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古代言情>天行令>第64章 第 64 章

三人沿着弯弯曲曲的小道向那竹屋走去,今日微风轻拂,鼻息间都是青草和花香的味道。走在这样舒适的天地间,宫阙赶路的疲惫也渐渐消去了,想到马上可以见到越吟,更是心旷神怡了起来。

秦艽走到院门口后一手推开了院门,将手上散发着香味的兔肉提起来笑着道:“我回来了,你们不出来尝尝这香喷喷的烤肉吗?”一边说一边向屋里走去,结果逛了一圈出来发现压根就没人在。“得,一个都不在,不给你们留了。”秦艽哼了一声出来坐到了院子里的小竹椅上,将手中的烤肉放在了小桌上。

宫阙看着秦艽这一系列动作觉得好笑,走上前去问道:“他们都不在吗?”

“不在,前辈估计又去了那里。”秦艽叹一口气,“你若是要找越吟的话可以去溪边,他这几日都在那练剑。”

宫阙来的时候确实看到有一条小溪穿过这个山谷,当即就想抬腿往外走去找越吟,走了两步又停下回过了头看着秦艽。

秦艽看着停下来的宫阙,对着他挥了挥手:“你去吧,不必顾我。”说完又冲跟在宫阙身后的墨染招了招手:“你过来,他们不吃,咱俩吃。”

墨染一下便懂了秦艽的意思,立马蹦了过去:“哎!好!”

宫阙笑了一下便出了院门,往小溪的方向去了。

看着那小溪就在不远处,但走过去才发现还是有好一段距离的,宫阙离那小溪越来越近了,心里欣喜的同时还有些慌张。他不知道,越吟的心里是不是和他一样心急如焚的想要见到对方,还是,越吟听信了父亲的挑拨之言,怀疑自己对他的真心?这样想着,宫阙的心越跳越快,脚步也渐渐慢了下来,每次一到越吟的事情上,他发现自己就会变得无法自控。

溪边的草地上,越吟正执剑挥舞着,势若游龙的几招过后,越吟忽地收了势,将剑往身后一背转身看着小坡的那边,他察觉到有人向这边过来了。他来这里练剑前辈和秦艽都知道,但他们从来不会过来打扰他,而这山谷之中一直都只有他们三个人,越吟一下便警惕起来了。

宫阙走到了小坡上,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那里望着自己的越吟。一见到越吟,宫阙便什么都不想了,越吟劫后逢生,他差一点就要失去他了。宫阙现在只想冲过去抱住越吟,将他实实在在的抱在自己怀里。

刚看到宫阙的那一刻,越吟心里涌起一股想冲过去的冲动,但下一瞬便控制住了自己,将踏出去半步的右脚收了回来,冷冷的站在原地,看着宫阙快步地朝自己走来。

宫阙几乎带跑的到了越吟的近前,可嘴角的笑还没有漫开便僵在了脸上,离他的咽喉几寸处,越吟的剑尖正直指着他。

“吟,你这是做什么?”宫阙顿住脚步难以置信的看着越吟。

越吟冷笑一声:“我做什么?你不是要杀我吗?还问我做什么?”越吟一边冷冷的回话一边对宫阙发动了攻势。

“我怎么可能会想要杀你!那都是我父亲一手策划,想要挑拨你我二人,你怎可轻信他人之言!”宫阙一边解释一边躲过越吟的剑招,“那日我得到消息,便立马赶了过来,想要拦下父亲的人,对不起,是我来晚了!”

越吟在这山中休养了这么久,早就想明白了当日要他命的断然不能是宫阙,但这么久了宫阙竟从不现身,对他的死活淡漠至此,倒是让越吟开始觉得是不是信错了他,可如今宫阙找来了,终于让越吟的心落实了。越吟由着宫阙解释,手上剑招不歇,“那你那高家小姐又是怎么回事?”

宫阙弯腰躲过越吟横扫的一剑,喘着气道:“什么高家小姐?”宫阙对这么一问还真是有些摸不着头脑,高家小姐?他什么时候跟高家小姐扯上关系了?旋身躲过越吟的又一击,脑中回忆一闪而过,他总算是想起来了:“那高家小姐我压根就不认识,是父亲想逼我与她定亲,我没答应。”没想到父亲连这个都跟越吟说了?看来父亲早就在谋划着要拆散他们二人。

“成,我信你所言,那为何我与你写了几封信,你竟连只言片语都不曾回我?”越吟将宫阙从平地上一路逼到了斜坡上。

“信?什么信?”宫阙对此更是一头雾水,自他随六皇子出巡后,他便从来没有收到过任何越吟的信。特别是越家遭此巨变后,宫阙更是纳闷为何越吟竟丝毫没有找过自己,甚至以为越吟是不信任他,认为他也会跟别人一样拿他当逆贼遗党,才没有在这危急关头向他求助,如今看来,似乎另有隐情?

