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古代言情>雍武史略>第408章 救救我

皇宫

“公子,公子”小福子拦在临晚风身前,劝说道“陛下西巡,特意嘱咐让你在宫里等他”

“什么西巡那么匆忙”临晚风甩开他的手臂,向殿外走去“我去找他”

“陛下秘密行事,公子如何找的到啊”小福子追在他身后。

“我··”临晚风一怔。

“你就写个告示,说你相公丢了”曲封辉从殿外走进来,斜倚在门口说“让各地官府帮你找”

“姓曲的”临晚风微愣,忽然有些不好的预感“姓白的怎么了,你为什么回来?”

“谁知道他怎么了,你不是说他丢了吗?”曲封辉还是那个样子,站到殿内说“我和言言要成亲,特意回来请他喝酒的,这小子又不在?”

“曲公子,陛下听闻羌族有事,秘密西巡,不在宫中”小福子赶紧回答,希望他能劝劝临晚风。

“什么西巡,兴许又是扯谎”临晚风气恼的坐到一旁说“去哪不能同我一起”

“小崽子,虽然白六爷又奸诈又狡猾,还好色,但是你不能冤枉他”曲封辉坐到他身旁说“你跟在身边,那西巡不就变成西游了,到时候得有多少人暗中腹诽白六爷,人家好歹是个皇帝,史书的名声都让你弄臭了”

“还不是他不肯跟我成亲”

“哎呀,他们祖上有过先例,他有一个祖宗,也喜欢上了一个祸国殃民的小妖精,闹的满城风雨,后来小妖精和他的家人都没落好下场,白六爷这不是心疼你嘛”

曲封辉说着看了一眼小福子,小福子立刻心领神会,赶紧说“对啊,皇妃刚刚暴毙,朝中议论刚刚熄灭,陛下是怕公子卷进其中,所以才一直不答应的”

“你他娘的才是妖精!”临晚风骂了一句,心里却接受了他的说辞,返回了屋内。

呵呵··曲封辉笑笑,跟了过去“失言、失言”

临晚风不再说话,低着头看着桌面,半晌才开口“我就是不明白,为何不同我说一句就急匆匆的走了,还说要教我用弓箭呢”

“肯定是事发突然”曲封辉说着,从背后掐了一下小福子。

“啊!”小福子叫了一声,看着临晚风说“没错,羌族一直不稳,陛下忧心很久了,这次一定是十分匆忙,否则陛下怎么可能不和您告别”

“最好是这样”临晚风砰的甩上门,将自己关在里间。姓白的,要是让我再发现你有什么不检点的行径,老子就废了你的东西。

 

南山行宫

秦宇原以为只是睡了一觉,谁知竟几日未醒,醒来后浑身无力,白云飞扶他坐起来,他张张嘴,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先喝点水”白云飞将杯子贴到他的嘴旁,嘱咐一句“慢点喝”

饮下水,秦宇嗓子好受一些“几日了”他问。

“三日”白云飞放下水杯,手又按上他手腕。

三日···秦宇眼里染上愁绪,也不知宫中如何,朝中如何了?京中内外可有流言?白云飞收回手,见他又在沉思,皱眉开口。

“别想那么多,好好休息”

“嗯”秦宇点头,又躺了回去,没过一会儿又睡着了。

“你知道,你不能像从前一样了吗?”白云飞嘟囔着,坐在床边,直直的看着他。

又是两日后,秦宇再醒来时,精神好了很多,虽然还是卧床不能起来,身上还是没有力气,但是比之前总是迷迷糊糊要好多了。

李晗站在一旁,跟他说着这几日的情况,秦宇边听边点头,末了吩咐说“很好,叫陆琮注意京城内外,随时报朕,给志平传信,说朕没事”

“是”

白云飞从旁边走过来,手里端着饭菜“先吃饭吧”

“好”

白云飞盛了一碗粥,一勺一勺的喂他,秦宇吃了几口,笑问“我什么时候能好?”

“你会好的”白云飞吹吹勺子里的粥,递了过去。

“我知道”秦宇喝下,好笑的说“但要快点,总不能一直让你喂我吃饭吧”

白云飞手上一顿,仍低着头,看着手里的粥回答说“我不介意”

“可我介意,我还是喜欢自己动手吃饭”秦宇调侃说。

白云飞脸色微变,手臂轻颤一下,低着头不说话,秦宇看看他,眉心微皱“云飞,到底怎么了?”

“秦宇”白云飞放下粥碗,眼神平静的看向他“你要卧床很久”

“什么意思?”

“意思是,你不再能骑马,不再能行猎,不能整日看奏折,也不能不眠不休议事,秦宇,你该休息了!”

