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古代言情>被亲爹的死对头粘上了>第62章 无米之炊  ...

  这是戚景思第一次意识到,  言毅与言斐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真不愧是一对兄弟。

  犟起来是一模一样。

  言毅看着还是那个胆小怕事的样子,  也不言语,勾着脑袋都不敢抬头看人,但硬是拽着言斐不撒手,强行把人拽到小院里一处偏厢才肯开口。

  “这瘟疫虽来势汹汹,病相可怖,传染又快,  但其实治起来不难。”他进屋后小声道,“葛家大哥的红斑刚长到脖子上,是能好治的。”

  “他看着比寻常人病得重,气息也弱到张发都探不出,  大约是因为发病前就开始饿肚子了;葛大嫂也说现在每天就喂点糊糊,  这家里一贫如洗,  想来是身体底子本就亏着。”

  “那当年你们村……”总是提起别人家破人亡的伤心事,言斐言语间小心翼翼。

  “我们那村子没有莜县大,  能有几家药材铺。”言毅解释道:“这病传得极快,  起先药材只是涨价,  穷人砸锅卖铁也吃不起;到后来,  便是使银子也买不着了。”

  闻言房中众人皆若有所思。

  眼下莜县被封锁,  就算村里有治病的药材,也是等着坐吃山空;一旦药材耗尽,  众人还是等死。

  如此一来,如何防止瘟疫在村中大面积传播才是重中之重。

  戚景思想起方才退出房间前言毅说的那句话——

  “可能该离远些的是我们。”

  这一句话里有话,似有深意。

  “你是不是还有什么没说?”他开门见山地问道。

  “我不是大夫,不明白其中的道理,也不能完全肯定,  但据我所见,与这村里的传言,都是一样的。”言毅在言语间深长地呼吸,尽量让自己语调平缓,咬字清晰,“村里人都说是‘瘟神’抓壮丁,是因为——”

  “这病只感染青壮年,不感染老人和孩子,染病的顺序也是男人比女人更危险。”

  “起先在我家,就是我爹比我娘病得早;而后来逃出村子的大都是我跟我姐这样的孩子,或者是一些求到药治好病的,老人们是已经走不动了,而壮年如我爹娘那样的,反而大多是病死了。”

  戚景思抬头看了眼言斐,房中又在陷入沉默。

  若按言毅的说法,现在屋里这三个人,都是最危险的。

  “眼下担心这些也没用。”言斐牵住戚景思的手,抬头笑笑,接着对言毅道:“你那时那么小,还能记得药方吗?”

  “我记得。”言毅的声音沉重又坚定,“那药方并不复杂,却是救命的东西。”

  治病的方子当时在村中也不是什么秘密,药材简简单单的几味,几乎人手一份。

  只是光有那张写了药材的纸,救不了命。

  当年父母相继染病,言毅被姐姐带着走街串巷地去求药,他们姐弟俩都没读过书,不识字,那几位药是什么意思他们或许不懂,只是那几个音怎么读,都刻进了脑子里。

  言斐让葛大嫂去借来纸笔,等言毅写好方子,几人一道去族长那里求药,这一路上沉重,谁都没有太言语。

  求药之路倒是没什么阻碍,族长很配合的叫人带他们去了村里最大的医馆拿药。

  二人一进医馆,却顿时傻了眼。

  里面药材尽数被打翻在地,混成一团乱麻,像是被贼人洗劫过一般。

  “对不住了,几位。”引路来此的小伙子还算有礼貌,他有些抱歉地解释道:“头前儿村里刚开始死人的时候,也不是没有当病来治,但后来治病的郎中都染了病,这事儿便没人敢管了。”

  “郎中也死了几个后,村里人人自危,都上医馆抢药,看见什么抢什么。”

  “那会县丞大人还在,就让府兵封了医馆,一直到现在。”

  “没事儿。”言斐摇摇头,礼貌地笑笑,回身对戚景思和言毅道:“我们反正也只要那几味药,找出来分一分,想来也不是太麻烦。”

  言斐说话间,言毅愣愣地走到一排药匣前,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上面一块标签,手伸出去又收回来。

  那一格药匣的标签上写着“升麻”两个字。

  戚景思瞧出蹊跷,走上前去一把抽出药匣子——

  空空如也。

  “升麻……”言斐看着戚景思手中空空的药匣,下唇颤抖,小声道:“《神农本草经》有云,主解百毒……辟瘟疫。”

  从小被眼疾所累,他虽没有久病成医,但识字后也读过几本医书。

  “这位小哥。”言斐转身朝身后带路的人微微欠身,“能不能麻烦您回去问问族长,可不可以在村里找一个能识得药材的人,在这狼藉里寻寻,可还能寻出这味叫‘升麻’的药来。”

  “另外,还要劳烦您再带我去其他药铺瞧瞧。”

  至村里发生洗劫药铺的事件后,说是为了保护药材,所有的药铺医馆都尽数被官家查封;再之后几位郎中接连病故,县丞抛出了所谓的“瘟神”之说,又找来所谓大师几经渲染,使走投无路的村民深信不疑。