越吟执剑欺身逼近宫阙:“离开宸州之前,我曾写信问过你定亲一事,回了浀州之后,我又曾写信与你报过平安,这些,你可有回过我?”

“信我确实一封未见,我若收到你的来信,又怎么可能不回?”宫阙一下便明白了,不是越吟不够信任自己,而是这一切只怕都是父亲在背后做了手脚。父亲表面上不再管自己与越吟的事,实则暗地里一直在给他们两人制造误会,而且瞒着自己一直在伤害越吟,还差点害死越吟!看来是自己对父亲了解的还不够透彻,他为了宫家门楣,手段比他想的要狠毒龌龊的多。

“那你为何到现在才来!”越吟手中的剑被宫阙夺了过去,一把扔在了地上,接着越吟整个人都被宫阙抱在了怀里。“我早就想来了,早就想…你不知道那天我赶过来的时候听说你中箭生死不明,我带人在君竹山找了一夜,都没有找到你,那个时候我都快疯了你知道吗?”

宫阙用力箍住越吟:“后来符笙将你脱险的消息带来,我才觉得又活了过来,本来想立马过来找你的,可好巧不巧,皇帝偏在这个时候急召我回朝,事态紧急,我不得不赶了回去。我知道你在君竹山内养伤,却也不敢随意派人前来寻你,方将他们骗住说你死了,此时再泄露了你的行踪,我怕保你不住。”

越吟被宫阙箍的手臂已经有些发麻吃痛了,听宫阙这番叙述,他就明白他和宫阙之间是有许多误会的,如今两人都敞开心扉,总算是把心结都解了。可越吟心里仍是梗着一口气,趁宫阙松手之际,越吟一把将他掀翻压在了地上。

“是,你都有理由,可你知道我听到你定亲的时候心里的感受吗?”

“你知道我跪在爹娘坠落的崖上,他们生还几乎无望的时候我多想有人在我身边扶我一手?”

“你知道我被人追杀,陷入绝境时却被人告知想要我命的是你的时候有多绝望?”

“你知道吗?你知道吗!我爹娘…没了…”

越吟压着宫阙,一直不断地说着,说着他这段时间以来的心酸和难过,说着说着眼睛便红了,有一滴滚烫的泪水,落在了宫阙怔住的脸颊上。

宫阙伸手紧紧抱住了越吟,在他的耳边不断地呢喃。

“我知道,我知道…”

这是越吟第一次在他的面前显露出脆弱的一面,以前发生这么多事越吟都没有这样过,甚至连上次他爹娘入狱也不曾。这一次越吟真的是承受了太多,越家在一夜之间倾覆,好不容易出狱的越叔何姨却在归途中惨遭毒手,而他自己也是死里逃生,这一切几乎都是由他一人承担着。在越吟最需要自己的时候,自己却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而不在他的身旁,甚至在父亲的离间下,越吟以为连自己也离他而去了。

越吟将梗在心头的那口气一下全吐了出来,滚烫的泪水和宫阙温暖的怀抱终于让越吟将心中的郁结都散开了。这些情绪他一直都压抑在心里,没有跟任何人吐露过,爹娘出事的时候他得扛着,全城通缉他的时候也得扛着,就是他死里逃生之后他也还得扛着那几乎无法得报的父母大仇。越吟一直在他们面前保持着一副镇定的模样,不想给他们添乱,也不想让他们多担心,可一到宫阙的面前他就发现自己藏不住了,他需要这样一个温暖的怀抱,很需要。

在泪水已经将宫阙的肩膀打湿后,越吟终于平复了下来,他从宫阙的肩窝里抬起头,看着宫阙的眼睛道:“阙,我想你了。”

宫阙心里一跳,眼眶发酸,眸中盛满了心疼和爱怜:“我也,甚是想念你。”

越吟在宫阙话音刚落的时候便低头吻住了他,不待越吟深入,宫阙便按着越吟的后脑勺加深了这个吻。这个吻一点也不温柔,两人都吻的很用力,就像要把对方吃下肚去,仿佛这样就再也不会多生嫌隙,也不会再分开彼此,承受那思念之苦。

