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古代言情>刹那芳华>第122章 悔恨

  那人棱角分明的容颜深沉似井水,寒声的问道:“为什么不告诉朕?”

  顾墨轩反问道:“为什么告诉你?”

  顾府的人听了,吓得惊魂乱飞,“皇上恕罪,天佑…”

  苏珏冷冷的打断道:“找到了吗?”

  顾墨轩就这样孤立无助的站在那里,沉默许久,方说道:“会找到的。”

  苏珏紧握拳头,发出“咯咯”的响声,像是极力隐忍着什么,道:“鲁忠——”

  “臣在——”

  苏珏:“把整个金陵城给朕翻过来,也要找到林安歌。”

  鲁忠早已等候命令,道:“是,皇上。”

  鲁忠经过顾墨轩时,突然停住了脚步,低声冷道:“还以为你多深情啊,原来都是假的。”

  顿时间犹如一把刀子狠狠的扎在顾墨轩的心上。

  顾府的人皆是诚惶诚恐,就怕顾墨轩无礼犯上,谁知一分一秒的时光就这么慢慢的流淌,苏珏和顾墨轩竟然谁也没开口说话。

  就这么一个坐着,一个站着。

  一个冷着脸,一个失着魂。

  谁也不影响谁,各自痛苦着、焦急着、悔恨着、煎熬着…

  许久许久之后,苏珏起身离去,顾墨轩还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又过了一日,顾墨轩漫无目的寻找着,越来越渺茫,越来越绝望,不得不去找苏珏,问问他有没有林安歌的消息。

  刚进了宫,就出来几个身影,顾墨轩还没看清楚,就被围攻,挨几拳踢几脚是肯定的,可顾墨轩到底是练过功夫,三两招就将人横扫在地,抓起一人的衣领口,抬起拳头正要朝着那人打去,猛然住了手,“是你?”

  这人不是江十八,还会是谁。

  “是我,打的就是你,不为我们公子出气,我们难受。”

  其他人等一面从地上爬起来,一面纷纷附和。

  顾墨轩的拳头慢慢放下,悄悄的松开。

  江十八见他这般,便壮了胆子,打定主意,把林安歌在宫里的事情一股脑儿的倒出来。

  顾墨轩听了,震惊不已、万箭穿心、愤恨恼怒…所有的情绪混在一起,一时不知所措,许久颤巍巍的道:“…我…我想去月影宫看看。”

  江十八抹着泪,出乎意料的答应了,特别爽快的道:“走。”

  跟着的人纷纷疑惑,路上悄悄问过江十八。

  江十八没有回答,但到了月影宫,他们就都明白了。

  江十八指着高高的宫墙,“公子翻墙逃走,不知摔疼了没有,皇上连御医都没宣,只命匠人把这宫墙加高了,看,就跟个牢房一样。”

  又指着池子,“这水清吧,那么冷的天,公子就在这里面洗澡,后来不知怎么发现这水通向外面,就游了出去,那时候公子真傻,以为凭着两条腿可以走出皇宫,也许明白了,就在这池子割了腕子,唉,整个池子都染成了红色,吓得我啊,都回不了神,哦,对了,去禀告皇上时,还看见了顾老爷,他没和你说过吗?”

  “就是因为在冷水里呆的时间久了,寒气入体,唉,公子的身子啊…”

  又指着一处,“公子就吊在这里,整整一夜,左臂就算废了。”

  “公子不住在这屋子,走,想看我带你去。”

  “就是这里,平日里公子就陪着宝少爷在这里,皇上也来过,还质问我们,为什么不摆些物件。”

  顾墨轩整个人都痛的麻木了,看着雪洞般的屋子,肝肠寸断,痛哭流涕。

  江十八翻了个白眼,指着窗下的软榻,“公子就常常坐在这里发呆,有几次我端药过来时,听他呓语般的唤着…天佑。”

  “公子进宫六个月,药就没断过。”

  几个跟着的太监也哭了,“咱们公子就是傻,放着荣华富贵不要,只想着你,到头来…”

  江十八又道:“哦,对了,段青,她叫段青吧,你那个青梅竹马的夫人,只可惜不两小无猜,要不然被她算计了,你还蒙在鼓里呢。”

  顾墨轩忍着泪,震惊的问道:“什么意思?”

  江十八嗤笑道:“听说过天极散吧,什么酒后乱性…”

  顾墨轩脑子“嗡”了一声,出现短暂的失忆,等慢慢的恢复知觉,耳边还是江十八的声音。

  “我没有伺候公子之前,就是在御前当差的小太监,那日皇上赐的天极散还是我拿到段青面前。”

  顾墨轩回想起那晚,几个兄弟友人像是商量好了,不停的灌他吃酒,当时他是醉了,绝对醉不到那种程度,他隐隐的记得是段青给他端了一杯茶水,说是能醒酒,她笑的是那么的妩媚、那么妖娆,亲自喂他喝下,对,就是喝了之后,他浑身躁动不安,后来段青无骨的靠上来。

  事情发生后,顾墨轩只想着怎样向林安歌,当然,那时的林安歌没有像往常一样包容他、原谅他,再者,段青梨花带雨的处处为他着想,老夫人等人又给他压力,亲戚好友不断的劝说他该娶妻生子,一切一切太过混乱、急切、慌张,让顾墨轩根本没有时间细想那天晚上的事情,到底有哪些不对。

  如今想来,原来是所有人给他下的套啊。

  这就是他所谓的亲朋好友。

  顾墨轩除了恨他们,更恨自己,若是情感坚贞不渝,何至于掉进去。

  顾墨轩问了苏珏在哪里,就气冲冲的走了。

  见到苏珏,就冲上去一顿撕打。

  “为什么那么对安哥?”