秦宇慢慢垂下头,沉默不语,白云飞看着他,心中难过,略微欠身对他说“你放心,以后会好··”

“云飞”秦宇忽然开口,打断了他的话“我必须好起来,像从前一样”

“为什么?”

“因为天子可以死,却不能不问政事,缠绵病榻”

他口气漠然,仿佛与己无关,白云飞看着他面无表情的样子,忽然一阵愤怒。

“你疯了!什么能比你的性命重要”

“许多事!”秦宇看着他,眼神是白云飞没见过的威严“白云飞,你不懂,我不强迫你懂,但我必须好起来”

“我不会··”

“那我去找别人”秦宇再次打断,看了他一眼“天下不是只有你一个大夫”

掀开被子,秦宇强撑着手臂想要下床,白云飞上前按着他的肩膀,将他牢牢的禁锢在原地。

“放开!”秦宇扳着他的手臂,却使不上力气。

“躺下”白云飞上前一步,按着他的胸口,将人推倒。

秦宇撑着手臂,身子拼命的往上抬,不让自己倒下“你懂什么,你什么都不懂,放开我··混账··放开朕!”

眉心一跳,白云飞的愤怒到了极限,一只手制住他的手臂,拎着他的衣领将人仍回床上。

“你”胸中一阵翻涌,秦宇忽然吐出一口血,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倒在那里。

“秦宇!”

白云飞大惊失色,慌忙的扶起他,替他擦去嘴角的血迹。

“云··云飞”秦宇手上染血,拉着他的手臂,祈求的说“这样与死何异,我宁愿死去,也不能这样苟活,云飞,救救我吧!”

‘云飞,救救我吧’

白云飞心狠狠的一疼,像是将心里的一切都打碎。秦宇我想你活着,哪怕你什么都不是,哪怕要我永远照顾你,哪怕你永远都不喜欢我,可只要活着,仍在我眼前就好。

“云飞··”

秦宇轻轻的叫了一声,白云飞目光移到他的脸上,仔细的看着他。是什么时候,你的眼里和眉间,多那么多,我不知道的东西,比祁山之巅还冷的东西。

“好”白云飞轻轻握住他的手“我救你”

这是我欠你的一次出手相助,秦宇,我猜许久之前,你也想要我救你,可是你没说出口,或者我表现的太决绝,所以留你一个人,就这么走到今日。

 

诏狱

申学文跟在狱卒身后,穿过一间间阴暗的牢房,大门吱呀一声推开,他站在门口闭上眼睛,半晌才睁开眼睛。

“申大人”李晗上前,面无表情的说“陛下要见你”

陛下?申学文微愣,看看前方的马车,跟在李晗身后离开。

南山行宫

寝殿空旷一片,少数的几个宫人,却都站在殿外,一阵不间断的咳嗽声传来,侍候的宫人恍若未闻。

殿内,白云飞拿过药碗,轻轻拍着他的背“你急什么?”他英挺的眉毛压下,清冷的眼里更寒了。

秦宇瞥见他的样子,知道他还在为自己固执而生气,笑笑说“太苦了,想快点喝”

“这是你自找的”

“以前也得喝药啊”

白云飞一记冷光,秦宇赶紧闭嘴,转而说“不过,比起今日,之前的药好喝多了,堪比琼浆玉露”

“巧舌如簧”

“没错,是我自讨苦吃”秦宇没听清他的话,敷衍了一句,见他又露出不悦,赶紧又说“不对,巧舌如簧,巧舌如簧”

白云飞脸色怪异一下,皱眉看着他说“你会如此听话?”

“怕你不给我用针啊”秦宇讪讪的说。

“秦宇,你知道行针··”

“哎呀”秦宇站起来,向殿外走去“李晗怎么还没带人回来,朕要砍了他”

白云飞站在原地,看着他消失的门口,双拳紧攥,眼底第一次出现阴寒,手掌一挥,青瓷药碗瞬间变成碎片,白云飞低头看着脚下的碎片,沉默半晌,陡然泄气。

施针医治,十分凶险,在皇宫时白云飞就是因为怕伤害秦宇,才没尽全力,可是如今秦宇不顾一切,根本不在乎后果是什么,执意如此。

即便这凶险的行针能成功,这种医治也是以燃烧他剩余时光为代价,即便你能和从前一样,却也没有多少时光了。

你什么都愿意听我的,但偏偏在这生死攸关的事上,你比任何人都固执,秦宇你说的对,我不懂,我永远都不懂为什么你在这些与你无关的事上,如此倾注心血。

 

山脚的行营,秦宇站在仍旧翠绿的草地上,叶尖已经有些泛黄,很快这里都会金黄一片,变成秋日该有的样子。

“陛下,申大人到了”李晗从远处走来。

秦宇点点头,看向他身后的申学文,衣服该是为了见自己刚换的,许是牢狱之灾让申学文消瘦了,那袍子空空荡荡的挂在他身上。

“罪臣,参见陛下”申学文跪下。

他声音沉稳,虽然有些沙哑,头上的发髻散乱几缕,垂到额前,碎发后的那双眼睛,仍是光彩熠熠,让秦宇想起在他马车内痛哭的小士子。

“申学文,你认罪吗?”秦宇站到他面前。

“微臣认罪”

“何罪?”

