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古代言情>吾为将军解战袍>第四十六章 :谈

  往年戚国的第一场雪都是等花灯会后才开始下,  今年提前不少日子,对百姓来说,是个瑞雪兆丰年的好兆头。

  昏暗的屋子里,  林墨坐在窗边,他的面前放着一个小碳炉,炉子里的火烧的很旺。火上烧着热水,咕噜咕噜冒气泡。雾气升腾,  本就昏暗的屋子更是蒙上一层雾,  看不真切。

  林墨用火钳拨动碳火,  将热水提起来,给自己冲泡一杯热茶。窗外雪花纷纷扬扬,院子里的山茶在雪中开的正艳。可怜那艳色被雪一埋,  就露出不讨喜的土黄|色。

  夜已经深了,门外的侍女被林墨遣去休息,  林墨自己却睡不着,  他在等人!

  轻盈的脚步掠过屋顶,  让人误以为是飞错屋的鸟在歇脚。来人无声落下,  推开房门,  像缕青烟似的飘进来。

  看见林墨坐在窗边,窗户大开,李玉寒一惊,快步过来到林墨身边,不由分说的掩上窗户。

  “你这是做什么?”外面的雪景被阻挡,林墨不悦的皱眉。

  李玉寒未把他的不满放在心上,拿起他的茶嗅了嗅,确定不是什么损身体的东西,这才放心。

  自觉的拉过椅子落座,  李玉寒让碳火烧的更旺,烤暖和身体。

  “云闲已经知道梁君末的计划,我让他知道的。这会只怕梁君末在给他解释,最晚明日,你们就可以相见。”

  “你怎么那么着急?”林墨心里一惊,这和他们商量的完全不一样  。

  本来还打算在拖两天,等使臣离开才开口。

  李玉寒蹙眉,他拥有两世的记忆,知道很多常人不知道的事。上一世他并不认识林墨和楚云征,因为上一世的他很早就入王府做梁君时的贴身侍卫。这一世带着别的记忆,他干涉楚云征和林墨的命运,但没想到自己还是没能挽救回楚云征。

  上一世楚云闲并不知道自己大哥死的冤枉,梁君末也只是和楚云征有旧,但还没到能为对方以命相搏的地步。喜欢楚云闲这点倒是没变,只是少了人调节,加上手段更极端,一开始和楚云闲的关系并不好。

  李玉寒隐约记得上一世也是这个时候,梁君末和楚云闲的感情出现裂缝,起因便是一场猜忌,相互不够信任。而且不久之后,戚国有一场小战乱,梁君末会出军平乱。留给他们的时间,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充足。

  虽然这一世因为自己的周旋改变很多东西,但是李玉寒并没有因此掉以轻心,反而更加严肃。他现在走的是一条和上一世完全不同的道路,上一世的经验并不能完全适用,而其中最大的变故是他和梁君时的关系!

  “我只不过是觉得你们太小心云闲,有些事情迟则生变。”

  李玉寒一开始就不赞成欺骗楚云闲,是林墨他们担心计划启动之后,楚云闲不能完全信任梁君末,才把事情一拖再拖。的确,他们的考虑也在情理之中。夺位不是小事,棋差一招就会满盘皆输,相互信任才是根本。

  “事情都推到开春以后,要迟也迟不到哪里去。反而是你这样做,会让云闲觉得自己受到欺骗,和梁君末生嫌隙。”

  “云闲不会轻易表达自己的感情,即便梁君末付出那么多,也得不到一句欢喜之言。梁君末自己心里也是患得患失,他们两个人缺交流,正好今夜谈谈。”

  林墨闻言,抬头看李玉寒一眼,无奈摇头道:“我真看不懂你和梁君末的关系。你应该知道这种事情他主动坦白和被动坦白,效果全然不一样。”

  “相信我,在云闲见到你之前,梁君末不会主动坦白任何事!因为他明白自己现在所做的一切,是在把一代忠良逼成乱臣贼子。他宁愿自己背上这个骂名,也不想云闲出来承担。你说他蠢也好,说他聪明过头也好,他这辈子是彻底栽在云闲手里。我这样做,是要云闲知道,梁君末究竟在背后为他付出多少。他今日能无忧无虑,是因为有人把一切事情都给他抗下来。”

