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古代言情>雍武史略>第319章 乱

大门砰的一声被撞开,严士君带着皇城禁军大步向内走去,淮王府管家迎上来,被撞翻在地。

“什么事”淮王站在院中,负手而立。

“奉命捉拿晋王妃卫氏”严士君身侧的一人站出来冲淮王说。

“天子不祸及妻儿”淮王看着严士君,冷笑着说“卫氏所犯何罪,要置于死地”

“晋王谋逆,本该连坐”

“宗室皇亲,纵有罪也要陛下下旨,温候何人,擅言宗亲之罪”

淮王寸步不让,严士君看着他,冷笑一下,抬手示意身后的禁军“搜查王府,找出卫氏”

“是”

锵!淮王拔出佩剑,抵着严士君的胸口“本王一生不喜争斗,但也不能坐视尔等小人践踏秦氏尊严”

“淮王只有一柄剑,敌得过千军万马?”严士君瞥了一眼剑刃。

“皇城禁军不过万余人”淮王看着他,不屑的说“淮军才是千军万马,温候有胆,尽可踏过本王尸体”

严士君脸色微变,阴沉的看着淮王,许久后退一步“叨扰淮王殿下了”

“不送”淮王也后撤一步,看也没看他,直接返回屋内。

 

后院

“多谢淮王救命之恩”卫夏跪在地上。

“你快起来”淮王搀起卫夏“你身怀有孕,不要如此”

卫夏坐到旁边,张张嘴,犹豫的看了淮王一会儿,低下头“淮王殿下”

“何事?”

“我与晋王其实··”卫夏顿了一下,咬了一下嘴唇接着说“有孕之事,是王爷编来骗人的,我与晋王并无关系”

骗人··淮王坐在椅子上,愣了一下,叹息着摇头苦笑,六弟啊···

“淮王殿下”卫夏听见他的叹息,心中愧疚,抬头看着他说“若您为难,便将我交出去吧,我不想连累您”

“无论如何,你也是晋王之妃,在皇族族谱之上,严士君小人,本王不能坐视你惨遭毒手”淮王安慰了她一句,起身离开。

水榭之上,淮王负手而立,这王府还是他幼年在京时居住的,秦宇还没有搬出皇宫时,曾很羡慕他的府邸。

六弟,我本该说你咎由自取,但五哥总觉得,你本有另一条路,有谁在背后推了你一下,你再也没回过头。

 

二月天气开始转暖,只是早春时节仍旧寒冷,秦宇伤势未愈总是一阵阵的犯冷,从新年开始便待在屋子里,正月十五的时候,他出去溜达了一会儿,穿了很多,夜里还是着了风寒。

临晚风深夜跑到西镇请大夫,连带着埋怨了秦宇三日,说他不自量力。

“唉···”

白六爷靠在窗前,趴在窗台向外张望,临晚风进门看见这么一幕,翻了个白眼。

“有吃有喝,还得老子伺候你,哪来的那么多抱怨”

“说的轻巧”秦宇回身看着他“你成日待在屋子里试试”

“我待在屋子里,你喝西北风啊!”临晚风坐到旁边,将屋里的火盆换了个新的。

又来了,秦宇翻了个白眼,经年不见,小崽子还是那么别扭加抠门,这点算是继承马五了。

“真不明白,你折腾个什么劲”秦宇摇摇头。

“姓白的”临晚风没有理会他,倚靠在一旁对他说“你又吃又住,看病吃药,可欠老子不少银子了”

“小崽子,你怎么学的这么不孝顺呢”秦宇摇头晃脑“我可是你爹啊,你怎么连养育之恩也不知道··哎呀!”

“我看你是欠收拾了”临晚风捏着他小腿的肉,使劲一拧。

“临晚风,老子非得··啊!”

白六爷应对的招数被制服,叫的更为凄惨,还好附近没有人家,否则必然召来官府查看。

“小崽子,你恩将仇报”秦宇龇牙咧嘴的瞪着他“欺负老子不如从前”

“你从前就是个老混蛋,老天爷终于开眼了”临晚风眯着眼睛骂了一句,手上倒是放开了。

哼哼···秦宇不服气的斜了一眼,又英雄气短的住了嘴。临晚风也懒得搭理他,看着时辰,到外面准备晚饭。

 

酒足饭饱,俩人一起忘了之前的矛盾,并排倚着枕头,靠在榻上。

“姓白的”临晚风忽然看向他。

“什么?”秦宇仍看着窗外,向往着依旧白色一片的天地。

“你··”临晚风犹豫一下,俏丽的眉毛聚拢,看向他“你··怎么会那样倒在路边?”

