即便萧涵跟姜蕴是互相看不上眼, 萧涵答应了黎秩给姜蕴守夜照顾他,那也是说到做到的,姜蕴这一宿醒来数次, 每回都能见到萧涵在床边走动,有时摇摇晃晃像是刚醒过来的样子, 有时一脸不情不愿地送来热水。

  一夜悄然而过。

  清晨微风将楼下的浓郁药香送至楼上,寂静的走廊上,一处房门无声打开,身着单薄青衣的苍白青年站在门前, 他似乎有些不适, 皱着眉心按住胸口缓了口气, 便走向隔壁房门。

  黎秩推门进去时, 姜蕴已然醒来,正坐在床头轻拢长发, 闻声回了头,正好跟黎秩对上眼。因为病中出了不少汗,姜蕴脸上的易容被黎秩去掉了, 此刻一张与黎秩相似的苍白脸庞映入他眼帘, 让他不由自主愣了下。

  姜蕴可真是……十年未变, 十年前, 他的脸就是这样年轻。

  黎秩微微垂眸, 走进房间。

  房中窗户大开,清晨温暖的日光照进房间来,混杂着竹香的空气沁人心神, 一切都是全新的模样。

  姜蕴看着黎秩靠近,凌厉的眸光随之变得柔和,“醒了。”

  黎秩脚步一顿,转向桌前,拎起桌上的水壶倒了半杯水,温热的水雾气一涌而上,朦胧了他的黑眸。

  黎秩一愣,迟疑地摸了摸杯沿的温度,便转身将水送到床边。姜蕴有些意外,眉眼弯了弯,笑着接过。

  就在这时,黎秩问:“萧涵呢?”

  姜蕴一早起来见到儿子的好心情立刻没了,淡淡道:“下楼了。”

  黎秩点点头,应了一声“嗯”。

  就算昨夜萧涵的确照顾了他一夜,姜蕴心中自觉有亏欠,也不想在黎秩面前提他,他正想趁这个机会跟儿子说上几句话,却见黎秩转身就走。

  姜蕴急道:“你去哪里?”

  黎秩顿了下,回头答道:“找他。”

  诚然,黎秩对姜蕴的的态度比起前些天要好很多,会乖乖给他端茶送水,会老老实实回答他的问题,可这次姜蕴还是险些被气吐血。

  “……爹爹有话要跟你说。”

  一听到姜蕴这个温柔的语气,黎秩就头皮发麻,他站在原地不动,睁着一双黑眸远远地看着姜蕴。

  姜蕴心下很是挫败,他深吸口气,朝黎秩招手,“过来。”

  黎秩将双手背在身后,带着几分抗拒的意味,“你说。”

  姜蕴面露无奈,“你是爹的儿子,爹是不会伤害你的。”

  黎秩只静静地看着他。

  姜蕴头疼不已,只能在心下懊悔自已作孽,让儿子跟他不亲近了。他也不再强求,边叹气边说:“今日就是世子给你留在这里的最后期限,我很赞同他的做法,但今日我们离开这里后,你跟我走吧,我会带你去一个很安全的地方,或者去你的皓月山庄。”

  黎秩脸色微变,似是为难,“皓月山庄没有准备你的房间。”

  姜蕴静默了须臾,笑容僵硬道:“我可以跟温敬亭同住。”

  “他不喜欢与人同住。”

  姜蕴:“……我可以住客房。”

  “那让九叔送你去。”

  黎秩精致的眉头紧紧皱起,姜蕴听出些眉头,“你不想走?”

  “我答应了萧涵在先。”黎秩道:“我会跟他去平阳王府。”

  姜蕴惊诧之余又觉得本该如此,萧涵那小子果然捷足先登了!