  李玉寒依旧不喜欢梁君末这是事实,但他佩服梁君末的勇气和付出。这种事情如果换前世的他来做,未必能成。

  “罢了,云闲知道也好,我也想见他。”

  许是因为彼此挨的近了,林墨没在责备李玉寒自作主张。每天听着楚云闲的消息,却看不见他,对林墨而言也是一种煎熬。

  不过楚云闲乍然之下听见那些谋逆之言,对他对梁君末都是一种考验。能不能跨过这道坎,也关系着两个人将来的信任。

  梁君末把楚云闲拉进屋,叮嘱青儿和杨一在外面守着,不准任何人靠近,就算是邵茗也不行。

  青儿第一次看见梁君末严肃的神情,知道他没有开玩笑,自己那点探究的心思收敛干净,和杨一各司其职。

  衣服上的雪遇见屋子里的热气开始融化,睫毛上结了水珠,梁君末粗鲁的抹去头发上的水,取来布巾,解下楚云闲头上的发簪,给他擦去头发上的雪。

  楚云闲面无表情的任由梁君末摆布,目无焦距。他的眼神一片空洞,理应发泄的怒火无声熄灭。梁君末也没有说话,动作轻柔,让人想不到他放狠话的样子。

  等梁君末伸手解楚云闲的衣服,他才猛的回神过来,把人推开。

  “够了,你还想惺惺作态到什么时候?梁君末,我真没看出来你对那个位置如此在意,娶我让你后悔了吗?”

  梁君末被楚云闲推的一个趔趄,撞在身后的桌子上。他深吸口气,把手里的布巾放下,走到楚云闲面前道:“你要是还觉得心里不舒坦,就全发泄出来。但你发泄完了,也要给我解释的机会。”

  “你是不是想要告诉我这一切都是假的,不过是你在敷衍张达,为了让他相信你真的是在帮太子夺位?”楚云闲冷笑着质问道:“南国的事和你有什么关系?你为什么非要去插一脚?”

  梁君末是戚国的王爷,和南国朝堂八竿子打不着。楚云闲就不明白,他费尽心思接近张达有什么用。就算他真的想帮太子夺位,太子登基对他又有什么好处?那是南国的皇帝,还轮不到戚国管。

  还是说真像张达说的那样,帮太子是为了谋戚国的皇位,那何必舍近求远?他想要,自己也可以帮他。

  哦,不!自己怎么可能帮他。楚云闲凄然的笑了起来,梁君末夺位第一件事就是置自己于死地,怎么可能会相信自己。

  “你不喜欢我,又为什么要娶我?梁君末,你对我说过的话有几句真几句假,你自己分的清吗?”

  “我喜欢你是真的,我想和你过一辈子也是真的。你愿意嫁给我,我很开心,这也是真的。逸之,我之前欺骗过你,但那都事出有因。”梁君末试探着伸出手去拉楚云闲,见楚云闲没有挣脱的意思,才敢继续靠近。

  楚云闲脾性如何,梁君末一清二楚。梁君末宁愿楚云闲动手打自己一顿,也不希望他把自己的内心世界封闭起来,不让人靠近。

  听见那一句情深意切的喜欢,楚云闲抬头看向梁君末,死寂的眸子里恢复一丝神采。梁君末的脸近在咫尺,没有志得意满的炫耀和轻佻,而是满满的心疼。楚云闲痛恨这样一蹶不振的自己,手握成拳极力控制自己内心无限放大的失落,让自己打起精神来。

  “你骗了我什么?”楚云闲问道,只要梁君末的回答让他不满意,比起让自己看到这个人就难过,还不如先把他赶出去。

  “我不记得了,就像你说的,真话假话掺杂在一起,我早就分不清哪些真那些假。”梁君末苦笑,这些年逢场作戏入戏深,他自己也沦为局中棋。如果不是还存着为大哥报仇的信念,他说不定也会迷失在自己制造的庞大漩涡中,以为自己真的想要那个位置。

  想到大哥,无疑是心中抹不去的伤痛。那个名字蒙上冤情,看不见原来的颜色,而梁君末的所作所为就是拂去那个名字上的魑魅魍魉,让它重现光彩。

  “逸之,你可知道,在联姻的圣旨下来之前,在我重新遇见你之前,我就对大哥承诺过要娶你,要护着楚家。”

  楚云闲心里一惊,这里面怎么还有大哥的影子?