还以为能躲过去呢!秦宇转回目光“此事说来话长”

“呵呵”临晚风轻轻一笑,眉梢一扬说“放心,时辰尚早,你慢慢说”

“往事不堪回首”秦宇半仰着头,故作萧索的说“我一把年纪了···”

“少来”临晚风白了他一眼“你哪有那么老”

以前他一直以为姓白的和爹年纪相仿,那天把他从路边捡回来收拾干净后,临晚风才发现这姓白的至少比爹年轻十岁,绝没有他原来以为那么老,真是满嘴谎言,没一处靠谱。

“不是你说的嘛!”秦宇笑嘻嘻的看着他。

“到底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白六爷装失忆。

“我有许多时间陪你耗”临晚风挑着眉,恶意满满的说“除非你现在离开,否则我耗死你这个老东西”

咳咳··小崽子都他娘的学了些什么!

秦宇被噎的翻白眼,见他分毫不让,身子一动,换了个更舒服,也更让临晚风讨厌的姿势。

“既然你这么好奇”他拉长语调“爹跟你慢慢说”

白六爷拉开架势,真假参半的说了一个极为传奇的故事。半刻钟之后,白六爷说的口干舌燥,倒了一杯茶,端在手里。

“就这样,爹不幸被牵连,失足落下悬崖,幸好苍天有眼,让你我父子重逢”喝了一口茶,秦宇看向他,诚恳地说“改日真该去庙里拜拜”

“所以”临晚风看着他“你当年进京是继承家业?”

“嗯··家兄亡故,是扶持家业”秦宇纠正。

“所以你真的有兄弟散在各地”

“没错”

临晚风看了他一会儿,伸手把他的杯子抢了回来“姓白的,你当老子是三岁的孩子吗?”

“怎么?”秦宇夺回水杯“老子家里难道不能有几个兄弟”

“是嘛!那你怎么不投奔你兄弟去”临晚风嗤笑。

“我爹死的时候没留下遗嘱,兄弟们为了争家产打了起来,我啊··”秦宇指指自己,靠在枕头上“最让人忌惮,没人喜欢我去”

“没人喜欢倒是真的”临晚风讽刺了一句,歪歪头问“那跟你从崖上掉下来有什么关系?”

“不说了嘛”秦宇皱眉,不耐烦的样子“后来我们又起了矛盾,我离家从军,进入晋军,恰巧晋王被诛杀当日我当值,就这么被连累了”

这句到像是真的!临晚风点点头,思衬了一会儿,瞥着他问“那你见过晋王?”

“呃··见过”

“什么样?”

什么样?白六爷看着他,顿了一下说“生的宽眉阔脸,一脸武夫像,知道原来水镇码头那些人吧,比那些好看不到哪去”

“是嘛?”临晚风皱眉疑惑地说“我听人说,晋王好像不是这样,颇为文雅”

“市井传言,不能尽信”秦宇摆摆手,心里微微得意一下“爹说的才是真的”

唔···临晚风回忆着城门上看见的人头,血肉模糊,高高悬在空中,也看不清样子。

“想什么呢?”

“京城城门上挂着一颗首级,说是晋王的··”

“噗”秦宇差点呛到,下意识的摸了摸脖子,见临晚风怪异的看向自己,唏嘘的说“人都死了,此举狠毒了些”

“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晋王野心勃勃,他活该”临晚风不以为意的说。

“是啊!”秦宇怔了一下,看着窗外失笑的说“他确实活该”

晋王死了,所有的亏欠、仇恨、相负都终结在那片断崖之下,我活着,不再是晋王,了无牵挂,孑然一身。

 

四方山,林深处厚厚的积雪没过脚腕,只有一条细细的小径,弯曲着铺到晋王落下去的断崖。

秦坚站在悬崖边,脚下白茫茫一片,夕阳从他右手边缓缓下坠,崖下的光线更为晦暗。

抬起头,红日衬着白雪,苍翠的青松立在山间,天地一片辽阔,秦坚双膝一软,跪在地上,手掌用力的抓着地面的积雪。

“王叔,这美景你能看见吗?”

