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古代言情>洛雁胡不归>第49章 时人未睹鲲鹏游(一)

 

风骊渊从房檐上跃下,何延书领着十几人刚刚赶到,清一色的黑衣装扮,仔细将身形打量过去,竟然无一不是女子。

 

何延书前后张望了几下,“轩翥哥,方才那人……轻功好生厉害,没有伤到你罢?”

 

“无妨,这几位姑娘是?”

“她们都是临梓阁中的侍女,别看眼下平平常常的,过去打扮起来,可都是艳冠洛阳的惊鸿十九姝呢。”

 

不待何延书说完,身后的笑声银铃似的,一串接着一串地响。

 

风骊渊忽的想起了什么,沉吟道:“原来闻英说的‘圣柳公子’,还真是坐怀不乱的柳下惠,这么多莺莺燕燕飞来绕去,闻英莫不是生生给他气走的罢……”

 

何延书瞥见风骊渊若有所思的神情,耐不住问道:“轩翥哥,我适才那么莽撞,是不是害你烦心了?”

风骊渊心想:“他要不提,我都差点忘了这茬……也罢,不过一个婆烦孩子,何必同他计较……”

 

怔了片刻,风骊渊驴唇不对马嘴地道:“三水啊,我那赤骥——”

 

何延书恍若一直等他说出来似的,迫不及待地打断道:“赤骥在临梓阁有专人伺候,每隔一阵都会领它遛弯,脚程跟以前一样日行千里,轩翥哥放心罢。”

“三水有心,风某谢过了,咱们这就赶回去罢。”

 

话音未落,风骊渊几脚轻点飞上屋檐,何延书面上闪过些许的不忿,随即领着一众女子跟上,她们一个个脚步轻盈,竟也同何延书不相上下。

 

再回到铜驼街的阊阖门附近,风骊渊刚好乘着赤骥飞驰而去。

 

何延书顿住了脚步,喃喃道:“为什么……为什么轩翥哥又这样急匆匆地走了,莫非……连他也瞧不起我么?”

苍白的面色恍若能滴出冰来,身旁一众女子静默屏息,看上去略有些许畏惧之色。

 

风骊渊这趟原本只是为了借粮,谁知半路杀出一个葛洪,三言两语逼得他改弦易辙,当下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自从离了阖闾门,风骊渊就察觉身后一直有人,等到出了洛阳城,终于有人按捺不住,完完全全地露了痕迹。

 

风骊渊本想回身一剑,突听得粗犷的一声——“拦住他!”身前霎时围满了人,竟然都是先前在临梓阁中见过的人,何延书呼喝未成,这些人反身就追了上来。

 

眼下风骊渊心力交瘁,耗尽了说废话的气力,拔剑便砍,随后跟着响起一个沙哑的嗓音:“方才我听得清清楚楚,那嵇君道就是此人杀的,他就是五年前的‘落雁承影’,河间王、成都王都在找他,绝不能将他放走了!”

 

风骊渊冷笑一声,心道:“这两个王爷逃得逃,躲得躲,竟还有心找我一个没用的浪荡闲人,真是给足了流水大侠的面子……”约莫四五十个人,亮出了五花八门的兵器,风骊渊飞身下马,打了个响指,赤骥忙不迭撒开了蹄子跑出了城门。

 

“怂崽子,逃跑果然有真本事。”说完这一句,一把长|枪迎面戳来,风骊渊心中暗骂几声,脚下又过一柄吴钩,七八个汉子相继出招,登时舞得人眼花缭乱。

 

风骊渊当即闭上了两眼,随心所欲地左劈右砍。

这是他同李九百学的,场面越乱,心就得越静,所谓破绽百出,往往都是神思昏乱所致。

 

他的剑势与以往完全不同,散漫无形之间,居然环环相扣,受人围攻也能反客为主,众人只觉身畔有一股强大的旋涡,愈是使力,就愈是挣扎不脱。

 

拿枪的瘦高汉子跳开了数丈,气喘吁吁地道:“这人使的……到底是什么剑法?”李九百虽然武艺高强,但声名只在道法和轻功上,而且风骊渊只是承袭了其中精义,多数招式都是顺势而为,任谁也分辨不出师承门派。

 

“老子不陪你们玩了!”风骊渊大喝一声,回身扫剑,猛力劈开一条通途,众人知晓不是他的对手,只能由着他疾驰而过。

 

一人一马扬长而去,一路畅通无阻。不出两日,风骊渊已经抵达无名山前最后一道溪水,此时烈日高悬,他却觉出一丝古怪的寒意。那水流之中,一缕殷红若隐若现,不多时,竟然完完全全变成了血红。

 

“山上死人了!”风骊渊心叫一声不好,撂下赤骥便走,等到走进后面的山谷,熟悉的木屋中已是空无一人。

 