  姜蕴平复一下心情,语气沉重道:“你不该轻易答应他的。”

  黎秩断然道:“但我已经答应他了。所以没办法再答应你。”

  姜蕴如鲠在喉,黎秩这样理直气壮,说明他是铁了心要跟萧涵去平阳王府,这让姜蕴更加头疼。

  就在姜蕴绞尽脑汁想办法劝说黎秩改变主意时,房门被人敲响,二人齐齐回头看去,便见一身玄衣俊美矜贵的世子爷站在门前——萧涵回来了,手里端着姜蕴的药,一见到黎秩,那双惹眼的桃花眼就涌上星点笑意。

  “枝枝醒了。”

  难得的父子会谈被打断,姜蕴瞪了萧涵一眼,神情不悦。

  萧涵完全无视了姜蕴的眼神,目不斜视地走向黎秩,忽地笑容一顿,紧盯着黎秩苍白无暇的脸颊。

  黎秩看向他手中端着的托盘上热气腾腾的汤药,心下了然。

  “你给他煎药去了。”

  姜蕴敏感地察觉到黎秩话中的这个他就是自己,抬眼看来。

  他有种直觉,这是黎秩故意说的,黎秩想要他承萧涵的恩情。

  却不想对上萧涵徒然变得冰冷的审视,姜蕴无意识瞪了回去。

  萧涵斜睨他一眼,便温声问黎秩,“你们刚才在说什么?”

  黎秩缓慢摇头,“没什么。”

  “真的吗?我不信。”萧涵眼神狐疑,在姜蕴和黎秩身上来回,只见姜蕴一脸坦然,黎秩一双漆黑眸子也是格外清澈。萧涵的目光落到黎秩比昨日略显苍白了些的脸上,不放心地俯身靠近,贴上黎秩光洁白净的额头。

  姜蕴瞪大眼睛,脑海里浮现起前日早上在竹林见到的那一幕,心中警钟长鸣,一股怒气涌上心头。

  黎秩与萧涵额头贴着额头,双眸如此近距离地看着萧涵的眼睛,耳尖微微泛红,手脚皆有些无措。

  在姜蕴要骂人之前,萧涵很快退开,脸上露出担忧的神色。

  “额头好烫……”萧涵低声道,想着又搁下手上的药,抬起手摸了摸黎秩额头,只觉掌心下仿佛一个小火炉,与黎秩往日偏低的体温区别很大。

  萧涵面色凝重,“你是不是快病发了?还有何处不舒服?”

  在萧涵带着谴责的注视下,黎秩心底发虚,垂下双眸低声道:“没事,只是额头有一点烫而已……”

  萧涵板着脸道:“这还没事?要是我没发现你就不说了是吧?”

  黎秩惭愧低头。

  姜蕴同感羞愧,他是误会了萧涵,但最关键的是,萧涵一眼就看出黎秩身体不适,而他这个当爹的,跟黎秩说了那么久话竟都没有看出来。

  他突然感觉,自己对黎秩的关心与重视竟还不如萧涵。

  萧涵此刻没心情关心姜蕴如何想,他扶着黎秩坐下,摸着他同样暖乎乎的双手,眉心紧皱起来,“不要骗我,你的身体比什么都重要。”

  黎秩快速摇头,“不要紧,这只是发病的前兆,最快也要明天才会发作,我们今夜再回去也无妨。”

  萧涵闻言无奈地看着黎秩,“一定要找到圆通才肯走?”

  黎秩补充道:“杀了他。”

  萧涵很不赞同,黎秩却是一脸坚定,僵持片刻,萧涵握紧黎秩的手,叹气道:“再有哪里不适一定要告诉我,别忘了你答应过我什么。”

  黎秩暗松口气,冲萧涵笑了笑,忙不迭点下头,“我记得。”

  萧涵拿他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心下郁闷地捏捏他的脸颊,力道极轻,黎秩不自在地按住他的手背,一双漆黑的眸子却是笑盈盈地看着他。

  气氛太过甜蜜,沦为背景板的姜蕴木着脸端起自己的药,温热的汤药入喉,果然苦得他眉头紧皱。

  姜蕴一口干完整碗药,见二人还是不看他,便开始掩唇咳嗽。

  “咳咳……”

  听到声音,黎秩徒然惊醒,耳根跟着红透,却坚持握住萧涵的手不放,但也没好意思回头看姜蕴——他要在姜蕴面前做足了姿态,才能让姜蕴明白在他心中萧涵的地位并不低。

  萧涵闻声没好气地看了姜蕴一眼,“药喝了吗咳什么咳?”