他们躺在地上抱在一起吻了很久,才气喘吁吁的分开,再吻下去怕是就要收不住了,越吟松开宫阙翻身到一边仰躺着。天空很蓝,空气中飘荡着丝丝缕缕不知名的花香,耳边是心爱的人的呼吸声,和着溪流的潺潺水声。

宫阙握住了越吟的手,两人在那斜坡的草地上躺了好一会儿,宫阙才起身拉着越吟起来了。“地上凉,我们回去吧。”

越吟拍了拍自己身上的草叶,又帮宫阙捻下了粘在发上的碎草,才走过去将扔在地上的剑捡了回来,对着宫阙笑道:“走吧。”

身后的溪水欢快的跳跃着,暖阳洒下来将两人并肩而行的身影打在一边,交融而密不可分。

 

回到院子里的时候,秦艽和墨染都已经饱腹一顿了,越吟穿过院子直接进了屋内。秦艽看着一言不发但面色却极好的越吟从面前走过,又看了看停在面前的宫阙嗤笑道:“你们动手了?”

粘在身上的草叶可以轻易的拍下来,可泥就不行了,自己这深色的衣服倒是还看得过去,但越吟那雪白的袍子就很明显了。宫阙知道他和越吟这衣服上带着的泥是肯定逃不过秦艽的眼的,但也没打算解释什么,用轻松的口吻问道:“好吃吗?这烤肉。”

秦艽本也没打算多插手他们之间的事,只是调笑的问一句,倒是见宫阙终于对这美味感兴趣了便立马笑着道:“那肯定得好吃,给你们留了,尝尝?”

宫阙用油纸包着扯下来的一大块兔肉朝着秦艽道:“谢了。”接着转身便往屋里去了。

秦艽无语的用手指着宫阙的背影:“哎!你——”

越吟方将衣袍换好便见宫阙手上拿着一包东西进来了。

“秦艽买的烤肉,看起来不错,尝尝?”宫阙说着将手上的烤肉放到了桌上,拉开一张椅子坐下了。

越吟早就闻到了那股让人口齿生津的香味,练了许久的剑,又大发泄了一场情绪,腹中确实有些饿了。越吟净了手后便坐下大快朵颐了起来,还顺手撕下了一块肉,递到了宫阙的嘴边。宫阙笑着叼了过来,含在口中慢慢嚼着,果然这能得秦艽青睐的手艺还是很不错的,怪不得秦艽就为这还特地跑了这么远一趟。

桌上的烤肉还剩了一小半,越吟就停下了手,宫阙看了那烤肉一眼,越吟便又伸手撕下一块肉来喂给了宫阙。“我打算明日便出山了。”

宫阙自然的吃着越吟喂给他的烤肉,待咽下去之后开口道:“伤可好全了?”

“已无大碍。”越吟手上不停,脑子里转着事情。

“那就好,这些时日过去,想来他们也不会再想到你还能活着回去,不过万事仍需小心为上。”这烤肉愈发好吃了,宫阙心里想到。

“我明白,等前辈回来了,便向他辞行,这段时日真是多亏了他的照顾。”

“说起来,不知隐居在此的到底是哪位前辈?”

“说来你可能不信,前辈乃是前二皇子刘晟。”越吟将最后一口烤肉递到了宫阙嘴边。

“什么!”宫阙没有接下递到嘴边的烤肉,而是一脸震惊的看着越吟。前二皇子刘晟明明在二十年前那场谋逆中被诛杀了,虽然那时候的自己尚不更事,但对此也是清楚得很,这是上一年号最动荡朝局的一件事。

“此事说来话长,个中隐情我也是才知道不久。”越吟放下手中的烤肉,将手指上沾着的油渍慢慢擦拭干净了,“那日前辈与我叙述当年事的时候我也是同你这般惊讶得很。”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宫阙忙问道。

越吟回忆着刘晟曾跟他讲过的那些往事,捡着重点的跟宫阙讲了,就连那天行令的秘密也毫无保留地告诉了宫阙,他既认定了宫阙,便无所顾忌地对他推心置腹。

得知当年内情的宫阙心里十分复杂,这是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事实,他不会怀疑越吟所说的真实性,因为越吟信了,而他信越吟。

皇室之间的勾心斗角从来没有停歇过,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而越家也不过只是这漩涡之中的一个牺牲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