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古代言情>天行令>第61章 第 61 章

夕阳西下,自窗口打进来的那束阳光也渐渐偏移,从一边的墙上移到了那竹榻之上,落在了一张略显苍白的面容。

眉头微皱,睫毛也轻轻颤了几下,那双被光笼罩着的眼睛慢慢张开了。先是片刻的失神,然后是左右转了两下,流露出陌生诧异的神色。

越吟慢慢撑着身体坐了起来,胸口处传来一阵一阵的疼,不觉伸手捂了一下,然后发现薄薄的单衣之下满是包扎的绷带。

他想起来自己昏迷前中的那一箭,几乎要从背后贯穿到前胸,原以为自己活不了了,没想到竟然还是活下来了。

转头看了看四周,这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屋子是用竹子建成的,屋内的陈设也都是竹制的,看起来有些年头了。越吟想起自己原先是在君竹山的,莫非自己是被君竹山内的猎户所救?现在也还在君竹山内?

怀着满满的疑问,越吟掀开身上的被子,打算出去看看,这到底是怎么一种情况。可当他刚下地,就踉跄了一下,小腿上传来的痛感让他想起来自己腿上也中了箭。勉强穿好鞋子后,越吟还是一瘸一瘸的出了房间来到了屋门口,这一小段距离的走动都已经让他额上冒了冷汗。

“哎!你怎么出来了!”

越吟听着这个声音有些耳熟,一抬头竟真的发现站在自己眼前的是行踪不定的秦艽,这下更是诧异了,秦艽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秦艽看着在自己面前楞住的越吟道:“怎么,认不出我来了?”

“秦兄。”越吟的声音有些虚弱。

“你说你起来也就算了,怎么也不披件衣服,且不说现在天还没这么暖呢,你刚受了重伤正虚弱着懂不懂。”秦艽一边数落着越吟,一边走到一旁把一件雪白大貂拿过来给他披上了。

“多谢,是秦兄救了我?”越吟只穿了单衣,确实有些冷,便裹紧了身上的大貂。

“是我把你捡回来的,不过借了别人的窝。”秦艽伸手扶着越吟往回走,“你的伤还没好,还是给我乖乖回去躺着吧。”

越吟借着秦艽的力,又平稳的坐回了床上:“大恩不言谢,秦兄的这份情我记下了。”

“什么记不记的,你我既是朋友,我又怎能对你见死不救呢?”秦艽坐到了床边的竹凳上。

“方才秦兄说借了别人的窝,此处——”越吟问。

“此处是君竹山中的一处竹屋,我与屋主人是朋友。”秦艽知道越吟问的是什么。

“君竹山?不知秦兄这位朋友是?”越吟现在身份敏感,不能不了解一下身处的环境。

“是我。”门口走进来一个看起来五六十岁的男人。

越吟看着突然出现的陌生男人有些防备,虽说是秦艽的朋友,但终究是不知他底细。

“前辈,你这突然从背后出声着实有些吓人。”秦艽虚叹了一口气。

那人笑了起来:“你那胆子我还不知道吗?这哪吓的到你。”

“前辈。”越吟拱了一下手,无论如何他也是屋主人,既肯接纳自己,自不能对他失了礼数。

那人看着越吟,不觉叹了口气,走上前去:“此物是你的?”

越吟看着他手上的桃木簪,瞳孔微缩,这不是爹娘给他的那枚木簪吗?怎么会在他手上?接下来越吟有些着急的摸了摸发间和身上,确实不见了。

“是我的,怎么会跑到了前辈手上?”越吟镇定下来道。

那人将木簪交还给越吟:“你不必着急,这是小艽救你时在你身边捡回来的。”

“抱歉,这簪子对我很重要。”越吟为他刚刚的失态道歉,看得出来面前这人对自己并无恶意,是自己小人之心了。

越吟握紧了手上的簪子,抬眼看那人的时候发现他眼睛里有一些他看不懂的东西,有缅怀,还隐隐有些悲伤。

“你是,越征的儿子?哦,他现在叫越铮鸣。”那人看着越吟开口道。

越征?他倒没有听说过父亲以前还有这么一个名字,“是,晚辈越吟。前辈认识家父?”

