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叔出事了?

  黎秩眉头一紧, 怀疑的目光下意识看向圆通,见他面色自若,对左护法的话像无半点兴趣, 他便拽着左护法到了角落中,“怎么回事?”

  左护法急得眼眶都微微泛了红, “后山那片禁地被人埋了火|药,九叔刚刚过去了,没有出来……”

  黎秩身色紧绷,二话不说离开地牢, 阿九的安危与在圆通这里套话相比, 前者显然要重要万分。

  他走的太急太快, 左护法追着追着就不见了人, 急忙跑起来。

  等黎秩两人前后赶到后山时,后山已聚齐了不少人。

  王庸与温敬亭都在, 那道十数丈长的铁索桥却不见了。

  对面异常陡峭的山峰上,爆|炸后续导致的山体塌陷比最初的破庙坍塌更严重,半个山头已经下陷, 几乎快要将压住破庙废墟悉数覆盖。

  看见这一幕, 黎秩心跳也快了几分, 缓了步伐走到王庸身旁。

  王庸站在山崖边, 素青衣袍被山风吹得猎猎作响, 听见脚步声,他头也没回,定定望着对面说:“方才银朱带胡长老过来, 说阿九回了庙里,我还没问清楚怎么回事,就出事了。”

  他的声音很轻,又有些嘶哑,细听有几分愧疚与懊悔。

  黎秩知道王庸一向跟阿九走得近,感情也很好,也看出他是在担心阿九。他回头在人群里扫视一圈,却没见着王庸说的胡长老,眉头微微一皱。

  “人呢?”

  银朱是最后见到阿九的人,也是将胡长老带去见王庸的人,此刻早已被对面的状况吓得六神无主,直到她哥哥左护法推了她一把,她才恍然回神,左右看了看,同样没找着人。

  “方才二堂主三堂主来之前还在,怎么一转眼就不见了?”

  黎秩一听就知这人一定有问题,又问银朱为何带胡长老过去,与阿九最后一次见面又说了什么。

  银朱一五一十说了,末了不安地望着对面,“事发太快了,九叔当时也许还没有赶到对面的庙里……”

  “但愿如此。”黎秩道。

  但人还是要找的,还有胡长老这人今日作为着实古怪,上回钟长老被揭穿时将她绑了,替她洗清了嫌疑,让黎秩等人完全忽略了这个女长老也有可能是隐藏在山上的内鬼。黎秩如今想来,确是他们低估了胡长老。

  见温敬亭站在边上,也不像往常一样见了面就要习惯性拿话刺王庸了,只是静静地望着对面,黎秩就知道他也在担忧阿九,思索了下,吩咐道:“温堂主,胡长老就劳烦你带人去找一下,不管如何,务必将人找到。”

  温敬亭神情凝重,不放心地看向对面,“是,但阿九……”

  王庸这才回神,回过身来朝黎秩轻一颔首示礼,解释道:“没了这座桥,我们很难过去,我先前只能先派人下山绕到对面山上,但这座山很是陡峭,下面还要渡河,一时半会儿回不来。这里也安排了人准备梭镖绳索,重新搭一座桥,不过也需要一些时间。”

  王庸的应急处理无可摘指,若非他轻功并不很好,此刻他恐怕早已飞过去找人了,而如今频频走神,这颗心恐怕也已经飞到对面山崖去了。

  黎秩点点头,摆手让温敬亭去找胡长老。温敬亭得了命令,匆忙带人离开,山崖边很快清静不少。

  教主与王堂主心情都很不妙,浑身散发着冷飕飕的凉气,比山风还要阴凉,手下人们都不敢作声,默默加快手上的速度。只是搭桥毕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做到的,况且还是悬崖之上,十数丈远的距离,众人很是犯难。

  磨蹭了半天,众人才将带着绳索的梭镖射到对面山崖的石碑上,这已是废了很大的功夫,还是黎秩这样内功深厚的高手亲自出手才做到的。

  黎秩试探着拉了拉绳索,确定梭镖缠上了对面的石碑,将绳索交给身后人,让他们将绳索捆在树上拉紧,便要踩上去过对面看看。山风吹得小指粗细的绳索摇晃不止,教众们看得心惊肉跳,却见他们教主施展轻功,不过片刻便掠过了山崖边,稳稳落地。

