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古代言情>无绝>第109章 桃夭(1)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

  取血刀被放回托盘之。

  敷了清凉伤药的细布缠上刚止了血的腕。

  关木衍将阿苦的放回床上,道:“好了。”

  直到这时候,一旁的云长流紧绷的身子才松弛下来。

  哪怕已经守着阿苦取血守了不知多少次,这种事……他还是不太能习惯。

  青衣少年面色苍白,吃力地从床上坐起来,还没坐稳当就又要晃。少主抢上来将人抱好了,小心翼翼地搂着哄了几句,阿苦便昏昏欲睡地团进他怀里。

  云长流知道他是失血过多后身上发冷,忙将床上厚实的棉被给阿苦周身裹紧,又双运了真气探入被里,以内息给他暖着身子。

  哪怕这木屋里的炭火从来都是供得足足的,少主还是生怕阿苦取完血后再惹了寒气侵体,这要犯起病来可不是开玩笑的。

  毕竟如今已是深冬时节,前两天刚下了一场雪,神烈山上更是冷的厉害。

  好巧不巧,这回阿苦取血的日子赶上大年十,这个年,怎么看也是过不太好了。

  随着云长流年岁渐长,逢春生越加难以压制,阿苦每回放的血也越来越多……少主一直有些担心今后会如何。幸而关木衍曾对他保证过取血量不会再增加,云长流才勉强接受。

  如今这样已经是他的底线了。逢春生并不稳定,偶尔出点什么意外,情绪失控下还是会猛地发作起来痛不欲生。饶是如此,云长流也从未允过阿苦额外取血,宁可独自躲起来硬熬毒发,也不肯将这底线再退一退。

  “少主……”

  被云长流这么用内力暖了小会儿,阿苦身上稍微舒服了些,就开始闭着眼弱弱地唤人。

  他叫一声“少主”,云长流便贴在他耳边应一声“我在”。这种你来我往明显毫无意义,更多的像是那唤人的趁调戏那回应的,似乎还带了点恃宠撒娇的意味。

  这么磨了没片刻,阿苦就渐渐安静了。睡着之前他还朦胧地感叹,其实自己以前根本不这样儿的,都怪少主惯我……

  这话却是真的,这些年下来,阿苦真是被云长流娇惯得不行。尤其是每逢被取血后的那段日子,少主可谓是有求必应,怎么小心伺候着都自觉不够。

  云长流平时还是住在长生阁,唯有阿苦取血后的几日会住进这木屋里,衣不解带地看护。到了晚上,就把虚弱的小药人搂怀里,两人挤一张床。

  而这回亦是如此,等阿苦睡醒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云长流果然没回去,还在床边守着。

  少主见阿苦睁开眼,就起身从里头端了碗刚煮的红糖水出来,将阿苦连人带棉被抱着坐起,吹凉了拿瓷勺小口小口喂给他。

  阿苦裹在被里,低头喝了几口就不要了,他这时有了点精神,就冲云长流笑道:“少主怎么还在我这儿?大年十,你不去养心殿的夜宴了么?”

  少主摇头道:“陪你。”

  年末的夜宴总是隆重些,那坐在这宴席上的无一不是门主堂主等身居高位的教众,同时,教主云孤雁及其夫人,长流少主及两位少爷小姐均是要出席的。

  历年,云长流都是先往养心殿那边赴了夜宴,再转回这木屋里陪阿苦一起守夜的。再后来,不爽于大年夜不能和长子在一起的云孤雁也开始带着温环跑来凑热闹,这些倒不必提。

  可今年,阿苦正巧赶在这日子取了血。云长流怎么也做不到在这个时候把阿苦一个人扔下前去赴宴。哪怕只是逢场作戏,他也不愿。

  阿苦皱眉道:“快去。”

  云长流道:“不想去。”

  阿苦便有些恼了:“你又想挨人闲言碎语了是不是?”

