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古代言情>劝你不要恃宠而骄>第39章 酒醉狂【番外已替换】

香炉里升起缕缕轻烟,散发着淡淡的清香,萦绕在四人身边。

 

 

他们目不转睛地看着杨系归,只听他继续道:“等云妃赶到苍云山时,那里早已人去楼空。她仍不死心,继续前往落雁城,彼时姜将军用这支兵和落雁城里的兵力将临水人一网打尽,只余少数人活着离开了落雁城。云妃,撞见了他们。”

 

 

姜书倒吸了一口凉气,“在这种情况下……仅凭一人之力怎么活得下来?”

 

 

“不,她活下来了。”杨系归郑重道。

 

 

“没人知道她是如何活着回到落雁城,也没人有机会问她。”

 

 

一语毕,满室如石沉大海一般平静。

 

 

“她怎么死的?”林暗揉弄着姜书鬓角的头发,忖度瞬息,嗤笑一声,看似漫不经心。

 

 

“被燕人认做临水人,射杀在落雁城外。”

 

 

“可笑,”林暗翘起唇角,双眸带着若有似无的寒意,“被燕人射杀在城门外?你倒不如告诉本侯她难产而死更可信。”

 

 

“落雁城未必没收到云妃独身营救的消息,云妃不可能死在燕人之手。”

 

 

杨系归脸色一白,宽袍下的手不安地颤抖着,掌心渗出的汗水逐渐流向指缝,那粘稠的汗水让他浑身发麻,呼吸都不敢稍重分毫。

 

 

“密案中如此写,我也不知真假。”杨系归眼神飘忽,瞥到满目无害的姜书反而镇定下来。

 

 

林暗翘着一边嘴角,意味不明地说:“杨延尉真是胆大包天,连不知真假的密案也敢留在身边。”

 

 

“吱吱。”

 

 

那扇半开的窗户一前一后地摇晃起来,似是有只手在有一搭无一搭地推拉着它。安行川拍案而起,“有人在偷听!”

 

 

未及安行川靠近,窗外又翻进一人来。他怡然自得地靠在窗棂边,嘴边衔着酒葫芦,两颊绯红,当是醉酒之状。他身上的袍子松松垮垮,腰间悬挂着合鞘的匕首和一枚色泽通透的黑玉,那不堪重负的腰带似乎立即就要垮下,让人在心中为它捏了把汗。

 

 

过于宽大的袍子罩在他匀称的躯干上,莫名透了几分桀骜不驯出来。他仿似终于察觉腰间的重量,皱着眉将腰带往上提了提,抹了抹因喝得太急而溢在唇边的酒,将酒葫芦也系回腰间,醉醺醺地向几人走来。

 

 

“你小子从哪儿看来的稗官野史?我娘死得这么窝囊?少胡说八道,嗝……”他慢悠悠地撑着杨系归的肩坐了下来,“这破地方!大把人挤破头都进不来,我看也是。一道门槛修那么高,若不是大爷我身手矫健,今日还就进不来了。”

 

 

来人自报家门,姜书猛地坐起身来,“他是……”

 

 

“大燕二皇子,燕有怀。”杨系归皱眉道。

 

 

燕有怀瞧了瞧几人,“我为何不曾见过你们?哦,想起来了。太书院那破地方我才没去过几次。”

 

 

从不知自己还有位表兄,姜书心中既好奇又激动,指着自己鼻子问:“你可认得我?”

 

 

“啊?你?”燕有怀无辜地眨了两下眼睛,手脚并用地爬起来,踉踉跄跄地走到姜书面前,俯下身,仔细地端详着姜书的脸。

 

 

他似是很困惑,两条眉头紧紧皱起,嘴里一边念念有词,乌溜溜的眸子迷糊地转了转,显得很是无害。

 

 

顿时,他幡然大悟:“你是酒馆里的小兄弟……你怎么跟到这里来了?我好像没给银子……来,拿着,”他边说边从怀里掏出一大把银票塞到姜书手中,“既然来了,不如咱哥俩再去喝两杯?”

