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到了四月,也不知从何时开始,静安县疯传清河村有一片世所罕见的花海,引来静安县富贵人家的夫人小姐。割板坡的花海常常引人驻足,名声传的愈发大。
而等着花茶问世的富贵人家更是不少,成品未出便已名声大噪。
在花茶采摘前,肖诀带着两个妇人到了清河村,这是他家作坊当初跟着去乌蒙学习的,这个时候正好派上用场。
按照乌蒙人的方法,做花茶是一件挺简单的事,只是园子实在是太大,整片花田弄完尚需时日。
虽说近两日园子中事物繁多,但季睿修无需操太多心。开春了,白君炎想上山不是一两日了,正好今日和季睿修一同上了山。
午后回来,还未进屋,便传来一阵阵香味,两人一进屋,便瞧见林慕站在吊炉旁,而那香味便是从此间传来的。
“做什么呢这是?”
“喔,是我想着奇颜果花如此香甜,若做成点心一定好吃,这才让婶子教我用着吊炉呢,闻闻,这味道,可香呢。”
林慕当时的想法其实很简单,想着什么桂花酥、荷花酥,那如何做不得奇颜果花酥?便和季家的厨娘将此事一说,两人尝试几次,闻此时飘出的香味,味道定是错不了。
两人对林慕做的糕点也抱了极大的期待,两盏茶的功夫后,这奇颜果花做成的糕点便出了锅。
掀开吊炉的时候,那股清甜之味更是浓郁,林慕迫不及待品尝了一口,那味道,竟是不知该如何形容,他只知甚是美味,从来没吃过这样好吃的糕点。
“好吃,你们快尝尝。”
瞧见林慕这副样子,几人也迫不及待品尝起来。
季睿修一向不爱吃这些糖果糕点,不过这鲜花做出来的,少了几分甜腻,多了几分清香,确实另有一番味道。
“确实不错,做成糕点贩卖也是一个法子。”
静安县“绝味坊”的桂花酥一小盒便是近一两银子,当然,这做的是有钱人的生意,不过静安县可一点也不缺有钱人。
“是呢,咱们这材料本就名贵,味道更是一绝,包装精致些,做成年礼都不为过。”
肖诀也是个口腹之欲极中的人,东西不好吃他连看都不会看一眼,如今,能得他称赞,可见这糕点味道有多好。
“如今杨柳依依,咱们可以用柳枝编成精细的小食盒售卖,不过这东西更多是卖给有钱人,还需斟酌。”
“我觉得可以拿颜色鲜艳的丝线和柳枝一起编,精细又好看。”
糖果糕点,向来是女子及其喜爱的,静安县不缺有钱的主,柳枝加上丝线,大方又精致,定能牢牢抓住那些有钱人的心。
“慕儿这主意好,需要找手艺精细的人,若和平常食盒一样,便没有什么新意了。”
“我许勤舅舅手艺不错,琛儿好些小玩意都是他给做的。”
“嗯,便请舅舅试试吧。”
所谓有钱一起赚,如今,林慕家生活的好,可许勤是个执拗的人,即便是许秀琴送的,也不见得回回会收,如今请他来做这件事,也算有了由头。且许勤的手艺是真的不错,在这样的事上,林慕也不会假公济私。
第二日,便将许勤接了来,他确实有些巧心思,寻常的柳条和丝线在他手中,做成了精美又小巧的食盒。
既然决定做成一部分糕点,做工、售卖又是一番斟酌,在花茶已经售卖了几日后,季家宣传了多日的“颜花酥”才在静安县售卖起来。
有了先前的预热加上花茶的火爆,糕点上市的第一日,便被哄抢一空。
这东西别说静安县,就连大瑜朝都是独一份的,售价之高让寻常百姓望而却步,可即便如此,富贵之人却是趋之若鹜。名声之大,直接让静安县其余糕点成了摆设。
糕点,不似花茶能保存很久,且也就是一两个月才能有的东西,静安县供不应求,因而并未售卖到其它地方。
而由卫潜外家的商队售卖到各处的奇颜果花茶,成了大瑜朝权贵趋之若鹜的东西,一小罐的售价不下百八十两,而季睿修和肖诀也因此名声大噪。
五月,清河村更加忙碌,奇颜果花已经全部或制成糕点、或制成花茶,不过无论哪一种都是被哄抢的。
林慕瞧着这一个月奇颜果花带来的收益,忍不住咋舌,这简直太过暴利,这一季的奇颜果花几乎将季睿修投到园子的银钱都挣了回来。
“天呢,这一季的花就有这样的收益,这往后要是结果了,可不是更暴利吗?”