  云长流不以为意,又喂一勺红糖水到阿苦唇边,“叫他们说去,和我有何干系……张口。”

  “少主,你这样我真急了!”阿苦沉下脸往后一躲,“就算你甘愿被人数落,我还不愿被骂成媚主之辈呢!”

  闻言,少主的脸色眼看着就阴下来了。阿苦又道:“再说了,没你在场,到时候教主和你那弟弟又打起来怎么办?”

  云长流默然抿着唇,垂着眼冷冷把瓷勺扔进碗里。阿苦见惹得人不悦,忙软下声哄劝道:

  “好了少主,没两个时辰就能回来了不是?你要实在不喜欢这等场合,大不了等继任了教主之后再给它废掉么……”

  “如今且先委屈一下,你忍一忍,阿苦在这等你回来,好不好?”

  “……”云长流咬了咬下唇,又执起了勺子,终于松口,“好,你把这碗喝了,我去。”

  阿苦这才安心把那红糖水暖暖地喝下了。他目送少主出去,在床上百无聊赖地翻了个身,盯着屋顶发了会儿呆就开始闭目养神。

  结果没半晌,就听见木屋的门被敲了两下,有人推门走进来。阿苦睁眼一瞧,那衣着邋里邋遢的鹤发童颜老头儿,不是关木衍又是哪个?

  阿苦才觉得惊奇,怎么少主刚走没多会儿关木衍就来了,简直像是掐着点儿似的。

  而且关木衍那张老脸上的表情也古怪得很,平时吊儿郎当,没个正经样儿,今晚却一进来就板着个脸,眉毛都是往下压着的。

  阿苦心里隐隐觉得可能要出事儿,可他和关木衍相处惯了,这时候嘴比脑子快,下意识就笑道:“老头,来吃饺子啊?”

  向来馋嘴的怪僻神医面上看不出悲喜,他一双略显混浊的老眼盯着床上含笑的漂亮少年,沙哑地开口:

  “有件事儿,差不多到了该和你说的时候了。”

  ……

  那天,等少主匆匆从养心殿回来时,阿苦却已经睡下了。

  阿苦背对着门卧在床上,揪着被子蜷成一团,眼睫低垂着,呼吸浅浅。外头无星无月,苍白的少年埋在黑暗之,无端地给人一种脆弱之感。

  云长流不知为何心疼了一下,他觉得阿苦定是难受得厉害才没能等他回来,顿时又后悔去了这趟夜宴。

  少主简单地洗漱,褪了衣袍,很小心地从另一边掀开被子,蹭进去从阿苦背后把人抱进怀里,也闭了眼安睡了。

  次日,醒来的阿苦并无异样,似乎一切都如常。

  息风城内过年迎春的红火气氛总是比寻常俗人家淡些,却也比平时热闹得多。

  阿苦伤了腕,就卧在床上指挥着少主在外面放炮仗,他在里头听个响儿。

  爆竹声后,木屋门口堆了一层赤锦似的碎红,看上去也喜庆得很。云长流捂着耳朵进来,闷声嫌吵,阿苦就扶着床头笑个不停。

  日子一天天过去,到了正月十五。

  上元佳节,祭天官。

  阿苦突然非要拉着少主下山看灯,且态度坚决得有些不正常。

  云长流知道这一天是节日,林夫人总会带着丹景婵娟出去玩耍,只是他并不喜凑这种热闹,从来也没看过什么灯。这一回是耐不住阿苦缠他,纠结了许久才点了头。

  阿苦又非要不带其他人,遂两个少年只各骑了一匹马,也没带随从,只跟云孤雁那边传了个信儿,就径直出城下山去了。

  少主甚少出门,阿苦倒是常跑到神烈山外到处逛。如今云孤雁颇为信爱这小药人,也不限制他,只派几个阴鬼远远跟着,说是监视还不如说是保护。

  阿苦便带着云长流去找那些大镇子,他不愿叫少主碰到林晚霞和她那对儿女,索性走得更远。

  两人跑了快半个时辰,才进了一座城镇。天都黑了,里头已是灯火通明。

  过节的日子总是喧嚷。越是大城镇,越是喜庆,也越多人在那儿挤……好一个万头攒动、比肩继踵。

  “……”