  教主亲自去了,左右护法自然是尾随,王庸也跟了过去。

  黎秩见王庸很是执拗,便只叫他多加小心,好在王庸与左右护法等人的轻功也不算太差,脚下踩着软绳,也稳稳当当地到了对面。只是王庸过来时绳索晃得厉害,黎秩静静看着,心头紧绷,忍不住出手扶了他一把,才暗松口气,带几人一同朝那堆废墟走去。

  可惜找阿九的路走得不是很顺畅,背靠山林的整座破庙都已被山石埋了起来,那棵枯树又摇摇欲坠,不知何时就要倒下来,几人小心地在破庙附近探了一圈,都没找到阿九的痕迹。

  黎秩不死心要上山,看着仿佛被削了尖的山上似时不时滑落的沙石,王庸清醒过来,忙拉住他。

  “算了,我们先回去。”

  黎秩听王庸声音颤抖,回头看去,便见到他的面色异常苍白。

  黎秩心下微微一动,想起他上山时,阿九才是个十来岁的少年,王庸来伏月山的时机也差不多,他与阿九一起长大,一起习武,感情颇深,哪怕是阿九隐瞒他很多事情,他也能不计较,而王庸更是与阿九称兄道弟……

  “都怪我。”黎秩自责道:“九叔昨夜来找我,说在后山发现可疑的痕迹,我没在意,他便赌气要留在后山等人自投罗网,给我揪出贼人。”

  王庸缓缓摇头,“这是阿九自己要做的,怪不得教主。”

  几人都不相信阿九功夫这么好的人会被埋在破庙下,只因上面压着重重山石,人若被埋在下面哪儿还能活?黎秩最开始就刻意忽略了这个可能,但回头望着那片山石堆积的废墟,他仍有些意动,“我去挖开那里看看……”

  那棵张牙舞爪不甚规整的高大枯树适时往下坠了几分,斜斜悬在废墟之上,看着随时就要压倒下来。

  王庸眉心一跳,斥道:“不可,太危险了!”他发现自己的语气有些失态,很快收敛起来,劝道:“阿九也许根本不在山上,再等等消息便是。你是教主,这种事哪用你亲自来?”

  黎秩只好放弃这个念头,左护法也觉得王庸说的有道理,“九叔功夫那么好,想必在爆炸之前便已经逃了出去……也许,他跳下了山崖……”

  忽闻一声鹰唳在天际传来,回声响彻云霄,甚是清越。

  黎秩随之回神,颔首道:“小白说的对,人不一定在山上,说不定他警觉逃了出来……小白,你再带上一些人,亲自去对面还有山下找人。”

  因为无法确定阿九是被埋在了破庙下面还是掉下了山崖,黎秩特意叫左护法多带了些人,唯恐不足,又叫了燕青与一位年轻的香主尾随。

  山上三分之一的弟子都跟左右护法与雷香主去对面山上找阿九,剩下的人都陆续过来准备挖掘废墟。

  教主亲自在这边看着,教众们自然不敢偷懒,王庸转了一圈下来,面色越发难看,黎秩见他如此,心里愈发着急,若是萧涵在就好了……他不由自主想到萧涵,却更加担忧了。

  阿九这回一定是被藏在山上的内鬼暗算了,生死未卜,萧涵这一去,路上还不知道会不会有危险……

  黎秩神色紧绷,静静凝望着那片废墟,只盼九叔能平安无事。

  温敬亭亲自带人在山上搜查,几乎每个角落都翻遍了,胡长老却像是在人间蒸发了一般,让温敬亭心中生出几分失望与担忧。失望的是恐怕胡长老真的是内鬼,已经逃走了。担忧的是也许胡长老是被真正的内鬼掳走了。