世上之事讲究物以稀为贵,可即便如此,如此高的利润也不是一般人能够想象的。
林慕虽未尝过这奇颜果,但花瓣便如此清甜,可以想象果子将是多么的美味。且听季睿修的意思,这东西在乌蒙都算是珍品,那在大瑜朝又会是何哄抢的场面。
别看季睿修别只开了几间铺子,可但凡他做的,便是利润极高的生意,可见心思之巧妙、眼光之毒辣。
“好了,别看了,伤眼。”
银钱对季睿修来说不过是寻常,或多或少不过都是摆在那里的死物罢了,不过看到林慕如此财迷的样,心中也有几分好笑。
季睿修将林慕手中的账簿合上,抱起人就往榻上走,林慕早就习以为常,任由季睿修抱着他,烛灭,又是一个美梦缠绕的夜晚。
如今的清河村已经进入雨季,夜间屋外总有淅淅沥沥的雨声,林慕还未睡着,屋外却传来吵闹的声音。
“怎么回事?”
“你躺着,我出去瞧瞧。”
季睿修将熄灭的烛火重新点燃,一下子,屋中又亮堂起来,让林慕一时有些晃眼。
季睿修披上衣服往外面走去,却见林生急匆匆要出门。
“发生了何事?”
季睿修看见几人撑着油纸伞冒着雨夜出门,又瞧见林生如此着急,想着应该是出了大事。
“是林才爷爷去了,我爹叫我过来接林生叔呢。”
说话的正是林伟家老大的长子,他看样子是急匆匆过来的,脸上甚至还有雨滴。
这其实并不是一件突然的事,从去年开始,林才的身子便不行了,加之年初的一场大病,早就下不了床了。
“睿修,你先回屋睡吧,明日一早带着慕儿来上柱香。”
按理来说,林慕已经长大了,这样的场面他也应该同去,只是一来,林慕并非林家之人,二来,两人也素无感情,林生也就不叫林慕一同去了。
林生说罢便也不再逗留,由林伟家大孙子扶着离去,此刻,在雨夜中,这双瘸了的腿显得那样碍眼。
季睿修回到屋里,看见林慕正坐在床上发呆,竟是连他进来了都没有察觉。
“怎么起来了?”
“嗯,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是老爷子去了,你爹出门去了二房,才引起的动静。”
林慕似是受到了惊吓,竟是愣愣看着季睿修,半天没反应过来。
“那,那我。。。。。。”
这其实早有预兆,片刻功夫林慕便反应过来了,不过此刻,他心中想的却是自己该不该跟着去?
说起来,打从林慕进入林家起,林才待他只是平常,两人说不上针尖对麦芒,也说不上亲厚,更多的像熟悉的陌生人。
林才此人,是最好面子和最怕麻烦的人,许多事,他不看、不问、不管,林慕对他从来便没有更多的想法。
若有一日,当他老去,他或许会想起刘桂莲的尖酸刻薄,即便那时也依然会讨厌她,可是林才,他却是能想起来的东西都没有。对一个人,没有恨、没有爱、没有同情,可这个人却是真真实实出现在他的生命中。这样一想,也有几分可笑和唏嘘。
若时间搁在一两年前,大房和二房疏离的时候,林慕并不会为此事操太多的心,不过是生老病死,最为常态的事情罢了。
可如今,林学的改变让两家渐渐冰释前嫌,连许秀琴出入二房的频率都多起来了。且不管林才与他是否有爷孙的情分,在林生丧父的当口,他觉得自己不能明知事情发生了,却装作与自己无关,旁人看林生只会觉得可怜无依。
“你若想去,咱们便去。”
季睿修见林慕一副苦思的样子开口说道,其实这件事根本无需想那么复杂。即便林才不是林慕名义上的爷爷,一个村子的,死了一个人去看望也是平常。
且林慕一向与林自安要好,心中对林生也是颇多担忧,季睿修便不想瞧见林慕因这样的事情费神思考。
“嗯,咱们去吧,只当去送一个去了的老者。”
林慕做了决定,两人便不再耽搁,出门前,林慕顺道去了林生夫妇两的屋子,只见屋内亮堂,想来许秀琴也是难以入眠了。
“娘,我和修去二房瞧瞧,您早些睡吧。”
屋里传来一阵脚步声,片刻,许秀琴便开了屋门,她面色如常,似乎这事并未影响到她。
“去吧,可得披上蓑衣,别淋到雨了,劝劝你爹,别让他过分伤神了。”
林慕听了许秀琴的话,两人穿上蓑衣,撑着油纸伞,往老宅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