 

 

他就势坐了下来,习惯性地要去搭姜书的肩,手往上伸了几寸被一阵大力拍了下来,他扭着头看了看,“小兄弟,你背上咋还长了一只手?”

 

 

姜书哭笑不得地拿着银票,“你眼花了。”

 

 

喝酒讲究一个气氛,勾肩搭背就是最好的气氛。燕有怀摇了摇头,“不管他。来,咱俩喝!”

 

 

他取下酒葫芦,打开塞子猛灌一口,再将葫芦举到姜书面前,“兄弟你也喝。”

 

 

林暗一只手揽住姜书的肩,将他往怀里带了带,挑衅地说:“本侯陪你喝。”

 

 

燕有怀抬眼看着林暗,那一瞬间的眼神很是耐人寻味,旋即又恢复醉醺醺的模样,打了个酒嗝,说道:“你才是酒馆里的小兄弟吧?来,咱俩喝!”

 

 

“本侯今日赏你这个脸。姜书,换个座。”

 

 

这表兄醉得是人是鬼都分不清,姜书也不指望他能认得自己,起身与林暗换座,听燕有怀又道:“诶……酒钱给那位小兄弟!”

 

 

“……”姜书板着脸扔到林暗怀里,林暗咧嘴一笑,“轻点儿!下回不让你进门了。”

 

 

“我不稀罕。”姜书回驳一句,回到位置上安行川立即靠了过来,凑在他耳边道:“你表兄怎么这副德行。”

 

 

杨系归闻言也凑进来,姜书郁闷道:“我哪儿知道。”

 

 

安行川扬眉,“也是,阿书都不认识他。”

 

 

“废话。”

 

 

林暗接过酒葫芦,将杯里的茶水饮尽,倒满,举至鼻尖轻嗅,笑道:“好酒。”

 

 

“小兄弟有眼力,干杯!”

 

 

两人撞杯,各自痛饮。

 

 

不知林暗是心怀鬼胎还真是醉得酣畅淋漓,和燕有怀谈天论地,一会儿说到狼烟烽火,一会儿说到风花雪月。

 

 

“明日一早还要去拜见长老,就让他俩这么喝?”安行川说道。

 

 

杨系归也很担忧,但林暗和燕有怀他们都劝不住,只好看向姜书,“阿书……”

 

 

“系归,你先告诉我茅厕在何处,我想如厕。”姜书皱着张脸道。

 

 

“在厢房外。”

 

 

“多谢!”姜书动了动身子,发现袍子一大半被林暗踩在脚下,他苦不堪言,拽了几下纹丝不动,无奈之下道:“侯爷,你踩到我衣服了。”

 

 

林暗置若罔闻。

 

 

无可奈何,姜书凑到他耳边,“侯爷,我衣服被你踩到了。”

 

 

燕有怀又往林暗杯里倒了些,林暗抓起来一饮而尽。

 

 

感觉身下即将一泻千里,姜书哀求道:“侯爷,我想如厕,很快就回来。”

 

 

“林暗,我知道你没醉!”燕有怀的破葫芦里能装几杯酒?林暗不知在耍些什么花样。

 

 

林暗回过头来,轻阖眸子看着姜书,“你胡说,本侯醉了。”

 

 

“好、好!你先把脚挪开,我要去如厕。”

 

 

姜书好说歹说,林暗终于挪开了脚。他顿时从地上蹦起,如离弦之箭狂奔而去。

 

 

燕有怀嘲笑道:“小兄弟太不稳重了。”

 

 

安行川和杨系归两人对视一眼,总感觉说这句话的燕有怀很不会自省。

 

 

“有怀兄说笑了,”林暗晃着脑袋说,“在本侯看来,他啊,稳重得很。”

 

 

“我可看不出来。”燕有怀歪着头,认真地问:“你醉了吗?”