  姜蕴抬起下巴指向空了的药碗,干干净净,一滴都没剩下。

  萧涵暗暗磨起后槽牙。

  忽地,隔壁传来一阵动静,紧接着响起一声压抑的呻|吟。

  声音从楼后传来,几人都听到了,萧涵走到窗前一看,便见到一个黑衣人一瘸一拐钻进楼后竹林。

  那身形眼熟,分明就是被关在隔壁的蛊师,再看隔壁房间洞开的窗户,一截长长的青纱垂挂下来。

  黎秩跟了过来,只见到往竹林深处跑的一个小黑影,他很快明白过来,神色复杂道:“蛊师跑了。”

  萧涵道:“不能让他给长源报信,我去把他抓回来。”

  一旦让长源知道萧涵跟姜蕴是冒充身份上岛的,且还是黎秩那边的人,他们的处境会变得很被动。

  黎秩也清楚这一点,“好,我也去,外面人多,你一个人追出去恐怕会有不便,我帮你打掩护。”

  萧涵想也不想就否决了,“不行,你现在身体不适……”

  黎秩打断道:“我的武功还在,在病发之前没有任何问题。”

  萧涵拗不过黎秩,犹豫着点了头,仍是不安地握紧他的手。

  姜蕴听着他们的对话,也弄清楚了来龙去脉,倒没有插嘴说也要去,虽然他现在已经恢复了精力。

  “你们去吧,互相有个照应。”

  这是几日相处下来,萧涵对姜蕴说过的话里最满意的一句。

  “好,那你好好养伤。”

  眼看蛊师都跑没影了,黎秩不再多话,先行一步出了门。

  姜蕴被黎秩安排的心满意足,只因为黎秩话里对他的关心。

  萧涵看了看一脸欣慰的老家伙,不屑地迈开长腿大步离开。

  蛊师跳下楼时伤了腿,跑得却极快,黎秩和萧涵追出竹林时,竟没有找到他,二人面面相觑,皆有些凝重,担忧蛊师已然找到长源报信,便有了先回去叫上姜蕴避避风头的打算。

  就在黎秩要回去之时,萧涵忽地按住黎秩手臂,“等等!”

  黎秩不解地看向他。

  萧涵如临大敌,谨慎地护住黎秩,目光指向竹林一角。

  “那边有人。”

  黎秩跟着看去,果真在竹林里见到几个黑色的身影,他的眼力不错,看清楚那几人皆是躺倒在地,一动不动的,想来八成是受了伤,他便推开萧涵护在身前的手臂,往前走去。

  萧涵警惕地追上,黎秩却是没半点危机感,不仅大摇大摆地走到那些人身旁,还在边上蹲下查看。

  萧涵很看不下去,尤其是那些人皆是面色发青嘴角挂血。

  黎秩细白的手指在那些人身上查探,萧涵的脸色就越发精彩。

  “中毒太深,死了。”

  黎秩得出结论,一起身,一条干净素白的手帕就送到面前。再一抬头,就见到萧涵嫌弃的表情。

  黎秩挑眉,就是不接。

  萧涵发觉他好像不高兴了,上前一步握住他的手腕,亲自拿手帕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仔细擦拭起来,“枝枝,你下回讲究一点,你这双手那么漂亮,怎么能碰这些脏东西呢?”

  他语重心长地说着,脸上分明是一副暴殄天物的表情,珍而重之又小心翼翼地握住黎秩白皙的手。

  黎秩撇撇嘴,拿着手帕抽出手,指向一人身旁,“你看那个食盒,他们应该是给我们送饭的人。”

  不过他们的早饭显然已经全被打翻了,还混进了死人堆里。

  萧涵看着黎秩惋惜的神情,忽然很担心黎秩会捡起地上的馒头,这个念头一出,马上就拉住黎秩的手,在黎秩看来时随口接上,“会是谁给他们下了毒?等等,那边还有……”

  萧涵余光瞥见竹林深处,又见到了几个瘫倒在地的黑衣人。

  这么看来,竹林附近监视他们的黑衣人应该是都出事了,否则蛊师跑出来这么久,不可能没动静。

  黎秩猛地看向下方不远处镇南王府死士们的驻扎处,也是长源跟百里寻他们的住处,面露惊疑。

  “恐怕是长源那边出事了。”

  萧涵也猜到了,“去看看?”