京城一次次的喋血,严士君疯了一般,要抹去同晋王有关的一切,秦坚第一次发现,有些人即便胜了,还是心怀恐惧。

红日渐渐泯灭,秦坚双手冻得通红,向着崖下郑重叩首,站起身,他一步一步离开。我再不是掖庭衙内的小孩子了,王叔说秦氏天下之主,严士君夺走的东西,侄儿要全部夺回来。

 

襄侯府

瞬息万变的朝局,让齐瑾瑜有些力不从心,即便是他已经在京城成功生存了这么久。

“齐大夫”襄侯从侧面进来,冲他行礼,然后直起身子,眉峰沉下来说“你我联手,方有胜算”

胜算?齐瑾瑜没有惊异于他的直接,如今没有太多时间,否则他也不会选择和襄侯联手。

“如何才能胜?”

“晋王一死,你我已成众矢之的,与其寻求靠山,不若··自己建一座山,更可靠”

心里微惊,不过齐瑾瑜却明白他的意思,试探地问“南宁王?”

“安乡王!”

襄侯狭长的眼睛眯起,齐瑾瑜看着里面闪烁的寒光,忽然觉得也许卫氏早就算计了今日,否则王光启的背叛,是怎么发生的。

安乡王府

“小王爷”

秦坚刚刚进门,管家就站到他面前,秦坚看向他身后的人,眉心微动。

“齐大夫”秦坚深施礼。

“殿下”齐瑾瑜不自觉的叹息一下,连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

 

赵国安阳

赵王看着站在面前的人,长袍朴素,神色怡然,颇有一幅大儒风范,他笑了笑说“先生坐吧”

“谢王爷”杜雪堂行礼,坐在一旁。

“听苏潜说,先生有经国济世之才”赵王看向他。

“苏兄客气,薛某当不起如此赞誉”杜雪堂略微欠身。

呵呵··赵王淡淡一笑,接着问“晋王虽死,然天下仍纷乱,先生以为赵国当如何,方能匡扶社稷”

“王爷”杜雪堂施礼“赵国何去何从,王爷心中已有计较,薛某不才,惟愿在此之上,助王爷一臂之力”

“本王何计较?”

“关中”

赵王讶然片刻,看着他问“先生大才,不知如何助力本王”

“关中之难不在江成文,而是安定候”杜雪堂侃侃而谈说“江成文虽为良将,但没有晋王,独木难支,安子期才是真正的大患”

“安子期”赵王微微颔首,看向他问“此人与江成文有何不同?”

“安子期手握重兵,坐拥金南三郡,还有金田、梁安、丰江三郡,小半个天下,更何况他背后还依靠偌大一个明月”

杜雪堂看向他目光闪烁一下“况且,王爷忘了,此人的兄长安子默,仍在旧晋国,现在是朝廷钦命的拜州郡守,安氏拜州大族。安子期文武双全,极受晋王赏识,曾险些召入晋国东殿议事,此人年纪轻轻,正当壮年,难道还不足以让王爷重视?江成文之辈如何相比”

赵王皱眉,脸上有一丝忧色“既如此,先生以为赵国该拉拢安子期,还是该伐之”

“安子期年少成名,心高气傲,如何能接受王爷拉拢,只是”杜雪堂顿了一下看向赵王“这安定候,当真要赵国去对付吗?”

“请先生赐教”赵王起身行礼。

“王爷”杜雪堂也站起来,眼角微微眯起,略带凉意的说“安子期身后有明月,可别忘了,明月··姓司马!”

赵王恍然大悟的看向他,嘴角扬起,没错明月姓司马,就像这片江山姓秦一样。

 

杜雪堂离开赵王宫的时候已经过了午时,穿过宫门的时候,门口的马车上下来一人,也是素色长衫,神采奕奕,他打量了一眼,继续向前走去。

“那位是?”邶正卿问引路的公公。

“回大人”引路公公微微欠身回答说“那是薛先生,苏潜大人引荐给王爷的”

苏潜?邶正卿点点头,脚步停了一下,回身看去,那人已经上车离去。

苏府

“如何”苏潜看着杜雪堂“赵王可答应?”

“苏兄,你我不是赵王最信任的人,他要问过之后,才能下决心”

苏潜点点头,杜雪堂见他有些担忧,朗朗一笑继续说“赵王会答应的”

“薛兄?”

“杜某所言,亦是邶大人担忧之事”

苏潜看着身前的人,有那么一瞬间,他有些畏惧这个始终淡然的薛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