  “…”

  “为什么?”

  “…”

  “一整夜的吊在那里,你好狠心啊。”

  “…”

  “你还打他哪里了?”

  “…”

  “为什么那么折磨我的安哥?”

  “…”

  “为什么用铁链拴着他?”

  “…”

  “你那么对他,安哥就刺杀你了,难道不该吗?”

  “…”

  “你就该死。”

  “…”

  “利器直接穿透安哥的掌心啊,他当时有多痛,流了多少血?”

  苏珏听着顾墨轩撕心裂肺的质问后,就不再还手,让顾墨轩打吧。

  因为他该打。

  这几日,苏珏一想到之前种种,就肝肠寸断,更是奇怪当初他是怀着怎样的心境,对林安歌那般残忍。

  难怪之后任他如何的深情款款、关怀备至、恩宠不断,林安歌都漠视不理。

  苏珏当时不少埋怨林安歌不知好歹、不懂感恩。

  苏珏不管是睡着醒着都想着林安歌,长这么大,这是他头一次体会相思之苦。

  顾墨轩打累了,躺在地上,直瞪瞪的盯着天花板,眼泪、鼻涕、汗水满脸都是,“说啊,为什么那么对我的安哥?”

  “…”

  顾墨轩:“他怎么得罪你了?”

  苏珏想了许久,迟缓道:“…朕和他们一样恨他,认为安哥迷惑了你,让你抛弃家园,背叛君王。”

  顾墨轩听了,哈哈大笑起来,在空旷的大殿内显得特别的慎人和凄凉,笑着笑着就哭了,是那种号啕大哭。

  苏珏看着顾墨轩,几次张嘴,终于说出两个字,“抱歉”。

  顾墨轩哭了很久,又呆了很久,灵魂似乎出窍,飞去寻找林安歌,愣愣的道:“我才是罪魁祸首,安哥没有错,只是爱错了人…当初你争夺皇位时,可想过我的处境?把我们全家打入天牢,可想过我们是兄弟?在天牢里多次要求见你,那时候…你一定被权利冲昏了头脑吧,血骨相连的亲兄弟都能痛下杀手,我又算什么?”说到这里,顾墨轩轻轻的笑了一声,”不过是小时候学着古人的模样,对着枯了枝头的桃花树磕了三个响头罢了,我离开你们,只是看不清你们了,你们都带着面具,我害怕了,懦弱了,就想找个真诚的人,暖暖我那颗被你们冻成冰的心…这个人就是安哥啊,我的安哥,他把他的心给了我,而我…却把他推下深渊,我真该死,他受了那么多的苦,我居然…居然还…”

  顾墨轩想起那几日,故意用最恶毒的语言伤害、羞辱林安歌,就痛不欲生、悔恨交加,“…我连一句安慰话都没有说,连我都不会原谅自己…安哥啊…安哥…你在哪儿…”

  顾墨轩的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低,后来只张嘴不出声,更像是自言自语。

  苏珏是越听越痛、越痛越悔,恨不得时光倒流,从认识林安歌那刻重新开始,不知不觉也再自问:“安哥,你在哪儿?”

  正在这时,门被打开,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家慢慢的走进,苏珏和顾墨轩是她看着长大,如今见两个孙儿失魂落魄坐在地上忏悔,便重重的叹口气。

  原来顾墨轩像头愤怒的猛兽冲进来时,众人正要护驾,不想苏珏严肃不容反驳的发号施令,让他们通通退下。

  德福等人不敢忤逆,只得退到门外,听着里面的撕打声、咆哮声,众人吓得不轻,忙派人去请了太皇太后来。

  “你们从六岁就开始打架,谁也不让谁,如今大了,怎么还跟小时候一样。”

  “…”

  “…”

  太皇太后道:“都起来,坐在地上成什么样子。”

  “…”

  “…”

  “人丢了,就去找回来,难不成你们三天两头的打一架,林安歌就能回来了不成?”

  这时,顾墨轩慢慢的起身,眼睛直直的、红红的,像是什么都没看见,痴痴呆呆的往外走。

  太皇太后想对他说点什么,到底是没有开口,转头一看苏珏,大有恨铁不成钢的语气道:“你给哀家起来,还想不想做天子了?”

  苏珏突然间委委屈屈的道:“我想安哥回来。”

  太皇太后一愣,像抚摸苏珏小时候那样一下一下抚摸着他,声音放柔道:“乖孙儿,可是认真了?”

  苏珏伤感的点点头。

  太皇太后道:“他可真是妖精。”

  苏珏道:“我想他。”

  太皇太后叹息道:“忘了他吧,他不仅和天佑是错,和你更是开始就是错。”

  苏珏把头扎在太皇太后的怀里,像小时候那样哭了起来,“是我错了,该怎么办?”

  太皇太后怜惜不已,“孙儿啊,若将来见着那孩子了,也要给他自由。”

  苏珏的哭声停止,可肩膀仍旧抖动的厉害。

  太皇太后摩挲着他的后背,“前阵子,你对他太过宠溺,哀家已经看出你用心了,便派人去林安歌的家乡打听他的为人、出生、家庭…唉,是个可怜的孩子,哀家若是一早管你们的事,或许就不会弄成今天的地步。”

  太皇太后停顿了一下,又接着道:“给安歌自由吧,不能让他一直苦下去啊。”

  “…”

  “你和天佑啊,真真就是天生的冤家,什么都爱争、都爱抢。”

  “…”

  “你们啊,一个伤他的心,一个伤他的身。”

  “…”

  “他已经是遍体鳞伤了,不能再伤他了。”

  “…”

  “你真放不下啊,就照着安歌的模样找些相似的人进宫就是了。”

  “…”

  “反正你们是不能再伤他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