  黎秩不放心地回头看了一眼,他们的小楼没有出事,也许是动手的人意不在他们,那姜蕴应该没事。

  思索着,黎秩点了头。

  “好。”

  此刻在竹林下方,依山而建的吊脚楼建筑群中,如黎秩所料,地上躺倒不少黑衣死士,而在最中心的位置,也就是长源的住处,因是岛上人员最密集之处,更是遍地横躺着人。

  而长源在这时却是毫无知觉的,他的房间与百里寻临近,往日便派了不少人看守百里寻,看守极严,但都在一个屋檐下,他们平日里便是在一个饭厅里吃饭的,今日也不例外。

  自打前几天被蛇蛊咬了,解毒疗伤后的这几日,长源的精神便不怎么好,同时脾气也越发暴躁。他今日起的晚,出门时百里寻已在厅中用饭,长源捂住肿脸一脸阴沉地在对面坐下,只见百里寻看了他一眼就匆忙低头,畏畏缩缩的模样看得长源满脸轻蔑。

  就算百里寻是王爷的义子,也是最不得宠的那一个,长源身为镇南王心腹的徒弟,在王府立身比百里寻正,能压他一头,心中也是窃喜。

  故而每次见到百里寻,长源都免不得讽刺几句,手下殷勤地送来了茶水,茶是上好的铁观音,长源抿了一口,微眯起眼啧啧叹道:“若无意外,明日师父就到了,待将黎秩带回王府,到时候七少爷可就立了大功了。”

  长源意有所指地笑道:“也不知道王爷会如何赏赐七少爷,真是叫人羡慕。像我们这些人可就没那么好命了,拼死拼活干了一场,结果功劳全让人占了,谁让我们没个好娘呢。”

  长源唉声叹气,又假意安抚道:“说来七少爷这回若立了功,鹂夫人在王爷面前就长了脸,王爷定会愈加恩宠夫人,而夫人得了宠,七少爷也有好处,到时王爷定会更宠信你。”

  像这样的话,出西南这一路上长源说过不下十遍,百里寻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泛着寒光的眼睛看向半空的茶杯,跟着慢慢放下碗,抬头望向长源,少年面色阴沉到有些骇人。

  长源啧了一声,惊奇道:“七少爷这是怎么了,想娘了?”

  大抵在镇南王府,所有人都觉得百里寻如今的地位都是他母亲讨好镇南王得来的,事实也是这样。

  百里寻看惯了别人嘲讽的目光,在长源的讥讽注视下,他抿直嘴角,身上透出一股隐忍的杀气。

  长源察觉到他今日的反应跟往常那样逆来顺受又些不符,却也没放在眼里,这里的人可只听他的。

  “七少爷,你想如何?”

  长源这话刚问完,方才还瞪着他的少年身形一晃跌倒下去,双目紧闭地躺倒在地,嘴角溢出血丝。

  长源惊得一下,正要叫上还在厅中伺候的手下,却听见接连几声沉闷的倒地声,回头一看,果然见到三四名手下通通倒在地上,人事不省。

  长源并不蠢,一看就知道他们中毒了,他见所有人都倒下了,不知是不是错觉,自己也感觉到腹部隐隐作痛,他扶住心口,心中一阵慌张,哪里还有心思管别人,快步冲出花厅,正要喊人,却见院中也倒了一片。

  长源吓得后背的冷汗都下来了,他的意识变得昏聩,扶着门框跪坐下来,最终也撑不住倒了下去。

  与此同时,厅中最先倒下的百里寻却睁开了双眼,慢慢站了起来,眼神清明,哪里有中毒的迹象?

  他抬手抹去嘴角的血丝,走到门前,冷冷俯视着长源,末了一脚将人踢到门外去,便快步出了门。

  而百里寻前脚刚走,黎秩和萧涵就来到了这座楼下,见到躺在院里院外竟有约莫三十多人,其中竟还包括了长源,二人俱是一惊,这手笔可不小,也不知道是什么人下的毒。

  二人在楼下转了一圈,竟然连一个清醒的人都没有找到。

  萧涵惊疑道:“不是长源的人下的毒,还有其他人混上岛了?”