那人微仰起头:“何止是认识啊——”感慨一句之后又看着越吟问道:“他现在可还好?你又是怎么会被人追杀至此?”

越吟神色立马悲痛了起来:“前些日子,家父家母都已被人所害了。”

“什么?!”一旁的秦艽先惊呼出声了,那人听后显然也是怔住了。

“此事说来话长,我之所以来君竹山也是因为父亲遗言所托。”越吟忍着悲痛说到。

“是你父亲让你来君竹山找我的?”那人从震惊中回过神。

越吟看着那人眉头一皱:“找,找前辈你?”

看来越吟还什么都不知道,想来越征让他来君竹山找自己也是真的穷途末路了,到底是为什么越征会被人所害,以至于不得不把儿子交到自己手上?

“你父亲没有告诉你,他让你来找的人就是我刘晟吗?”

“前辈你,你,你就是——”刘晟?秦艽只知道他姓刘,却从不知道他就是传言中已经故去的前二皇子刘晟!

越吟的吃惊程度不亚于秦艽,二皇子刘晟不是说已经在当年那一次政变中殁了吗?怎么会在君竹山上的一座竹屋里?

看着他们惊讶的神色,刘晟解释道:“我还活着的事大概除了越征之外再无别的人知道了,本来我是该死了的。”说完刘晟的眼里流露出些许痛苦。

越吟从未听父亲提起过这件事,但看他的神情确实不像是在说谎,而且加之他刚进来时问自己那木簪的情形,很显然,他是认得这木簪的。是啊,他若真是刘晟,又怎会不认得他自己留下来的天行令?

“那这木簪——”越吟将那木簪递到了刘晟的面前。

刘晟接过木簪,温柔的磨砂着:“这木簪原先是我赠给天行束发用的,后来他走了。”刘晟眼里竟开始湿润了起来,“但这木簪他戴了多年,早已成了他的一个标志,所以我给它起了另一个名字——天行令,用来传达指令了。”

听到这里,越吟就明白了,眼前的这位怕是如假包换,当年的事恐远没有母亲给他讲的那么简单。

几人的身份都通透了之后,便都把话往明里说了,越吟将自己家这段时间发生的事,以及父母双亲为何亡故都说了一遍。听的两人是越来越安静,神色也随着越吟的叙述不断变化着,刘晟更是心下觉得对不住越家。

“此次我会被追杀也是因为这个,只是不知道这一番他们会不会以为我已经死了。”越吟说着笑了笑,有些自嘲。

“当时我看到你的时候,你身上的伤可不轻,要不是碰上了我,你这一劫怕是逃不过去了。”秦艽想起昨日自己去挖药材,结果却看到一个满身带血的人滚到自己面前,翻过来一看是越吟的时候他都吓了一跳,那一身的伤真是离死不远了。“我带你藏起来之后,那伙人还在找你呢,要不是我对地形熟,不一定能从他们眼皮子底下溜走。”

越吟冷哼了一声:“他们还真是不见到我断气就不放心啊。”

“你昏迷了两天,如今刚醒又说了这么多话,只怕对你的伤不好,有什么事我们明天再说吧,你该歇着了。”刘晟看着越吟仍然没有血色的脸,有些担心,越征为他至此,他不能再让他唯一的儿子出事。

“这么久了?我需得回去给姐姐报平安,姐姐可能还不知道我没事。”越吟不知道原来已经过了这么久了。

“你安心呆在这里养伤吧,外面那么多人都想要你的命,你现在出去不是送死吗?”秦艽按住越吟,“这事交给我去办。”