  喜静不喜闹的长流少主脸都发青了,他僵硬地拽着阿苦的衣袖,不说话也不动弹。

  可他分明浑身上下——自头发丝儿到脚尖的每一寸——都在由内而外地散发着“想回去”的意思。

  阿苦用力拉了云长流一把,后者就一个踉跄。

  阿苦只好无奈地拖着身旁那个往街里走,口上还叨叨不休,“少主,你别这样儿……放松,好好走路!唉……这都什么毛病!”

  云长流紧抓着阿苦的,只管闷头往前走,看也不看身旁的人潮一眼,仿佛周遭那些笑闹喜悦与他无关。

  阿苦没走几步就站住,头疼地扶着他的肩膀摇了摇:“少主!我带你出来是赏灯的!你总看地上做什么,想捡铜板儿么!?”

  说着,他伸把云长流的脸往上一扳,“往你头上看!”

  头顶上,一盏颇大的莲花灯正悬着,花瓣雕镂精巧,里头的灯火照亮了盏上的彩画,美极了。

  云长流怔了许久才回过神来,呢喃道:“……好看。”

  阿苦这才满意,又拉着云长流往各处看过。这么走得久了,阿苦又挑着人少的地方走,长流少主终于能习惯些,总算放松了好好儿看灯了。

  两人沿着条小街继续走着看灯,渐渐把一条街走到尽头。没一会儿,云长流盯着走在前面的阿苦好半晌,忽然冷不丁开口唤了句:

  “……临儿。”

  ——彼时阿苦正在最后一串灯笼下出神,他其实正在想那天关木衍对他说的一番话。云长流这一句“临儿”叫出来,真不亚于一道晴天霹雳轰隆隆地砸在他头顶上了。

  就见阿苦很缓慢地一点点转头,面色惊恐地望向少主,狠狠大喘了两口气,才颤着嗓子挤出声音:

  “少主你……你……叫我什么!?不对……你方才是在叫……我?”

  云长流点点头,镇静地望着灯火阑珊处的少年,“这几日父亲教我试着熟悉信堂的运作,我也无甚想要翻查的旧事,只好查了你的过去。”

  “……原来你,”他敛眸,多少有些艰涩地轻声道,“是万慈山庄的小公子啊。”

  阿苦默默别过眼,半晌才道:“已经不是了。”

  云长流道:“若你未曾因我入教,本应……”

  “——若我未曾入教,未曾结识少主,我永远都是行尸走肉!”

  阿苦凛然上前一步,用力握住云长流的腕,“你既然查过,也该知道我当年在山庄里过的是什么日子!爹疏远我,娘不敢护我,连山庄弟子都暗地里看不起我!无人知我冷暖,无人听我悲喜——我不知那样活着有什么意思!”

  云长流不语,眼闪过痛惜之色。

  阿苦猛地收声,这才意识到自己有些太激动了。他退开一步,认认真真对云长流道:

  “少主大恩,此生难以为报。”

  “阿苦为你去死也愿意。”

  说罢这一句,青衣少年低下了头,掩在暗处的神情闪烁,似乎下了极大的决心,才轻轻道,“……我……有件事……”

  “——什么话!你若敢去死,我定然死在你前面!”

  冰冷之言如雷般于耳畔炸响,把阿苦惊得心悸。

  他猛然抬头,便看见了云长流罕见的怒容,但见少主狠狠瞪着他,厉声道:

  “当年是你自己说的!你生我生,你死我死;你给我做药,我护你无伤……是你亲口说的,亦是我应了的!”

  阿苦脸色发白,那喉半句话再也说不出来。云长流更急,语无伦次道:“你明知道我……我……你怎么还能说这种话!若是有朝一日轮到你来为我涉险赴死,我还做什么少主、教主!我……连活着都无颜!”

