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古代言情>被亲爹的死对头粘上了>第45章 故友重逢  ...

  既然已经了解了事件的始末,  戚景思也没有办法再拦着林煜,毕竟林煜说过,  每个人都要去做他认为对的事情。

  只是林煜身边已经不太能离得开人,亏得之前攒下不少银子,他已经不常去码头上工了。

  今日他一出房门,照例准备去倒水煎药送到林煜房里,却看见林煜的房门大开,被褥已经收拾齐整,  人不在房里。

  他有些紧张地冲到院中,看到林煜居然换上了那件除夕新裁的,一直舍不得穿的青衫,坐在院里早已不种葡萄的葡萄架下,  自斟自饮一壶清茶。

  “小叔叔。”他找出一件斗篷为林煜披上,  “这都快入冬了,  一大清早的,你又得怪我啰嗦了。”

  林煜今天倒没有责怪,  只柔声解释道:“我瞧着今日晴好,  就想着出来透透气儿。”

  “景思。”他回头来冲戚景思笑了笑,  “你李叔回来了吗?”

  戚景思闻言眸中的颜色暗了暗,  只沉默地点了点头。

  “我好些日子没出过门儿了罢?”林煜还是浅浅地笑,  只是比方才多了两分了然,“你去找你李叔借了车来,  套上马,带我出城转转。”

  “出城?”戚景思有些紧张道:“小叔叔你想做什么?吩咐我去不行吗?大夫教你歇着,不要出门着了这深秋的寒气;再说了,你和……”

  他说着喉间一梗,“和言斐那些事儿,  忙活完了吗?”

  “上吊也得喘口气儿不是?”林煜安慰地拍了拍戚景思的手背,“你小时候总怨我不带你出去玩儿的,还记得我上一回带你去临仙楼是哪一年吗?”

  戚景思默默想了想,“得有十年了罢……”

  “那去套车,今日这天儿这么好,我们就去临仙楼。”

  戚景思记忆里,上一次去临仙楼是他第一次,也是长这么大唯一一次,那一年他还不到十岁,当时留下了不太好的回忆,便不愿再去。

  那时林煜特别起了个大早带他去登楼,早起人少,一切都很顺利,现在想来,大约也是林煜故意为之。

  只是当年的戚景思只是个顽皮的小男孩子,他赖在楼上不愿回家,一直耽误到午后,临仙楼的人慢慢多了起来;当林煜牵着他下楼时,看见门口的对联处围了不少人。

  孩子心性总是好奇,年幼的戚景思硬是要挤进人群里瞧瞧大伙都在看什么,但也是在那时候,吸引了人群的注意。

  他那时还不太明白人群的白眼和指摘意味着什么,只是记住了林煜落寞的眼神,就再也不愿去临仙楼了。

  *****

  “上次除夕,言斐说你们也到过临仙楼跟前儿。”临仙楼前,林煜已经在戚景思的搀扶下步下马车,“怎么不带人上楼瞧瞧这沛水夜景?”

  “大半夜的,有什么好瞧。”戚景思故作嫌弃道:“他眼神本来也不好,别什么都没瞧见再平白摔一跤。”

  自己养大的孩子,林煜自是了解,他听得出戚景思话里的别扭,只是无奈地笑笑,打趣道:“你这也算是疼人儿了。”

  之前去找李长借车套马耽误了功夫,戚景思怕林煜的身子受不了颠簸,一路上驾着车也走得极慢,眼下这日头也快中天了,临仙楼门前已经围了不少人。

  当年他只有八九岁大,被挡在人群外瞧不清的东西,现在他还是站在人群外,却一抬头就什么都能瞧见。

  亭台楼阁之处,但凡是有景,就少不了人文墨客路过时吟诗作赋,门口的墙边留下不少读书人的风流文采,最抢眼的就要数金漆刻字雕成的木牌,挂在大门门扉的两侧。

  上联:名乎利乎道路奔波休碌碌,下联:来者往者溪山清静且停停。

  这字迹……

  “小叔叔……”戚景思有些难以置信地回头盯着林煜,“这是……”

