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古代言情>我全部都要>第26章 

  沈飞云心事重重,马车停在东宫明德殿前,他下了车,才恍惚发觉,其余人都已离开,只剩下自己、莫听风和太子简亦恪。

  简亦恪笑道:“天色已晚,还望沈公子不嫌弃居所简陋,在东宫暂住一宿。”

  沈飞云急着赶回镇北侯府,婉言拒绝:“我卑贱不堪,不登大雅之堂,与太子同住一个地方,简直玷污了东宫的干净,恳请即刻离开。”

  “已过禁时,没有通行令牌无法出入皇宫,即便在长安街头,被巡逻的官兵捉住也是一顿拷问。”简亦恪好奇道,“沈公子这时急着出去,是父皇说了什么?”

  “陛下说,要我去找一个人,那个人把他的遗旨和玉玺藏了起来,恐怕对江山社稷不利。”沈飞云道。

  简亦恪听到遗旨和玉玺,激动不已:“那人是谁,如今何在?”

  “不能说。”沈飞云摇摇头,“我已对天发誓,未杀死贼人,将物件带回之前,绝不泄露此人相关的任何一个字。”

  简亦恪像被浇了一头冷水,瞬间冷静下来,讪笑着开口。

  “既然答应父皇不能说,我不勉强沈公子。只是简亦尘对父皇不利,又手握十万精兵,我怕他打上长安,国家危在旦夕。如果遗旨和玉玺落在他手里,他篡改圣旨即位,在别人看来岂不是名正言顺?”

  “的确如此。”沈飞云冷淡道。

  他心知自己无法轻易脱身,便随着简亦恪走入明德殿。殿内灯火通明,彻夜不歇。殿内的太监各个面貌清秀,婢女身量窈窕。

  桌子是上好的紫檀,婢女沏的茶武夷正山小种,点着沉香。

  沈飞云轻嗅两下,心中愈发轻蔑不屑。

  沉香中加了料,是一种名为探芳唇的化功散。

  有些化功散,如扭银丝、敛金袖等,无色无味,防不胜防,只不过功效不如探芳唇霸道。探芳唇伤及根本,如果不事先服下解药,吸入之后伤及根本。

  此刻,沈飞云万分感谢自己师父,他从小食毒,这化功散奈何不了他毫分。同时,他对简亦恪的为人更加清晰,不愧是给自己父亲下毒的小人,对一个刚见面的人用药,十分符合简亦恪的小人形象。

  或许是自负,觉得沈飞云已经是瓮中之鳖,简亦恪不再和沈飞云对话,转而与莫听风聊天。

  “青州分坛怎么回事?”简亦恪语气中尽是不满,“今年以来,上供的银两少了许多,是不是有人动了私心……”

  莫听风饮了一口茶,淡淡道:“或许。”

  听简亦恪说话,沈飞云实在提不起兴致,只觉得昏昏欲睡,耳边有如蚊子苍蝇嗡嗡作响。轮到莫听风开口,他到有几分兴致,觉得莫听风冷淡的样子,与调戏他之时千差万别。

  简亦恪似是不满莫听风的应答,觉得对方装聋作哑。

  他索性点明:“以前青州分坛都由糜勒一手操办,今年他离开,将事务全权交给何祐。我去敲打糜勒,他答应我会调查清楚,可刚回到圣坛,听说就被何祐杀害。”

  “不全如此。”莫听风点头,“我收到消息,从漠北赶往青州调查,捉到了杀害糜勒的凶手,此人叫做苏浪。糜勒之死与何祐无关。”

  沈飞云听到苏浪的名字,眉头一跳,生怕简亦恪下令,要莫听风杀了苏浪报仇。好在简亦恪并不在乎糜勒的性命,只是在乎青州分坛是否忠心。

  简亦恪冷笑一声,道:“你不要避重就轻,我想知道,你为何没有处置何祐?”

  “懒得处置。”莫听风放下茶杯,“何祐在青州根基很稳,在中原一带也是声名远播,我若动手杀了他,青州的教徒难保不会涣散,我不想冒险。”

  婢女见他茶杯已空,立即上来斟满,而后放下茶壶,宛如一尊石像,一动不动立在简亦恪身后。

  沈飞云与何祐有过几面之缘,倒不觉得这个人讨厌,相反还觉得此人有几分可取。

  何祐也算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物,但在简亦恪和莫听风嘴里,好像鸡鸭牛羊一般,与畜生无异。对他们有利,就留下这个人;对他们不利,便考虑是否要除去。

  沈飞云不禁为何祐感到一阵阵悲哀。

  只是莫听风的话,出乎他的意料。

  江湖流传,圣火教小公子是个不折不扣的魔头,有一点点惹恼他的地方,性命不保尚且是轻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才真叫人懊悔不已。