  所以药铺医馆至被查封后,便没有人再打开瞧过。

  待戚景思、言斐等人一整天忙活下来才终于发现,整个莜县的“升麻”只怕早就全都不翼而飞了。

  莜县这场瘟疫的内核里,藏着的是戚同甫非法圈地征粮的秘密,这是掉脑袋的罪,大概从一开始,他就没想过要给这几千人留下任何生机。

  重新回到葛家小院的时候,气氛已然沉重非常。

  “这……我们家也只有这些了……”葛大嫂对着桌上的几个糙面馒头和小菜,局促地在围裙上不停地搓着手,“委屈几位恩公了……”

  她的眼神充满歉意,但仍然遮不住内里的期待。

  而她身后,两个半大的孩子扒着母亲的腿不停地往外探头,咽着口水。

  “都没吃呢罢?”言斐有些心疼地招呼道:“一起?”

  “不了不了!”葛大嫂一边摆手,一边把两个孩子往身后拦,“厨房还有多的,女人跟孩子哪能上桌,我们去厨房吃就是了。”

  也不等言斐再说什么,她说完就拉着两个孩子,一瘸一拐地走出了屋子。

  房中三个少年面面相觑,默默地走到小桌边坐下,筷子在那碟小菜里有一下没一下的戳着,却是食不下咽。

  戚景思的筷子不小心跟言斐的撞在一起,筷子碰掉时带出一小块腊肉碎渣。

  怪不得方才葛大嫂身后的孩子瞪着桌子直流口水。

  言斐心下实在不落忍。

  跟言毅和戚景思不一样,他是真没见过这样的苦日子,就算去年在汀县的河堤上遭过罪,也是因为受灾。

  实实在在有人在生活里就苦成这样,他还是第一次见。

  “我去倒口水喝!”

  他倏然起身,言罢就转身跑出了房间。

  轻手轻脚地走到厨房门边,他悄悄掀开棉布帘子,瞧见葛大嫂哄着两个孩子,吃的是灶台上几个干瘪的老苞米。

  从进门开始,葛大嫂眼睛里明明就满怀期待,但大约也是瞧出三个少年情绪低沉,她小心翼翼地不敢开口问,大概是怕得罪了自己男人最后那点希望。

  房间那一碟小菜和几个糙面馒头不算好东西,可也已经是这个家最能拿的出手的吃食了。

  言斐鼻梁一阵发酸。

  葛大嫂把他们当成了最后的希望,真就像菩萨似的供着深怕开罪,他却只能让这个无助的女人失望。

  “葛大嫂……”他愧疚地掀开帘子,几欲哽咽,“对不起……”

  葛大嫂闻声回头,看到言斐那张内疚痛苦的脸,傻子也能瞧出不对。

  她哆嗦着把苞米放回面前的小竹筐里,抱起身上的孩子放在地上,扶着灶台颤颤巍巍地起身。

  “你们……”她双唇不住地颤抖,说不出一句整话。

  “对不起,葛大嫂,今晚就要在您院儿里叨扰一晚了。”

  身后是熟悉的声音,言斐一回头,看见戚景思那双有力的大手已经自然地揽住了他的肩膀。

  “今儿去村里找药没找齐,缺一味我们明儿去地里挖。”戚景思客气道:“还要麻烦您给准备些挖药的用具,锄头、背篓什么的。”

  “诶、诶、诶……好……好……”葛大嫂连连应声,双手在围裙上无措地来回蹭着,“那我……我这就给你们收拾床铺去……我……”

  方才几乎熄灭的希望在这一刻重燃,让这个朴实的乡下女人有些语无伦次。

  “哦,对了,东西……东西我都备好房门口,明儿你们一出门就能看见……”

  “还有什么……”她低头左右看看,连忙对身边的孩子吩咐道:“大崽,去,你赶紧带弟弟睡觉去。”

  “没事儿,那葛大嫂您先忙——”戚景思礼貌地答着,说了轻轻推了把怀里的言斐,“孩子我们带着玩会儿。”

  “好、好。”葛大嫂急急忙忙地应着,转身一瘸一拐地走出了厨房。

  言斐从头到尾一直愣在门边,直到被戚景思轻推了一把才回过神来。

  他等着葛大嫂走后才惊讶道:“你真有办法?”

  “办法是人想出来的。”戚景思自然地笑笑,说着又推了言斐一把,“赶紧把孩子领了上屋里吃饭去,就那么两块腊肉金贵着呢,再磨蹭该凉了。”

  见言斐愣愣地看着自己像是没反应过来,戚景思推着人往前走。

  “你也知道,连言毅都怕我,再吓着孩子。你赶紧的,领了孩子上屋里吃饭去,言毅还等着呢。”

  “可是……”言斐被人推着走,心里还是对白天的事惴惴不安。

  “先吃饭。”戚景思在言斐耳边哄着:“吃完我就告诉你。”

  作者有话要说:  卡卡卡卡..

  dbq迟到了or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