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萧萧兮易水寒……”
“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何茶戴着口罩，提着拉杆箱站在公寓门口，恋恋不舍地对宿舍楼看了又看。
一旁注意他很久的舍管阿姨终于忍不住拉开窗子撵人。
“同学，快走吧别留恋了。上面发的通知公寓楼今天要全部清空，下午两点领导要亲自检查，准备假期全面消毒。你要是再磨蹭一会儿，学校大门都出不去了！”
何茶终于停止背诵，回头对阿姨讪讪挠头：“诶好的，谢谢阿姨。”
正要转身，却听身后缓缓的车轱辘声，还带了两声小喇叭。
“bbi！bbi！”
“垃圾车，垃圾车，前面的同学让一让，垃圾车。”
何茶一回头，是M大校内常见的单座可驾驶简易垃圾小车。
大爷正拉风的单手握方向盘，另一手架在车窗上。
路过何茶的时候还拿出自己的典藏版红色扩音器，关掉了初始音乐后对着何茶。
“同学，你也是因为社区通知回不了家的吗？”
说完还把扩音器反过来给何茶。
何茶离大爷就一个共享单车的距离，稍微不留神还能趁大爷不注意把车钥匙拔下来那种。
被大爷用扩音器喊了一嗓子之后，何茶头晕脑胀，也捂耳朵跟着喊：“大爷，离这么近就不用扩音器了！我听得清！”
“诶，哎，好。”
大爷估计也没想到这同学怪能喊的，赶紧把扩音器收进来。还一面小声嘟囔着。
“真好，年轻人嗓门就是大啊。”
何茶掏掏耳朵，恢复调门问道：“大爷，您刚才说社区的那个通知？”
“对啊，外籍人员就地过年，瞧着你不像是本地的，大爷没看错吧！”
然后指了个方向：“这附近有个旧家属楼，之前是家属楼现在变成公寓了，平时短租也便宜，这次通知下发，他们那也标记成志愿社区了，凭学生证就能免费入住，不少回不去家的孩子都到那住去了。这学校里除了本地的学生，其他学生基本都去那住了。”
何茶朝那边看了看，果然视线所及处有个高耸的公寓楼，一看就是有电梯的那种高层建筑。
至少也能解了燃眉之急。
何茶回身对大爷弯腰答谢：“太谢谢您了！”
然后转眼就办理了入住。
“真没想到哇！”
何茶进了房门，把行李往角落一推，躺在床上理财。
“在B市竟然还能被我赶上白住的公寓，楼上有花园天台，下楼就是健身房，全面积WiFi覆盖，厨房浴室都是现成的，还有24h热水……”
高端公寓学区房，打造五星级酒店服务，坐拥城市中心区，走三步到地铁站。
好床，好梦，好舒适。
你，值得拥有。
“噔棱滴～噔棱滴～噔棱滴～噔棱蹬！”超逼真的微信视频提示音。
何茶一个翻身坐起来按下接通键，对着屏幕那头咧起一个大笑容。
“妈！”
何妈妈不笑，反而苦着脸哀嚎：“乖儿子，莱莱说你今年不回来了，怎么回事啊？”
何茶拉了个小框看魏莱发来的私聊：干妈没看新闻，还不知道就地过年那事。
何茶摸摸鼻子，干笑了两下：“啊，那个……哈哈。没事妈，就是没买到票。对了，给您看我现在住的地方……”何茶带着手机360度转了一圈，然后顺便坐在柜子上：“这环境挺好的，交通也方便，不用担心我，我没事的。”
爸爸在旁边，一边穿鞋一边插嘴：“担心倒是不担心，就是这几个月我们用不用打生活费给你啊？”
“呃……”
何茶当即一愣，倒是忘了这茬。
“啊，不用。我在这边找点事情做做，生活费就有了。”
“那你自己注意安全。”何爸爸穿好鞋子，直起腰对何妈妈：“老婆，我走了。”
“你走吧！”何妈妈嗔了他一眼：“真行！这么久没见儿子连过年都见不着了，居然还能这么无动于衷。”
“(°ー°〃)……”胖胖的何爸爸老老实实站在玄关，一时语塞。
魏莱赶紧从洗手间出来打圆场：“何爸等等我！我也和你一起去看店！”
等两人走了之后。
“哼！”何妈妈拿着手机，不开心地嘴角能掉到地上：“臭儿子！为什么不和莱莱一起回来啊！妈都多久没看到你了！”
何茶尴尬地抓了抓头发：“妈，这才三个多月没见，而且我们不是每周都视频吗！”
“视频管什么用，这三个月再加上将来的几个月我都见不到你了，你都不想我，小白眼狼！”何妈妈佯装嗔怒。
妈妈的撒娇耍赖何茶多少有点承受不住，只能宠着笑着说：“妈，儿子也会想您的，而且不会让您担心的。”
一边说着一边调出和魏莱的对话框：我需要支援！快把小何叶叫来！
“我单位同事都说现在社会进步了，坏人也变多了。不光是小女孩，男孩子在外面也得保护好自己。”何妈妈语重心长地交代：“特别是像你这样的，多少人都惦记着呢！”
何茶一时间有点尴尬：“谁惦记啊！妈您可别忘了我小的时候，每天晚上我一写完作业您就让我出门给您打酱油，那时候您可没这么说。”
何妈妈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一时错愕：“那时候能和现在比吗？”