  他这些年虽然与几位长老走得并不太近,可都不希望他们背叛伏月教或是出什么事,毕竟他们曾指点过他的功夫,他们也都是洛云的师父。

  温敬亭对洛云自然是忠诚的,与他忠诚黎秩并无冲突。洛云是他少年时的恩人,他自然不希望洛云曾经敬重的老人死在自己面前。怎料先有一个钟长老,后又来了一个胡长老。

  说起胡长老,温敬亭不禁想起,洛云曾说过他将胡长老当做生母一般看待,他也是胡长老一手带大的,希望温敬亭与他一样敬重胡长老……

  可若胡长老真的害了阿九呢?温敬亭心下苦笑,若是胡长老真的做错了事,他也只能忤逆洛云一回了。

  温敬亭派人分开找人,而后去了胡长老屋中等消息,打开门后一眼便瞧见床上整理好的包袱。

  他很快就想到,今日是几位长老下山的日子,恐怕日后不会回来了,他紧跟着想到了余下两位长老。

  就在温敬亭想派人去找另外两位长老询问胡长老可能会去的地方时,他在胡长老的包袱下发现了一角白色的手帕,上面似乎有字,他抽出素帕,展开后便见到上面潦草的数字——

  速回你房中见我。

  温敬亭几乎马上想到了给他留下这张手帕的人是谁,他静默了片刻,忽闻门外有脚步声传来,他下意识将素帕塞进袖中,面不改色转过身来,见到来人,不由有些意外,“徐长老。”

  刚才想见他,人就来了。

  徐长老收回正要敲门的手,浑浊的眼球闪烁着精光,似是很不安,探头朝屋里看来,“听说你们在找小胡,可是出什么事了?是她做了什么?”

  温敬亭噙着三分笑意上前,“不必担心,只是寻她问话罢了。”

  徐长老松了口气,“我们约好了今日晌午就下山,也不知她去了何处,既然没什么事,那我也在这里等会,等她回来顺道一块下山……”

  “恐怕今日你们不能下山了。”温敬亭温声打断道。

  徐长老面露惊疑,“这是为何?”

  温敬亭不欲多说,他怀揣着不知是不是胡长老留下的信,也不想在此地多留,只淡淡应道:“今日日子不好,几位长老暂缓几日再走吧。”

  他说罢,扔下一句还有事先走,便越过徐长老出了房间。

  徐长老若有所思地目送他离开。

  温敬亭将人都派了出去,独自回房,一路上刻意避着人。见到胡长老房中那张写了字的素帕后,他最终还是选择再给胡长老一次机会。

  若胡长老是主动找他自首的,真的在他房中,他或可为她求情。

  山上的教众大多知道,二堂主喜静,住处往日也不需人伺候。

  温敬亭利索地回到院中,顺道将院门关上,才慢慢踱步至房间门前,他犹疑了下,抬手将门推开,果不其然,见到桌边猛然站起身的胡长老。

  温敬亭含笑的面色一下冷淡下来,“你还敢来见我。”

  胡长老面色苍白,眼眶泛红,急道:“在这山上,我也只能找你了,小温,你小的时候,我也是教过你功夫的,你总不能不管我吧?”

  温敬亭是讨厌王庸,却并不讨厌阿九,相反,他还很欣赏阿九。阿九出事前跟胡长老有过争执,胡长老随后躲起来,见了他却挟昔日恩情要他帮忙,他如今听到这话只觉嘲讽。

  “你动了阿九,就是与教主作对,还想要我如何帮你?”

  胡长老神色急切,欲言又止,又频频朝他身后看去,上前几步要拉住他的手,温敬亭很快避开,漠然道:“有什么话跟我到教主面前说。”

  “教主现在要是见了我,一定会杀了我的!”胡长老眼里闪着泪光,哀求地看着温敬亭,“你信我,我真的没有害阿九!我是被冤枉的!”

  温敬亭见她神情凄楚,将信将疑道:“若不是你做的,你怕什么?”

  “教主那么看重阿九,他出事教主定会震怒!而且今日的事,确实与我有关,我不能自证清白,教主一怒之下怎么不会杀我?”胡长老哭诉道:“可你也不想想,我都这把年纪了,我还干这些事图什么?这些年若不是因为你还在山上,我早就离开伏月山了啊!”