 

 

“没醉。”

 

 

“巧了,我也没醉。”

 

 

“……”安行川瘪了瘪嘴。一点说服力都没有。

 

 

“你认得姜书吗?”林暗问。

 

 

燕有怀打着酒嗝,“功臣之孙,”他将脸埋到林暗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罪人之子。”

 

 

“可惜,姜雁行不是大燕的罪人,否则父皇也不会让他活到现在。恨他的人,只有我父皇啊。”

 

 

林暗不动声色地垂下眼帘,“你知道些什么?”

 

 

“小心杨系归。姜书是无辜的,不该被卷进来。”说完,燕有怀趴在矮几上,砸吧砸吧嘴安然入睡。

 

 

“多谢。”林暗低声道。

 

 

安行川见林暗脸色不大对劲,试探性道:“燕有怀常年游历在外,莫说姜书,我看他连皇上的儿子都未必认得全。”

 

 

他用胳膊拐了下杨系归,杨系归回神附和道:“是啊。”

 

 

“阿书为何还不回来,莫非迷路了?”安行川强行转移了话题。

 

 

“说不定,本侯去看看。”林暗拍拍衣袍,站起身来。

 

 

“我也去。”安行川立即道。

 

 

“我……”杨系归愣了片刻,“我便不去了。姜将军今夜离开后,我爹也要返京,我待会儿与他一起下山。”

 

 

林暗侧目睨着他,半晌后点头,与安行川离开了房间。

 

 

轻烟从香炉里款款升起,鼾声如雷的少年许是闻见了香气,醒了过来。

 

 

安有怀没有抬头,摸索着酒葫芦,将它抱进怀里。

 

 

“别自作聪明,定安侯可不像燕君仁那么好糊弄。自此之后,定安侯应该会提防着你,不会让你肆无忌惮地接近姜书。”安有怀愉悦地笑起来,“不过这样也好,让他以为我们都是站在燕君仁这一边的。”

 

 

杨系归端正地跪坐在原地,低眉顺耳道:“是。”

 

 

姜书从茅厕出来后,抬头看了看天色,心事重重地离开了容兮院,他只是想出去走走。

 

 

夜空晴朗,那轮弯刀似的月亮洒下大片银白色的光芒,稀疏地照进阡陌小道,暗影浮动的树影像一只只张牙舞爪的怪物,一个接着一个,迫不及待地扑向姜书的脚边。

 

 

姜书漫无目的地往前走,时而抬头看看天色。

 

 

“快亥时了。”姜书低声呢喃道。

 

 

“爹……已经离开阔府了吧?”

 

 

姜书惆怅地叹了口气,“他为何不肯回洛阳呢?宁愿在阔府等我,也不肯洛阳。”

 

 

“就连他来找过我也不能让别人知道,他到底想干什么?”

 

 

他寂寥的影子斜印在斑驳的树影间,渐渐地,一条亦步亦趋的影子紧紧跟在身后。

 

 

姜书敏锐回身,厉声道:“是谁?”

 

 

一抹亮影在眼前闪过,转眼间又坐上了树梢,朦胧的月光映在她身上,平白敛起了她锋芒毕露的本性。

 

 

见此人是夜闻铃,姜书讶异道:“是你?我还以为是……”

 

 

“你以为是谁?拿破云枪那臭小子?”夜闻铃低着脑袋,夜风偶然路过,掀起她额角的青丝,露出了她不甚张扬的眉眼。

 

 

“嗯。”姜书赧然应道,“姑娘与侯爷有很多相似之处。”

 

 

夜闻铃浅浅抬首,姜书隐约瞥见她唇抿得很紧,便安慰道:“侯爷向来口无遮拦,夜姑娘无需多加在意。”

 

 

夜闻铃怔了片刻,嘴角遏制不住地翘起,“这些话本姑娘听得多了。”

 

 

“你倒是,你爹要走了,都不去送送他吗?”