“微臣急切,未查明真相,逼迫陛下,害死安王”申学文叩首。

“安王自幼长在朕的身边,朕待之如亲子,从大梁到京城,一直是朕的后继之人,申学文你逼死储君,不仅仅是有罪,你是获罪天下,荼毒社稷”秦宇严肃的说。

申学文伏在地上看着眼前的青草,平静的说“但他不是陛下的皇子,微臣害死安王有罪,但微臣所作所为,皆是为了江山社稷,从无私心”

“没有私心?”秦宇呵斥一声,冷笑着说“你纠结新党,逼宫昭和殿,胁迫朕降旨,申学文你是想结党营私,把控朝野,目无君上”

“那是因为陛下,一意孤行,不许任何人违逆!”

“放肆!”秦宇胸口起伏一下,李晗刚要上前被他制止。

申学文跪在前方,低沉的说“陛下是天子,天下之主,万民臣服,但天子应以天下为公,万民为主,没有私心,陛下偏爱安王,不顾安王之资不足以配享储君之位,不顾襄候等世族欲借此剪灭新政之心,一意立储,微臣有罪,但陛下··”他说着叩首而拜“亦有过错”

“所以,你带人逼宫是为了匡扶朕”秦宇讽刺的说。

“若以微臣一命,能使陛下忆起万民苍生,微臣死而无怨”

“那些和你一起,因此获罪,甚至牵连家人的大臣,你可曾问过他们,是否无怨”

申学文一直平淡的脸色变动一下,手心抓紧地面的青草,半晌才说“陛下,微臣始终记得念子平临终之言,以天下为己任,陛下扫平天下,无数将士战死,守住这太平天下,也要有人牺牲,微臣愿为人先”

呵呵··秦宇陡然笑了,低头看着他说“申学文,这天下需要你这样心怀苍生却又铁石心肠的人,小士子你终是长大了”

申学文一愣,不知陛下何意,跪在那里没有出声。一阵清风吹过他的头顶,又吹落几缕发丝,他下意识的去拨弄。

“你抬起头,看看朕”秦宇忽然开口。

申学文迟疑一下,轻轻抬头,一下愣住了。阳光下,陛下脸色苍白,双颊微微凹陷,身形也消瘦许多,和他印象里的那个人,截然不同,他微微色变,似乎想到了什么。

轻笑一下,秦宇一抬手,转身说“跟朕来”

申学文起身跟在他身后,前方不远,一名十二三岁的少年,手持赤木短弓,腰杆挺得笔直,瞄着靶心。

“通儿”秦宇叫了一声。

秦通扭头看向他,放下手里的弓箭,快步走到他身前,恭恭敬敬的行礼“叔父”

“嗯”秦宇拉起他的手,侧身指着申学文“这是申先生,过几日朕让他到你宫里,你好好跟申先生讨教”

“申先生”秦通冲他行礼。

“小殿下多礼”申学文慌忙回礼。

“之前派到你身边的那个侍卫如何?”秦宇摸着他的头问。

秦通笑笑,仰头说“邓侍卫饱学之士,侄儿受益匪浅,就是··就是,当侍卫不行”

“呵呵,你记住就行了”秦宇笑笑,挥手说“去吧”

“侄儿告退”秦通再次行礼,又跑回校场。

申学文站在他身侧,目送离去的秦通,放在两侧的手臂轻轻颤抖。

“申学文,朕的这个侄儿”秦宇转身看他“你愿意辅佐吗?”

“陛下!”申学文咚的跪倒。

“初见时,朕未过而立,你刚及弱冠,已是惊才艳艳,你给晋国带来了新政,一转眼天下诸郡均设学宫,念子平之嘱托朕完成了,但是朕不能护国政一程了”

申学文低着头,眼眶发酸,双拳紧握“陛下,微臣··”

“申学文,朕不会原谅你,因为你间接害死了坚儿,你欠秦氏一条命,朕留你这条性命”秦宇看着秦通的方向,负手淡淡的说“你要一生忠心他,辅佐他,申学文莫忘了你今日之言,以天下为己任,不存私心”

“微臣领旨”

“退下吧”秦宇挥挥手,带着李晗缓步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