  温敬亭有些动容。

  以往胡长老总是笑脸迎人,妆容精致,衣裳华美,她是一个极爱美的女人,极少会素着一张脸,也很少会哭,因为她说,哭起来就不好看了。

  可她现在就是哭了。

  不论旁人怎么想,胡长老到底是看着他长大的长辈。

  温敬亭并不似旁人口中那样无情,上回钟长老自杀,也算是被他们逼死的,他也着实难过了一阵,唯有黎秩发现,私下安慰了他几句。黎秩也是看在他的面上,还答应让几位长老离开伏月教,但有过钟长老那样的前车之鉴,温敬亭不想再让黎秩为难一回。

  “你今日到底做了什么,都一五一十地告诉我。”温敬亭心下做了决定,双眸定定看着胡长老,面色很是认真,“若你真做错了,哪怕是看在洛教主的份上,我也不会再保你。”

  胡长老的神情凝滞了一瞬,低头抹起眼泪说:“我知道,你先进来吧,别站在门前说话,叫人看见又要将我抓起来,我也确实没害阿九!”

  见她一再否认不是她害的阿九,温敬亭勉强信了她一回,踏进门槛,双手正扶住门板,要房门关上。他到底留了一个心眼,察觉到身后的人动手时,温敬亭眼里的光冷了几分,迅速回身抓住了那只苍白的手腕,“你……”

  话音戛然而止,后颈处后知后觉传来一阵尖锐的酸麻。

  胡长老趁机挣开他的手,看着温敬亭不可思议地瞪大双眼,身形委地缓缓倒下,她面上假装的惊慌失措转瞬变作冰冷的嘲讽,朝门前望去。

  身披黑斗篷的人正摘下兜帽,露出一张苍老的脸。

  “是你。”胡长老有些吃惊。

  徐长老冲她笑了笑,抬腿跨过温敬亭进屋,拔|掉他后颈处的毒针,将人往房间里拖去,而后警惕地将房门关上,胡长老也安静地旁观着。

  本该坡脚体虚的徐长老,此刻走路步伐很稳,原本忠厚的一张脸在胡长老眼里,也变得狡诈至极,她眼睁睁看着徐长老将温敬亭轻轻松松地拎起来放在椅子上,还谨慎地点了穴道才将人捆起来,便朝他走了过去。

  “竟然是你。”

  温敬亭并没有昏迷过去,他只是浑身酸软使不上力气,更别提内力。他无力靠在椅背上,目光从胡长老身上略过,防备地落到徐长老身上。

  这老贼……

  刚刚在门口撞见,恐怕也是他刻意安排,只是为了确定他会不会看了素帕上的信回到房间!温敬亭这时已经很确定,这两位长老都背叛了教主,甚至联起手来谋害阿九。而现在,他也栽在了这两个人的联手下。

  “别这么看着我。”徐长老并未理会胡长老,只朝温敬亭笑道:“小温啊,你到底还是太年轻了,若不是你太过心软,又怎会落到我们手里呢?”

  温敬亭闻言一怔,自嘲地想,是啊,他还说黎秩太年轻太心软,实际上,他自己才是最愚蠢的那个人,竟然信了这两个表面和善的白眼狼!

  胡长老蹙眉道:“我没想到会是你,你一直都是圆通的人?”

  “是我啊,不然还有谁会帮你牵桥搭线?”徐长老的语气有些得意,听得胡长老心中生出一股闷气,“既然如此,你上次为何不帮老钟?”

  “他是为你而死,又不是为我,你又为何不救他?”徐长老说着,低下头在温敬亭身上摸索着什么东西,气得温敬亭脸都黑了,也只能眼睁睁看着腰间的堂主令被徐长老扯下来。

  胡长老也很气,可在钟长老这件事上她确实无话可说。

  徐长老对胡长老会如何想并不太在意,他捏着堂主令牌把玩了一阵,没再在温敬亭身上搜到什么,索性直接问他:“地牢的钥匙在何处?”

  温敬亭好不容易攒了些许力气,声音低哑地冷笑道:“你想趁乱救那个秃驴?我劝你尽快别在我这里下功夫了,地牢的钥匙我已给了世子!”