  “你休要胡说,大哥怎么可能会让我……”楚云闲话说到一半自己就先停住,楚云征是断袖,会察觉到梁君末对自己的感情并非不可能。

  梁君末何时情根深重楚云闲已经不需要去怀疑第二次,心里郁结的情绪猛然消散。他怔怔的看着梁君末,心里知道自己弄错的羞愧让他觉得无地自容。

  “大哥怎么可能答应这样荒唐的事。”楚云闲无力的挣扎,想要自欺欺人。

  “这可不是大哥答不答应,而是大哥提出来的。我当场应下,长兄如父,这也算父母之言。”

  楚云闲的情绪没有稳定,反而更加激动,梁君末却松口气,没有之前那么担心。比起生闷气的猫,炸毛更好哄。因为一旦炸毛,就会言不由心,口不择言。

  “我不信,你休要以为用大哥诓我,我就信你的鬼话。你和张达说了什么,你心里比我更清楚。难道大哥还让你涉足南国的朝政吗?”

  婚事已成多说无益,而且楚云闲知道楚云征干的出这种事,在说下去吃暗亏的只会是他自己。

  话题说回张达,梁君末脸色一沉,严肃起来。楚云闲以为他是被自己点破,要恼羞成怒。

  “逸之,有些事是时候让你知道。”梁君末收敛玩笑的意思,沉痛道:“我涉足朝政是为给大哥报仇。我知道,我突然这样说很没有说服力,你明天和我去见一个人,一切都会真相大白。”

  “给大哥报仇?”

  绕是楚云闲做过诸多设想,也没料到梁君末的答案如此震撼。他先是错愕,而后很快愤怒起来。楚云征已死,这仇从何而来?

  一想到楚云征的死另有蹊跷,楚云闲就怒不可遏。楚家只有一道逆鳞,那就是死去的楚云征,谁碰谁死!

  楚云闲猝不及防出手,闪电般探出,制住梁君末,将他压|在桌上怒道:“梁君末,你把话给我说清楚,什么叫给我大哥报仇?”

  梁君末和桌子来了个亲密接触,心里也来了火气,挣扎起身却被楚云闲死死压住。在武力上,梁君末真的毫无胜算。他挫败的一拳砸在桌子上,低声吼道:“你扪心自问,自己就真的从来没有怀疑过大哥的死因吗?”

  楚云闲被他问的一阵恍惚,关于楚云征的死,他怎么可能没有怀疑过?可是那么多年,他都找不到半点证据。战死沙场,全军覆灭,是一个活口都没有。

  “我都查不出来的事情,难道你比我更清楚?”楚云闲不信这个邪。

  “对,你怎么不想想我为什么有大哥的贴身玉坠!那是林哥给我的,林哥没死!”

  梁君末的话犹如狂风惊雷,从头顶呼啸而过,楚云闲浑身僵直,对自己的听觉产生怀疑。他手上的力道一松,梁君末趁机挣脱出来,揉着发疼的肩,给楚云闲回神的时间。

  他本不想这样快说出来,但到了这一步,瞒着对他没有益处,他可不想楚云闲和自己秋后算账。

  “林哥在哪儿?我要见他。”楚云闲直勾勾的看向梁君末,一双眸子黑沉黑沉,酝酿着风暴。

  梁君末知道他情绪激动,但还是坚定的摇头。

  “现在不行,张达他们还没有走。林哥活着的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他现在是唯一的人证。你也不想害他陷入危险之中,那就等着,过了今夜,张达他们离开我就带你过去。不过我希望你有心理准备,林哥他……”

  林墨现在的状况并不好,梁君末说不下去,神色悲痛。楚云闲心里升起不好的预感,林墨活着却没有回南国去找他们只有两种可能,一个是没有办法去,另一个就是不能去。

  前者表示林墨身体有异,不能长途奔波。后者表示楚云征的死真的有问题,林墨一旦出现,意味着要被灭口。

  梁君末的小心谨慎证实楚云闲的猜测,林墨极有可能两种可能都满足。

  作者有话要说:  我明天请个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