“师父!师父!”风骊渊的声音回荡在山谷之中,良久不见有人回应,心中的不详之感越来越重,果然不出几步,沿着上游的河道一眼望去,上千饥民的尸体散落在四处,汩汩的鲜血汇入溪流,世间最凄惨的景象,恐怕也不过如此。

 

风骊渊忍下强烈的不适感,沿着水流一路上溯,几乎所有人都死于胸前一处贯通伤。

“谁?出来!”将将走到谷口边上,风骊渊捕捉到窸窣之声,仓皇转身去追,却是一只四仰八叉的松鼠,看上去似是不小心从枝头跌落的。

 

风骊渊刚想伸手,那松鼠怯生,很快跑没了影,无奈之下,只能漫无目的地绕了几圈。

 

全无头绪之下,风骊渊动手将众人的尸体搬运到背山面水的开阔处,还来来得及掩埋,月光已然清粼粼地洒下,一副遍野寒光景象,骇得他震颤不止。

 

好不容易平复下来,风骊渊双手支地,半仰着上身,闷声道:“我和师父留在山中一年多,究竟能惹上谁,如此居心叵测,还害了君道——”

 

就在此时,半空中横亘一声——“纳命来!”

撞过来一个灰衣影子,手上攥着一柄飞刀,风骊渊在地上滚了一圈,堪堪躲过,慌忙喝道:“稚川,他们不是我杀的!”

 

葛洪瞪着风骊渊蹲下半身,捡起地上飞刀,冷笑道:“不是你杀的,先前你说是那李九百所为,将我支到这里,没想你却先行到了,若非我赶得快,等着这些无辜百姓魂归入土,寻不见一人盘问,拖着我乖乖耗上一时两日,这才给你留足了时间远走高飞,是也不是?”

 

风骊渊想要回应,岂料身前倏地窜出一人。

 

来人白衣玉面,身量比葛洪略略高了半指,风骊渊胸口剧跳,“莫非是‘玉悬壶’前辈来了?”风骊渊思忖了半晌,终于察觉不对:“先前我问玉悬壶是不是稚川,他明明应过我的,这位……到底又是谁?”

 

“稚川,不是他做的。”

那嘶哑的音色同玉悬壶一模一样,风骊渊千般万般的不解,一瞬间全部堵上了心头。

 

葛洪形容狼狈,眼神却如电一般,与往日迥然不说,甚至能够算得上透人心魄了,怪就怪在,这人只是不轻不重地说了一句,便彻底抹去了葛洪一脸欲言又止的神色。

 

风骊渊后知后觉地上前问道:“稚川,这位是?”

看着风骊渊呆愣的样子,葛洪对着薛珩使了使眼色,沉声道:“当断则断,这一来二去的,换谁也该绕晕了,何况他本来就糊涂。”

 

薛珩轻叹一声,竟然直接扯下了面具。

风骊渊惊讶得出不了声,葛洪不耐烦地插道:“叙旧的事往后再说,稚川想要尽快为君道大哥讨回公道,还请二位助我一臂之力。”

 

薛珩的嗓音断弦似的,良久续不上声响,风骊渊又惊又喜,也只能强行压下,随着薛珩进进出出地打探。

 

这期间风骊渊无所事事,居然倚在门柱上睡着了。薛珩思量了一炷香时辰,渐渐有了计较,看着风骊渊兀自睡得酣然,实在不忍心打扰。

 

还是葛洪当机立断,一语打破静谧:“风大哥,醒醒了。”

风骊渊浑身一个机灵,顿时觉得尴尬至极,只想当场把自己刨坑埋了,薛珩见他一脸菜色,笑道:“兄长再忍耐忍耐,咱们理清楚再歇息不迟。”

 

看着风骊渊哈欠连天的姿态,葛洪没好气地瞪了一眼,可又不知为何,突然抽了一下肩膀。

 

风骊渊顺着葛洪的视线看向薛珩,见他神色如常地开了口:“兄长,你还记不记得咱们在巽离六相阵那次?”

 

“审渊剑法的剑谱被毁成那样,害得……你我白白跑了一趟,怎么可能会忘?”

“不错,那你可还记得,那时咱们才进去不久,就连着触发两道机关。”

 

风骊渊来不及回应,葛洪冷哼一声,抢先接道:“我都说了,倚他这木头脑袋,走哪儿不是拖后腿,连个阵眼也避不过,同他废话作什么?”

 

“够了稚川,他是我兄长。”

气氛突然凝滞,风骊渊有些始料未及,左右来回看了几眼,想要遮掩自己的尴尬无措。

 

薛珩很快扫去了怒色,说道:“九百道长出自鹤鸣山天师道,最擅长的就是摆阵画符,按理说……最开始的两道机关,他绝对不可能避不过的。”

 

风骊渊眉锋一聚,惊声道:“阿珩的意思是,在九百道长之前,还有另一人闯进了巽离六相阵?”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了大家,因为实习车程的缘故,以后的更新时间要延迟到23:00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