  徐长老先是被他唬得一愣,笑道:“你还是太嫩了,以为随口说两句我就会信你吗?世子不会拿地牢的钥匙,教主只会将钥匙放在你手里。”

  他也不等温敬亭承认,便在他房中翻箱倒柜的翻找起来。

  胡长老虽说对他还有气,见他毫无章法的乱翻,还是出言提醒,“他不会将东西放在显眼的地方,越是重要的东西,他便越会放在身上。”

  正在博古架前翻找钥匙的徐长老闻言回过身,“比如?”

  温敬亭浑身僵直,紧抿薄唇。

  胡长老的目光仍是不顾昔日情分,慢悠悠落到了他身上。

  徐长老迟疑了下,快步走了过来,绕着温敬亭转了一圈,最后落到他腰间,探手过去摸了下,见温敬亭脸色越来越难看,他隐隐有了几分肯定自己是找对地方了,指尖再往腰带右侧摸了二寸,果然摸到了一个硬物。

  徐长老轻笑一声,干脆将温敬亭的腰带扯了下来,在内侧暗袋中取出了一把细长的铜钥匙,他面上笑意更盛,老怀安慰地拍拍温敬亭肩头。

  “小温啊,你我往日并不大亲近,这回你却是帮徐伯伯不少啊。”

  温敬亭双目恨得泛红,这是羞辱!他可曾有意帮这老贼了?

  胡长老看看徐长老,又看看温敬亭徒然失了血色的脸,眉头微微一紧,提醒道:“你取了东西便尽快去救人,黎秩他们很快就会回来。”

  “不急。”徐长老摆手道:“若真回来了还好,我正等着他。”

  温敬亭闻言警惕地朝他望去。

  徐长老也留意到了他愤怒的视线,挤出一脸慈祥地冲他笑了笑,手上毫不停顿地抽出一柄匕首。

  胡长老见状惊道:“老徐,他已落入你手中,你还要干什么!”

  “若不杀了他,难免他会碍事。”

  胡长老有些错愕,忙拦住他说:“将人交给我,我会处理!”

  她挡在温敬亭前面,徐长老手里的匕首不得已一转,指向温敬亭,“你不会想要放他一马吗?老胡,你别忘了,是他逼死了老钟,他就该给老钟偿命,况且他也算得上是老钟的弟子,老钟死前一个人孤零零也没个人陪他,你就忍心看老钟在下面这么孤独?”

  温敬亭听到徐老贼这番冠冕堂皇的话更是气得险些吐血。他又急又恨,奈何身上一点力气也使不上,还被点了穴道,他闭了闭眼,面色颓然。

  徐长老拿匕首滑过他的脖子,“你看,这小子听说要送他去陪老师父,自己也认命了,多孝顺啊。”

  胡长老却不想让他杀温敬亭,“你把他交给我,我来处置!”

  又是这句话,徐长老见她如此执着,僵持片刻后,只好叹着气放下匕首,“那便暂且放过他吧,只是老钟一个人在下面到底太过孤单……”

  胡长老心有余悸地看了看温敬亭,倒不太留意徐长老的停顿,也未看见徐长老手里的匕首转了方向,一双浑浊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她。

  “他还有用……”胡长老的话说到一半,双眼猛然瞪大,不可思议地低头看向对面,徐长老仍笑吟吟地看着她,欣赏着血液从她嘴角涌出,缓缓滴落在她身上素色的衣裙上,染开一簇又一簇艳丽而刺目的血花,握着匕首的手还恶意地转了一圈,在她腹部翻搅。

  全程看得清清楚楚的温敬亭彻底愣住,这不是要杀他的吗……

  徐长老将匕首抽出,一把抓住正摇摇欲坠的胡长老的手臂,又狠狠一刀捅在她心口之上,胡长老闷哼一声,眼瞳里的光亦变得灰白,“你……”

  “我跟老钟到底是这么多年的兄弟,虽说他这人太过实诚了些,竟然愿意为你而死,我这个做兄长的是真的看不下去,可怎么也该为他做点什么。”徐长老皮笑肉不笑地说:“比如将他心里喜欢了一辈子的女人送下去跟他见面,就是不知他会不会满意。”

  “毕竟洛云是你瞒着那么多人偷偷生下来的,也不知道老钟在地下会不会见到你儿子,还有洛云他爹,知道你那些丑事后会不会还喜欢你。”

  胡长老瞪圆的双眼泛起血红,“你怎会知,知道……”

  温敬亭同样被吓了一跳,这种私密他这还是头一次听到!