“对,你就留在这里把伤养好再说,小艽出去会比你出去好。”刘晟也开口了。

“那便劳烦秦兄你了。”越吟对着秦艽拱了一下手,以自己现在的状况确实是出不去,秦艽他们都认识,他去绝对是行的。

“客气,你快给我乖乖躺着,我可是把我珍藏的药材都拿出来救你了。”秦艽起身道。

越吟笑了笑,听话的躺下了,他知道要把自己从鬼门关拉回来肯定费了秦艽不少力。

 

秦艽将今晚要熬的药都配好交给刘晟之后便出山了,直接赶往城中符府。

彼时越歌听说了越吟遇难生死未卜的消息正焦急着,却见符筠带着一人来了找自己,脸上还带着笑意。越歌擦干眼泪,整了整衣容便看到跟在符筠身后是去年帮越家解围的神医秦艽,不知道这时候夫君带秦神医来找自己所为何事。

“歌儿,有好消息,吟儿没事!”符筠大步走到越歌面前笑着道。

“什么?吟儿没事?你怎么知道?”越歌一把抓住了符筠的手。

“越吟现在已没有生命危险,千真万确。”秦艽忙上前保证到。

看着越歌眼里的疑惑,符筠解释道:“幸好遇上秦神医相救,吟儿如今在君竹山内养伤,已无大碍。”

“君竹山?”越歌不明白君竹山上怎么养伤。

“我昨日偶遇受伤的越吟,便把他带到朋友在君竹山内的小屋医治了,他现在在那里很安全。”秦艽解释道。

“那真是太好了,多谢秦神医对吟儿的救命之恩。”越歌大松了一口气,起身向秦艽致谢。

“不必不必。”秦艽摆手道。

知道越吟没事后,符家的人都松了一口气,越铮鸣和何采兮刚去了不久,他们实在再接受不了越吟也出事了。一家人转悲为喜,都对秦艽感激不已,问过越吟的情况后放下了心,摆了一桌谢宴硬是拉着秦艽留下了。

 

符笙第一时间就将这个消息告诉了宫阙,宫阙那时候还在让人搜寻着越吟,如今突然知道了越吟已经没事脱险了,差点喜极而泣。高兴之余立马便要动身让秦艽带自己去找越吟,他必须亲眼看到越吟好好的在他面前才能放心。

可惜他还没找到秦艽宸州就传来了诏令,要他即刻进宫面圣,说是有要事,片刻耽误不得。一边是不可违抗的皇命,一边是牵肠挂肚的越吟,宫阙站在原地挣扎了许久,最终还是带人赶回了宸州。

越吟有秦艽照看着应当不会出问题,但宫阙心里却很想在此刻能陪在越吟身边,生平第一次,他对自己在朝为官而被束缚感到了厌烦。可当他赶回宸州见了皇帝后就把那些情绪抛在了脑后,因为皇帝找他的要事是跟黔州案有关的,得到消息,黔州不知所踪的武器盔甲曾在宸州出现过。宫阙是一直在查这个案子的,所以皇帝找他是肯定的,这个消息可不是好消息。

宸州乃是皇城,出现任何变故都可能会危及国之根本,进而殃及黎民百姓,这是绝对懈怠不得的。宫阙如今就是再担心越吟,也是不能撇了这等大事而去,不过好在此次回来也解决了一个大问题。

宫政以为越吟已经死了,在皇帝跟前说的时候还说这是宫阙的功劳,是宫阙带人去浀州截杀了越吟。那个时候宫阙确实在浀州,皇帝问起宫阙这件事的时候,宫阙顿了一瞬就应了下来。

不如就将计就计,让他们都以为越吟死了,那越家一事也就结束了,更加不会有人再去追杀越吟了。至于越吟那边,看来得了空真得好好去解释解释,他已经好久没见到越吟了,如今甚是想念。

 

可如今多事之秋,又岂能朝朝暮暮,儿女情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