  沈飞云心想:江湖流传大多不切实际,好友简亦善不过多情了些,到了别人嘴里,就成了辜负千万姑娘的浪荡子。

  看来这小魔头也是如此,坏事应当做过不少,但肯定不是随心所欲之人。圣火教到他手上迅速壮大,远胜莫无涯时期,这需要极大的心力,光凭威胁震慑远远不够。

  想到这里,他愈发纳闷,这样厉害的人,到底看上了自己哪一点?估计还是觉得他有些意思,把他当做玩物逗弄而已。

  莫听风的话滴水不漏,却让简亦恪尤为不满。

  简亦恪强硬道:“何祐越是厉害,他不忠心,危害就越大。这样的人留不得,你找个时间处理掉。”

  “不可。”莫听风重新端起茶杯,“你想想何祐怎样取代糜勒,我们如法炮制,重新树立一个人,渐渐取代何祐即可。能够兵不血刃,就不要大动干戈。”

  简亦恪这才好过一些。

  他惯于发号施令,最见不得有人忤逆,这莫听风不按照他说的做,让他心怀芥蒂。可他没有兵权,最多与御林军统领有交情,还真奈何不了圣火教。

  莫听风一直反驳他,好在最后还是给出了解答,向他递出了投名状。

  至此,沈飞云心中清楚,这两人谈事不避讳他,只有两个可能——要么准备拉拢他,和他成为同一条船上的蚂蚱;要么准备处理掉他,毕竟死人不会开口说话,听见也无妨。

  是夜,简亦恪与莫听风对账,将各个分坛上供的银两一一校对。

  油灯渐渐暗下,简亦恪忽然一拍桌子,怒道:“谁负责添油,竟然粗心至此,还不快给我出来?”

  一个小太监跑了出来,扑通跪倒在地,磕头求饶:“殿下息怒,奴才一时粗心大意,还请饶恕奴才……”

  简亦恪没有叫停,他便一直喊着“请饶恕奴才”,一边不住磕头,直到白玉钻上沾染血迹。

  “清醒了没?”简亦恪挥了挥手,“清醒过来就去添油,没有下次。”

  “谢殿下开恩。”太监连忙抹去脸上的泪痕,小跑到墙边,一盏盏给油添灯。

  临近卯正,太监婢女们一夜无眠,添灯的一个瞌睡被抓,吓得所有人都提心吊胆,惟恐下一个轮到自己。

  外面风雨潇潇,没有日出,因而一片昏暗。

  简亦恪与莫听风聊完,累得打了个哈欠,起身道:“时间不早了,我们去歇息,过两个时辰,我会派人去叫你们。”说完,他指了指添油的太监,“你过来。”

  太监想控制表情,不得法,哭丧着脸。

  简亦恪一把拉过太监,推到莫听风怀里,道:“带着这个不开眼的奴才去睡吧。”

  “不必。”莫听风扶正太监,走到沈飞云身旁,“我同他一起歇息,不必派多余的人来打搅我们。”

  简亦恪一挑眉,拍了拍手,道:“将东西带上来。”

  一位貌美的婢女端着木盘走上前来,木盘里放着制作繁复的锁链。

  “差点忘了你,沈二。”简亦恪微微一笑,“你先前斩断我的佩剑,让我在众人面前出丑。父皇交代你事情,你又不肯告知于我。这几样加在一起,我该如何整治你才好?”

  沈飞云耸肩,笑道:“我也很好奇。”

  看来简亦恪是真放心化功散,觉得他如今武功尽失,能够任人拿捏。

  “不可动他,”莫听风寒声道,“沈飞云是我的人,你想要整治他,问过我没有?”

  “什么?”简亦恪深感惊诧,简直怀疑自己听错了。

  这莫听风对沈飞云竟然来真的,不惜为了沈飞云开罪自己。莫听风喜好男色,他几年前就已知晓,还往对方床上送了不知多少人,从不见对方认真,都当做玩物对待,用完就扔。

  简亦恪这才看向沈飞云,仔仔细细打量一遍。

  除去嫉妒、愤恨,他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个男人俊美非凡,脸上每一处都似造物主精雕细琢,棱角分明,身上掩不住的贵气,风流天成。

  莫听风对这样的人一见钟情,不愿意别人触碰,好像确实在情理之中。

  “那就把人送给你。”简亦恪将锁链扔了过去,“既然喜欢,便将人拷上,免得他挣扎溜走。”

  沈飞云静静凝望莫听风,看着对方接过锁链,朝他走来。

  他开始估量,抽出纸扇打败莫听风,皇宫内躲开御林军,接着穿过条条长街,最后回到镇北侯府。

  ——绝无可能。

  沈飞云苦笑,伸出双手,任由莫听风拷上锁链。

  “得罪了。”莫听风轻声道,几不可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