  徐长老淡然自若地抽出匕首,将人轻轻推开,看着胡长老倒在地上,他捡起温敬亭身上搜出那块写了字的手帕擦拭着匕首上的血,不紧不慢地笑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而且若非是你的亲生子,你又怎么会数十年如一日的心心念念给洛云报仇呢?”

  胡长老痛的在地板上蜷缩起来,双眸含恨地瞪着徐长老。

  徐长老不以为意,甚至还安慰她说:“还要多亏你跟老钟拼死为我铺路,你就安心去见你儿子吧。”

  胡长老许是被他气的,猛然吐出一大口血,浑身痉挛一阵,便僵硬地倒在了地上,双眼紧紧闭上。

  温敬亭眼睁睁看着胡长老死在面前,心下到底有些不忍,可他瞧见徐长老又看向了他,眼底的算计明显至极,他便知徐长老下一个便要对付他了。这并不难猜,只怪他被徐长老这些年安心养老的假象蒙蔽了双眼,却忘了这人年轻时也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

  温敬亭深吸口气,沉声质问:“教主待你不薄,甚至亲自为你养老,圆通到底是给了你什么好处,叫你不惜残杀多年好友也要背叛教主!”

  这话听到徐长老耳中,仿佛一个笑话,他笑道:“小温啊,你到底还是太年轻了,徐伯伯我这辈子什么没见过,我缺人给我养老吗?待在伏月教我反倒是束手束脚的,连打武林正道都要被约束,这还算是什么魔教?”

  “不过好在,到老了,还能遇到一个往上爬的机会。”

  徐长老脸上涌上几分向往,“干完这一票,我就能入镇南王府,享受荣华富贵,金银财物、美酒美人,只要手中握着权势,还愁会没有吗?他既然敢抛橄榄枝,我自然也敢接。”

  温敬亭看到他眼中的贪婪,也重新正视了徐长老此人,讥讽道:“也是,你本就是个不折不扣的魔头。”

  徐长老向来不在意旁人怎么说,还笑叹道:“由奢入俭难,我这辈子什么没享受过,到了这把年纪却被要求安分守己,权势利益他不香吗?”

  温敬亭已经看透了他的为人,也不想再与他多费口舌,可心里还有一股郁气难消,遂冷笑道:“你今日敢杀我,来日教主必定会杀你为我报仇。况且我许久未归,教主说不定已经来找我了,到时你连这座山都下不去,如今说什么荣华富贵,还不都是空谈!”

  徐长老啧了一声,抬手敲了敲额角,“你倒是提醒了我。”

  温敬亭冷哼一声。

  徐长老转而又笑了,叫人背后泛凉,“我正等着他来。”

  温敬亭面上冷硬,心下却已猜到恐怕徐长老真的还有谋算。

  忽地,窗口被人推开,两个人相继跳了进来。徐长老望向窗口,顿时笑容满面,“您可算来了。”

  “让徐长老久等了,这山上守卫太过森严,不好混进来。”

  这是一个女子的声音,还有些耳熟。温敬亭背对着窗口见不着人,隐隐察觉到不妙,心里很是着急。

  也不知是不是听见了他的心声,窗前的人朝他走了过来,黑色纱裙的裙摆撞入温敬亭的视线,叫他心下又是一震,睁大双眼望向那女子。

  相貌平平的妇人朝他弯唇一笑,“温堂主,别来无恙啊?”

  温敬亭眼中涌上几分急躁不安……胡夫人,七星堂的胡夫人!

  难怪当日比武之时七星堂的人会出现在半步坡,随后又突然趁乱消失,他们定然是早就藏匿在伏月山附近,就等着今日上山与徐长老会和!

  是了,先前教主便跟他们说过,七星堂也为圆通所用。

  然而之前,他与教主都从未将七星堂放在眼里,温敬亭开始担忧,倘若胡夫人要对他家教主做什么,教主会否措不及防,而中了他们的计!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这章还没写完!回头再看要不要二更吧,感谢订阅=3=

  捉虫

  老温就是被掏了钥匙,这都被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