  “字是我的字,可这话,只是我从别处搬来的。”林煜头也不抬,掀了袍摆抬脚从微观的人群后跨过了门槛。

  门口那副对联是他当年初到沛县,初登临仙楼时写下的;当年只是随手写在纸上就离开了,没有落下落款,没有指明出处,也不知是被哪个有心人拾了去,竟做成了木质的对联,悬于正门。

  *****

  临仙楼的顶层有一雅致的茶楼,戚景思几乎是半扶半抗着将人带了上去,但也因为足够高,上面的人不多,反倒清幽雅致。

  林煜选了个没人的檐下,凭栏远眺,整个沛水盛景与远处岚山一山的红枫交相辉映,这些都是让他当初愿意留下的原因。

  “独自莫登楼,凭栏惹相思。”木栏的里侧,油纸蒙面的木门另一边,传来一个沉稳的中年男声,“这话,当年还是你同我说的。”

  常浩轸敛了袍摆跨过门槛,正身一揖,“光霁,许多年不见了。”

  “彧之,好久不见。”林煜回眸欠身,整个人依旧平静如水,眼神看向不远处发呆默立的戚景思,“谁说我是一个人了。”

  “哈——”常浩轸朗声一笑,“我在楼下都瞧见了,好一个‘且停停’,不愧是名满晟京的‘八斗才子’,一笔丹青,颜色不输这沛水盛景。”

  “那是我当年刚来时写下的了。”林煜礼貌地笑笑,“现在哪里还有什么‘八斗才子’,不过州亦难添,诗亦难改,然闲云孤鹤,何天而不可飞。”

  “好歹同门一场——”常浩轸说着从背后拿出一个小酒坛放在廊下的小案上,“光霁,怎么我还没开口,你就对我下逐客令了。”

  “彧之,你的书信我虽不常回,但却都认真读过,既然答应你于此一叙,便会听你说完的。”林煜看着案上那只熟悉的酒坛,了然地笑笑,“你也不必千里迢迢,带这坛酒来哄我。”

  “东城门边儿的葡萄佳酿,当年你最是喜欢了,有快二十年没有闻着这个味儿了罢?”常浩轸说着掀开坛口,席间顷刻酒香四溢。

  这里不可能再有讲究的夜光杯了,他拿起手边的细瓷酒盏,为两人各自满上一杯,“尝尝?”

  当年林煜初拜朱夫子门下,只十五岁大,后来的常浩轸算是他的师弟,却还要年长两岁。

  认识戚同甫之前,他这辈子做过最疯狂出格的事情,便是跟常浩轸二人偷偷去东城门边的一个老太的摊档上,买一坛葡萄酒偷饮。

  文人墨客自是不禁酒的,只是林父瞧不起这市井里的便宜东西,总觉得掉价,但偏偏他和常浩轸都好这一口。

  当年他们买了酒,谁也不敢带回家,甚至还偷偷带去过朱夫子那里,哪知酒香馥郁,根本藏不住,被朱夫子逮了个正着。

  以为东窗事发,当年两个十几岁的少年抢着认罪,谁知朱夫子却当场朗声一笑——

  那一晚师徒三人吟诗作对,把酒言欢,聊尽古今多少风流。

  然而眼下的林煜捧着当年求而不得的佳酿,只是浅尝辄止,“青春作赋,皓首穷经。这酒——”

  他摇头轻晃手中酒盏,“已经不是当年的味儿了。”

  “果然是瞒不过你。”常浩轸颔首苦笑,“当年练摊儿贩酒的老妪,已经过身了。”

  他找了好多人打听,才终于寻到当年老妪的儿子,也已是年过半百,两鬓斑白的老人。

  老人不再以贩酒为生,只照着当年母亲的手艺,应季的时候酿上几坛,过过自己的嘴瘾。

  “我可是掏出银票跟人家求了好久,才求来这么一坛。”常浩轸端起酒盏一饮而尽。

  “每一滴酒都变不回最初的葡萄,那是我与你都回不去的青春年少。”林煜轻轻推开面前的酒盏,“所以,彧之——”