然后开始一股脑的翻出何茶的黑历史。
“不记得啦？之前你那小眼睛！就被你那包子脸挤的那小眼睛，乍一看跟西瓜籽大小差不多。圆脸没脖子，还是个小肉墩，往人堆里一扔都拎不出来。坏人就是尾随你也是看上你手里那瓶酱油了！”
何茶无奈：“妈……”
说起这个，何妈妈就摇摇头叹气，自顾自说道：“那时候看着一点都不像我，像你爸。”
然后又看向屏幕里的何茶，美滋滋的感叹：“再看现在呢？大眼睛，高鼻梁，高个子，啧啧啧哪哪儿都好看。但是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你万一哪天被什么变态流氓盯上了怎么办？特别是那种女流氓，把你拽到她家去，跟着你缠着你，非要让你负责的那种！”
何茶：“妈……”
“你别不当回事，有些事情爸妈离得那么远也不能说到就到……”
说着说着，何妈妈突然灵光乍现：“诶？其实离得也不远，从家到B市坐车最快两个小时就到了。不如妈妈去你那陪你过年吧！”
“停！妈，真的不用了，您就甭操心了，我可以照顾好自己的。家里还有生意，还有我妹，您走了她们怎么办。”
何茶偷偷扶额，真是受宠若惊。
从小散养长大的孩子怎么受得了这一套。
话说，妈该不会是个颜控吧？
正想着。
“哥——”一道女声由远及近，紧接着穿一身奶牛纹睡衣的少女出现在屏幕里。
NICE！援兵赶到。
何茶立刻换上好哥哥嘴脸。
“何叶，最近有没有好好吃饭？来让哥看看，瘦了还是胖了。”
“瘦了！”
“胖了。”
何叶皱起脸看何妈妈：“妈，是你自己胖了吧，我明明瘦了三斤多好吗！”
“什！”何妈妈的两个下巴都表示不服：“家里有什么好吃的东西都留给你吃了，妈拿啥胖？”
“都留给我了？”何叶瞪大眼睛指着自己，满脸的不可置信。
“且不说那些到底是不是好东西，最后我吃没吃着我自己还能不清楚吗？”何叶噘嘴嘟囔着：“昨天晚上的鸡腿我就闻了两下，原封不动的放回去了。”
“不是你那是谁吃的？”何妈妈疑惑。
1……
2……
3……
母女对视了几秒后，不约而同得出一个答案。
“何永江！！”
何妈妈怒吼了一声，提着手里并不存在的刀，冲出了客厅。
已经习以为常的何叶揉了揉耳根子，坐到手机面前。
“哥，你真回不来了？”
何茶没立刻答复，而是眯眼看了看门口那里。
“别看了，妈已经走了，肯定是去餐馆找爸算账去了，这次偷吃的性质不一样，稍微有点恶劣，估计一时半会回不来。”
何叶从果盘拿了个苹果，擦两下就放在嘴边啃。
“哎！那苹果洗了吗你就吃！”
要知道，在何茶家里，爸爸是天天在餐馆里不离身的，妈妈也是不怎么做家务的，家庭主妇的这些活在何茶高三之前基本上都是他来干，所以他很了解家里人的习惯。
爸爸妈妈总是喜欢把苹果直接放在果盘里，削皮吃，而只有何茶才有洗苹果的习惯。
何叶却满不在乎的摆摆手：“不干不净吃了没病，行了，你现在可以交代你的事了。”
“我还有什么可交代的？就是回不去了呗。我跟妈说是因为没买着票，你别多嘴说别的让妈担心，听见没？”
何叶顾着手机上和朋友聊天，边聊还边乐。听见何茶不耐烦的语气才又看向屏幕。
“嗯？哎呦哥我知道，你放心包在我身上，我一定守口如瓶哈。”然后神经兮兮地小声道：“咱们兄妹联手，从不失手。”
“呵。”
何茶冷笑一声，小何叶确实是从不失手。要说联手还好，可一旦和何叶处于对立面，那位坑起哥来可真真的是丝毫不留情面。
“你假期……”
何茶话没说完，门铃便响了起来。
“叮咚！叮咚叮叮叮咚！”急促的响了几下。
何茶忽然紧张：“谁啊？妈？这么快就回来了？”
“不一定。我去看看。”何叶抽张纸擦了擦手，起身去开门。
“哎？小莱哥？你怎么……”
“闹肚子，准是早上的那块面包坏了。”
门外魏莱匆匆进门，换了鞋之后又匆匆进了厕所。
“就你自己回来了？我妈呢？”何叶关门前还探头往楼道里看了几眼。
厕所里的魏莱回答：“干妈去了餐馆看店，就让我先回来了。”
“哦？我赌一包辣条，她肯定又让我爸在八千字检讨和再买一个鸡腿之间惩罚二选一了。”何叶背靠着墙，笃定道。
厕所里的魏莱：“我加注。”
视频这头的何茶满头黑线，个小小何叶不学好，又学会人家赌辣条了。
这时何叶又坐回屏幕前。
“诶对了哥，你刚说啥？我没听清。”
“我说你假期在家好好学习，不爱学习也别整天出去疯玩，在家好好待着。”
“知道了，哥你真能唠叨！”何叶背地里翻了个白眼：“我现在才上初中，离高考还远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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