  “……”

  阿苦屏息望了云长流半晌,勾唇笑了一下,“……开个玩笑,看把少主吓得。当心又把自己给气的毒发了。”

  “是你乱说话,你气的我!”

  云长流冷冷瞪他一眼,忍不住又数落了几句,直到阿苦连连告错才作罢。

  然而只过了会儿,等他们两个默然走出了这条街巷之后,反倒是少主先软了态度,轻轻唤道:“临儿。”

  云长流唤得足可称柔和认真,阿苦听了却觉得脊椎骨都在麻痒地哆嗦。他难为情得紧,别开脸闷闷道:“别……别这么叫。”

  云长流还不依不饶起来了,“临儿分明比阿苦好听。”

  阿苦不理他,云长流便自顾自道:“我以后便这样叫你,临儿。”

  “说来你总叫我少主,我也想听你唤我名字。”

  “你叫一声‘长流’我听?不然,你想叫‘流儿’也好。”

  “临儿?怎的不理我……”

  “临儿,说句话。”

  “临儿,你就叫一叫我么。”

  事实证明,素来淡泊寡情的长流少主粘起人来那也是极厉害的。

  好几声“临儿”喊下去,直喊的阿苦无地自容,直到某一刻终于忍受不住,气道:“别、别喊了!”

  灯下少年转过来的俊美脸庞泛着薄红,云长流竟觉得心头重重地跳了一拍。

  阿苦双颊都要烧起来了,拂袖恼道,“少主!这种叫法都是长辈唤小辈的,就像教主是你爹才会那么唤你。你叫我,还什么临儿不临儿的,羞不羞!平常不是不爱说话么!?”

  说罢他就一声不吭地赌气往前走。云长流回神,忙跟在人身后,扯着他袖角一口一个“阿苦”,好言好语哄了老半天才使他消了气儿。

  随后阿苦便带少主往河边走,那宽阔的河畔正熙熙攘攘,无数人正俯身将捧的灯盏搁在水面上,都是在放河灯呢。

  满江辉煌,缤纷相映。

  他们也各自买了盏河灯,站在个稍僻静些的河畔一隅。

  阿苦双珍重地抱着那盏明亮的纸灯。昏黑的夜色,青衣少年垂着头,双眼合拢,在很认真地祈愿,姿态竟是极为虔诚的模样。

  云长流有些意外,他以为阿苦这种性子该是不信那仙佛鬼神之流的。

  他忍不住暗想:阿苦在许什么愿?

  其可有一句,是关乎自己的?

  两盏河灯,两豆明光,慢慢地在水上漂远了。

  云长流看了那河灯只几息,就又忍不住转过眼去看阿苦。却见他痴痴地凝视着河面,满目灯火尽在眼底,神情似乎有异。

  可还没等云长流察觉出有哪里不对,阿苦便含笑转头。他又突然来了兴致,道:“少主,咱去坐船吧!”

  “……”

  云长流觉得眼前的这个人根本就是想到哪是哪,瞎闹腾。可反正少主这一趟也是陪阿苦出来的,自己也没什么主意,也就由着他玩的开心。

  于是阿苦又带着云长流往河的下游走,走了许久才寻到几艘船。

  一个白发苍苍,缺了一颗门牙的老艄公翘着二郎腿坐在岸上,眯着眼看河灯。

  阿苦便上前客客气气地向他借船,本以为要费些周章,却没想到这老艄公爽快得很,看是两个讨喜的俊美少年郎,立刻就去解了只小船儿。阿苦给了他一两银子,便把老人家喜得合不拢嘴。

  云长流先踩上了船,双持了杉木船篙。少主转头,见阿苦也上来了,便道:“你坐好,我给你撑船。”