  黎秩也说不好,但看到这里的所有人都倒下了,他突然就有了一个打算,眸光灼灼地看向楼上。

  “不管那个人是谁,他对长源下手,就应该不是我们的仇人。萧涵,现在正好没人在,我想……”

  “想看看圆通会不会藏在这?”萧涵一眼就看透了他的小心思。

  黎秩用力点头,听萧涵语气幽幽,他便用一双黑葡萄似的眼眸定定看着萧涵,充满了恳求的意味。

  而在萧涵眼中,黎秩这就是在撒娇,而且可爱到不行!

  果然,萧涵招架不住,抬手捂住眼睛,无可奈何地长叹一声。

  “好。”

  黎秩开心不已,清冷的眉眼一弯,莫名透出一股甜味来。

  果然是很好看。

  萧涵摇头失笑,跟着整个人变得神采奕奕的黎秩上楼。

  二人在楼上找了一圈,终于找到长源的房间,不过进去后找了许久,也没找出来什么,长源的房间不大,布置奢靡,但没有藏身之处。

  黎秩眉眼间满是失望,虽然表情没有变化,但在萧涵眼里,他现在就是焉巴巴的,叫人心疼极了。

  萧涵将随手捡起的一卷许是长源用来装门面用的旧竹简放到博古架上,正要上前安慰,不小心撞到手边一个小香炉,本以为要摔坏了,不曾想那精雕孔雀模样的青铜香炉却岿然不动,他惊了下,握住香炉轻轻扭动。

  这香炉果然被转动了,机关齿轮的声音由轻微到清晰,黎秩耳尖微动,忽地回头看来,黑眸晶亮。

  萧涵则是小心地退出几步外,用自己的身体挡在黎秩面前。黎秩好奇不已,也担忧那机关有危险,一手抓住萧涵的手臂,在他身后探头。

  然而他们预料中的危险并没有出现,博古架被缓慢推至一旁,地板上出现了一个七尺见方的洞口。

  萧涵与黎秩默默对了一眼,这才慢慢上前来,在洞口前蹲下,下面一片混黑,只有这个洞口透进的几缕日光,不过一眼可看清底下状况。

  这应该是楼下被隔出来的一个暗房,与楼上这个房间一般大,但没有门窗,只有这个入口,而且下面好像有人住过,有一张罗汉床,还有一张条案,凳子,和一些笔墨纸砚。

  “我下去看看。”黎秩正要动,就被萧涵按住,“等等。”

  萧涵起身抽出方才放回博古架的那一卷竹简,扔下洞口。

  底下很快响起竹简着地的声音,还隐约带着回音,等了片刻,没有任何反应,黎秩便又问了一遍。

  “下去?”

  萧涵这才颔首,“一起。”

  百里寻直奔竹林中的小楼,边走边频频回头,神色焦急,生怕有人追在身后一般,一刻不敢停。

  直到到了小楼下,百里寻想起这里的人,一颗心莫名安定下来,长舒口气,便抬手敲响大门。

  “黎教主,我是百里寻。”

  楼内没有任何人应答,寂静得好像根本没有人在里面。

  百里寻回头看了看竹林,像是看到一口蛰伏的吃人野兽,心跳又焦急起来,越发急促地拍起门来。

  但一直没有回应。

  百里寻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试探着推了推门,只听吱呀的细微声响,没想到房门竟真被推开了。

  百里寻站在原地愣了一下,迟疑地抬脚踏进门槛,小心翼翼的样子像是做贼一样,还探头探脑的。

  他没有再出声,因为这楼里太过安静,让人无端紧张起来。

  而就在百里寻另一条腿也走进楼内后,门后晃出一个高瘦身影,一把匕首出现在百里寻后颈之上。

  冰冷的兵器抵住后颈命脉的那一刹那,百里寻浑身僵住。

  在下一个瞬间,他紧绷的身体全然放松下来,只因他听到了一个熟悉的清冷声音,是黎秩的声音。

  “你在找我?”

  姜蕴站在门后,一点点将房门关上,声线掐得与黎秩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也没有写到反派领盒饭_(:зゝ∠)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