  “你寻我若是只为叙旧,大可到此为止罢。”

  少年安得长少年,海波尚变为桑田。

  “光霁,我近二十年来都没想过再来打扰你要的生活。”常浩轸紧张道:“你知道我此来不是为了这个。”

  “晟京的平静只在表面,暗潮汹涌随时都会酿成大变——”

  “光霁。”他诚恳道:“十九年前你辞官下堂,我以为你野鹤闲云,不慕权贵,只想跟戚同甫去做一对人间散仙;我没有料到戚同甫会那么快返回晟京,后来还做了温晁礼的女婿;我更料不到,这些年来……”

  他喉间慢慢带了些细微的哽咽,“你竟会过成这样。”

  “我过得很好。”林煜不疾不徐地打断道:“今身羁尘鞅,归期未卜,即使得归,亦不过芒鞋竹杖,与闲云野鹤徜徉于烟霞水石间,何至买山结庐,为深公所笑耶。”

  “你这近二十年来官居二品,炙手可热——”

  他颔首浅笑,“过得就真的比我好吗?”

  “可是光霁!”常浩轸终于已经无法保持来前的沉稳,他颤声道:“巍巍王城,曲曲廊院,你抛下一切去寻他;他却弃你而去,一头栽进你原本唾手可得的荣华富贵里……”

  “值得吗,林煜?”

  “凡事若都要论个值不值得,那便是不值。”只有林煜的声音依旧水波不兴,“值得的事儿,向来只有四个字——”

  “心甘情愿。”

  “你当初走得心甘情愿,我是懂的,所以不曾拦你。”常浩轸痛心疾首道:“可已经快二十年过去了!戚同甫负心薄幸,罪恶昭彰,你就真的没有悔吗?”

  “光霁,虽然二十年青春蹉跎,不能再返,但总有些事,在未酿成大错之前,你还有机会重来。”

  “我无悔。”林煜平静地言罢,默默起身,“彧之,你真的觉得我当年离开离开林家,今日又不肯出手,仅仅是因为一个戚同甫吗?”

  “我林煜自问至情至性,却也不至于浅薄至此。”

  “我知道你今天为什么来。”他说着背过身去,“温晁礼祖上出过数位翰林院大学士,你常家祖上曾受温氏先祖知遇之恩,你们两家世代交好;从你过继给你父亲那一刻起,你就没得选,你常氏满门,都为太子所用。”

  “可你也不忍见太子为虎作伥,纵容戚同甫兴风作浪,你希望有人可以出面制止太子一党的恶行,所以你求我——”

  他回头盯着常浩轸,一扫满身病气,眼神犀利,“不仅因为当年的光霁公子名满晟京,更是因为我的长姐是四殿下李璠的生母,而我是李璠的小舅舅。”

  “你相信我有立场也有本事阻止戚同甫,但是彧之——”他摇摇头,“你就真的阻止不了吗?”

  “不是做不到,你只是不愿悖逆你的养父,辜负常家对你的养育栽培之恩。”

  “可是彧之啊——”他重新背过身去,静静望着沛水流向天际,“你今日是为什么来,我当年便是为什么走。”

  作者有话要说:  有人质疑小叔叔这么聪明的人当年为什么能看上渣爹;其实,渣爹和小叔叔的故事还没揭开,当年十几二十岁的渣爹未必就这么坏,也未必从出生就没有过真心。

  吃药误事,抱歉今天的二更晚啦~

  上联:名乎利乎道路奔波休碌碌  下联:来者往者溪山清静且停停——清朝大才子李渔,作于浙江兰溪且停亭

  今身羁尘鞅,归期未卜,即使得归,亦不过芒鞋竹杖,与闲云野鹤徜徉于烟霞水石间,何至买山结庐,为深公所笑耶。出自《答棘卿刘小鲁言止剏山胜事书》【作者】张居正·明

  少年安得长少年,海波尚变为桑田。出自《啁少年》【作者】李贺·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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