  阿苦没有跟他客气,在少主身边坐下,指了飘着河灯的江心,“咱去哪儿。”????云长流将长篙一撑,水纹荡开,船儿分开暗浪前行。

  少主自然没学过撑船,可他内力深厚,寻常艄公又哪里比得过他这一撑之力。

  小船渐行至江心,四周都是莹莹的河灯。

  有高昂的渔歌传来,悠扬嘹亮,这把嗓子分明就是那个老艄公。阿苦眼睛一亮,轻声赞了句,又趴在船边往外瞧。

  小船被水波推着晃荡,云长流挂了木篙,不再往前摇。一只河灯悠悠飘过来,被阿苦饶有味地伸截了,拨拉一下才放它走。

  云长流似乎也开心,开口道:“你喜欢听歌么,我给你唱首曲子。”

  阿苦失笑道:“好啊,少主唱什么?渔歌?”

  “这个我不会,”阿苦这明显只是一句调笑之语,云长流却认真地答了,他想了想道,“是首前朝古曲,你该也听过的。”

  阿苦道:“嗯,那我听着。”

  云长流便站在船头,扶着篙,清悠地唱起来:

  “上邪,

  我欲与君相知,

  长命无绝衰。

  阿苦眼眸诧异地微微睁大,他没想到少主竟……唱这首歌。

  平心而论,云长流嗓音偏冷,唱起这种悠长的古曲来如空谷凤啼,意境更美。

  可这首曲子,分明……分明是最执著最忠贞的情歌呐!

  “山无陵,

  江水为竭。

  阿苦仰躺下来,眼瞳安静地倒映出黑暗的冬夜天穹上挂着的星点——像极了河面上浮着的河灯。

  他卧在船上,侧脸望着少主的雪白宽袍被沿途的河灯映得明明灭灭。

  渐渐地,阿苦的眉眼柔和下来,唇角噙起了一抹很淡的笑意。

  “冬雷震震,

  夏雨雪。

  云长流眼眸半合,指节轻叩着船篙击节。

  他说话时甚少大声,真唱起曲子来时反倒敢把嗓子放开了。

  清冷的歌声渐趋高亢,在这浮着千百灯火的河面与缀着稀疏星点的天幕之间萦绕不息。

  “天地合,

  乃敢与君绝。”

  这古曲并不长,待云长流唱罢,歌声余音犹在宽阔的河边回荡。

  少主闭了闭眼,他甚少真这样在人前唱歌的,也不知听起来怎么样。唱时不觉得,唱完了竟隐隐紧张。

  阿苦忽然开口道:“少主,你唱这首歌儿给我听,你知道这词写的是什么意思么?”

  云长流回头道:“是说,我愿永与你交好,绝不分离。”

  他答得神态自若,却见阿苦的表情变得有些微妙。于是少主又忍不住疑惑地歪头问,“……不对么?”

  “……”阿苦暗暗好笑,面上却一本正经,点头道,“对,就是这个意思!真好听,少主再唱一遍好么?”

  云长流就总觉得……似乎有哪里很不对劲儿。

  然而他被阿苦夸了好听就欣喜得很,也没细想,随后便果真又唱了一遍。

  阿苦听着听着,将指暗暗蜷紧了。

  他轻吸了口气,对自己道:

  ……不要紧,没关系。

  取心血又怎样,九死一生又怎样。

  赌那一成生,活下来便好了。

  叶汝都能熬过刺心取血不死,他还比不过那小孩儿么?

  他不会死,他一定能活下来。

  他还要陪少主入无泽境,看着少主继任尊位,永远被少主护着宠着,享受少主被万人倾慕却只心心念念他的得意呢……

  他还要给少主做许多好吃的,带他去各种地方玩儿,陪他看四季风景,再把他身上那些莫名其妙的小毛病一点点给掰正了……

  ——只要破了这一劫,彻底解了那逢春生,他们还有长长的一辈子,可以长相知、长相伴。

  他想活,想陪他的小少主走下去。

  他觉着自己一定能活下去。

  小船儿还在随着水波慢悠悠地摇晃,晃的阿苦觉得自己晕晕的,像是醉了。

  他于是闭上眼,似乎就在这一片星海灯火之间沉下去了。

  ——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