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古代言情>天下惊绝>第58章

  终于,男人的步伐在一处楼前停下,他抬头看了一眼,楼身是上好的黄檀木,在多年风雨里,终于布满裂痕,上下三层,柱身精雕花木,却已经模糊得看不出是什么品种,在往上三个暗金大字“倾城阁”。

  他回来了,他想。他终于回来了。在经年累月中,他终于站在这里,一无所有的。

  他推门走了进去,里面没有他记忆中的半分模样,还简陋了许多,可里面却很吵,倾城阁的早上极少这样吵闹,这让他想起了很多年前的一个早晨。

  他想,不知道姐姐怎么样了,就寻着声音过去。近处是几个男人的声音,好像是朝廷招募的新兵,正在围着一个人刁难,花臣走近一看,那个人居然是宁霜!

  “我们大老远过来,只这片刻有功夫。我不管你那些说辞,也不找他们新址,你是这儿的人,就得把我们伺候好了。”

  那四五个人扯着宁霜不让他走,宁霜抵触了一阵,竟点头答应了。

  花臣忙走了过去质问他:“你干什么!你这样对得起李怀恩吗?”

  宁霜听见这个名字先是一愣,仿佛隔了千年万年朝花臣看过来,他说:“战乱早就平息了,他没来找我。所以,我想去找他。”

  ……

  花臣缄默了一阵:“那七夫人他们呢?”

  “选了新址,搬迁去南城了。”

  “那你为何不跟着去?”

  宁霜奇怪地看了花臣一眼:“我还要等他。”

  那几个人似是不满被打搅了这么一阵,前面那个离花臣最近的推了他一把,恶狠狠道:“你谁啊!”

  谁知这一推,花臣披风上道兜帽滑落下来,露出一张倾城绝艳的脸来,几人视线凝在他脸上,愣住了。

  花臣冷笑一声,将宁霜推了出去,道:“李怀恩是为救李澜笙才死的,万箭穿心。这条命,我还给你。”

  宁霜还没反应过来,花臣就扯着其中一个人往里面走,后面几个人不怀好意地跟了上去,啧啧称赞:“美人儿,还是你识时务。”

  房间的门根本没有关,里面很快传出撕扯衣服的声音,宁霜吓了一跳,忙从倾城阁跑了出去。

  外面难得的艳阳高照,明媚得不像清晨的日光。宁霜不知道往什么方向跑,他从没去过皇宫,不知道该怎么去。但很快,迎面走过来一人,穿着平常布衣,却掩不住一身肃杀之气。宁霜凝神看过去,那是李澜笙!

  他跑了过去,猛地扯住李澜笙的袖子:“倾城阁,去救他!”

  李澜笙顿了一瞬,忙飞奔起来,百来米的路,他跑得心惊肉跳。一百米,五十米,二十米,终于到了,李澜笙夺门而入,就听见楼上的吵闹哄笑声,周围都静的可怕。

  花臣!李澜笙不敢想里面在干什么,他握紧了从不离身的长戟,冲上楼去,冲进那间房中,眼中登时一片血红,正在大笑的几个新兵瞬间倒在地上,抽搐着断气,李澜笙才顺着那几具尸体看到床上,看到那人寸缕未着的身子,对上那人波澜不惊的眼。

  李澜笙几乎想都没想,就一巴掌甩了过去,打在花臣脸上,他手抖得厉害,全身都不住颤栗,仿若心死。

  李澜笙打人的力气向来不小,花臣嘴角渗出血来,却冷笑一声:“呵,我花臣,就是这么一个朝三暮四,水性杨花……”

  他还没有说完,就被一具温热的身体抱住,男人力气很大,紧紧攀附上来,牢牢把他固定在怀里,花臣愣了愣,侧目看向旁边之人,只觉他的双肩微微颤抖。

  男人的声音哑的厉害,却吐字清晰,他说:“花臣,都结束了,我带你回家。”

 

  小番外

 

  在一座玲珑小院里,浅湖里的袖珍水车嗒嗒地转着,近处是片竹林,一个玄衣男人正拿着斧头砍下一颗竹子来。

  这跟应该差不多。男人想,又比划着那人的嘴,动手做了起来。

  一个早晨的时间,手中的竹箫终于有了些样子,他将扎手的边缘都磨的平滑,层层打尽了才觉出满意,眼瞧着午时将近,他便拿了工具回屋里去。

  屋里的人还睡着,将醒未醒的样子,他一进门,人就醒了,漆黑安静的眸子看着他,也不说话。

  李澜笙冲床上的人笑了笑,晃了晃手中的竹箫:“你原来那根坏了,修不好。我做根新的给你。”他将手里的箫放下,递进花臣手里,转身去打了热水,沾着巾帕给花臣擦脸,小心地避开脸上还未全好的伤疤。

  一个月前他将花臣从倾城阁抱回来时,那人并未反抗,却当着他的面,用匕首在脸上割了一道,从左面眉骨处一直到右眼下面,他割得极深,右下方那里深可见骨。李澜笙吓了一跳,花臣却在看着他笑:“你不就喜欢这张脸吗?我不要了,还请你莫再纠缠。”

  李澜笙什么话也没说出来,他只取了花臣手里的匕首,带着人进屋里去上药。那么深的口子,他上药的时候,花臣连哼都没哼一声,面无表情的用那双冰凉的眼看着他,想在嘲笑他的手足无措。

  转眼一月过去,那道疤还没完全长好,他照料花臣起居也有一月,花臣只冷眼看着他。

  夜里下起雨,李澜笙坐在花臣旁边守着,床上的人似乎终于受不住,一丝轻薄微弱的□□溢出唇缝,李澜笙一惊忙回头去看,花臣正缩成一团在被子里,头也不探。

  “又疼了?”李澜笙问着,像自言自语。每到阴雨天,花臣的双腿就疼得厉害,其中滋味到底如何李澜笙无法领受,他便只能脱了衣服上床去,紧紧抱住被褥里的人。炙热的身躯贴过来,并不会让花臣感觉到有多少疼痛疏减,可那双温热有力的大手正抓着他,一遍一遍地摸抚他的背,紧实的胸膛正贴在脸上,跳动有力的胸腔触手可及,他也就安定下来,静静等着钻心的疼痛过去。

  他有时想过寻死,在这种日复一日永无尽头的煎熬中活着,他不如死了的好。可他每次想到那双明朗的眼睛在看见他死了以后会变得多灰暗,就有些于心不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