 

 

姜书惊奇地挑眉,“你知道我是姜书?”

 

 

“本姑娘可是足足等了六年,怎会连你的一点消息都不打听。”夜闻铃抿嘴轻笑。

 

 

“可惜,当时我没认出你,还险些伤了你。”

 

 

姜书羞赧之余还为自己辩解,“那一鞭我躲得过去。”

 

 

“太草率了。”

 

 

“嗯?”

 

 

“我太小看他了。”夜闻铃弯起眸子,似月牙一般,在清浅的光辉中,她的双眼就像波光粼粼的湖面,沉静却耀眼。

 

 

“侯爷很厉害。”姜书声音低柔了一些,“当年我能刺死山兽之君,是因为侯爷和行川已经伤了它,再加上它本身就有伤在身,我侥幸而已。承蒙姑娘错爱,对不住。”

 

 

惊鸟穿过层层相叠树丛,像破土而生的嫩芽,娇弱虽娇弱,却不失坚韧。

 

 

“没有错爱。坦白说,我并不在意谁是姜书,我想嫁的,只是雁叔的儿子。”

 

 

姜书心中微动,“夜姑娘不恨我爹?”

 

 

“恨?本姑娘为何会恨他?”

 

 

“是他将你们抓回大燕,他该是你的仇人才对。”

 

 

夜闻铃古怪地看着他,“你想从我嘴里套话?”

 

 

“……也不全是,也很好奇。他那么多年不肯回京见我,与你们的关系却像是极好。”

 

 

“他不是不肯见你,只是还不能。”

 

 

“为何?”

 

 

“我也不知道。”夜闻铃咧嘴露出一排牙齿。

 

 

姜书也不失望,抬头望了望天色,眸中染上些许浓墨,“他已经走了。”

 

 

“他很快、很快就会回来。”

 

 

她说得很笃定,仿佛势在必得。

 

 

“兴许,我已经不想他回来了。”姜书无声地说着这句话。

 

 

夜闻铃一脚踩在树干上,手肘靠着膝盖,手掌撑着脑袋,轻轻勾起嘴角,浑似天真无知的稚女。

 

 

“他不让我嫁给你,那……只要他死了约定便不作数了吧?”她银铃般的笑声响起,“那我就杀了他,带你回大都成亲。”

 

 

姜书面色一冷,“你敢。”

 

 

“本姑娘有何不敢?”她眸子转了转,“亦或者,你不愿娶我?”

 

 

“绝不……”

 

 

“等等,话不能说太满,如果你和我回大都,你一定会心甘情愿地娶我。在此之前,我只要将你带回大都就好了。”

 

 

夜闻铃摸着腰间的九节鞭,笑容嚣张,“倘若你不愿,我便将你绑回去。”

 

 

寂静的阡陌中,两道旁树丛仿佛被飓风刮过,发出阵阵响声,径直朝两人奔来。

 

 

一道惊雷怒吼响在身后:“你敢!”

 

 

姜书震惊回首,背后龙雀刀已被此人夺过。

 

 

“是你?!”夜闻铃惊呼一声。

 

 

泛银光的刀刃已横到身前,满带杀气的少年赤红着眸子,几乎在刹那间跃上树干,她猝不及防从树上滚落,借此躲过致命的一击。

 

 

“侯爷!别冲动!”姜书大喊道。

 

 

林暗有些醉意,再加上怒火攻心,挥刀之手,招招狠厉,不为伤她,只为一招取她性命。

 

 

夜闻铃来不及拿武器,只能在林暗毫无破绽的攻击下节节败退。

 

 

“你疯了,你想被逐出阔府?”

 

 

然而在这一刻,林暗只想杀了她。

 

 

偏偏林暗速度奇快,夜闻铃看得眼花缭乱,“嘶!”

 

 

一刀撕破她臂上肌肤,她的防御破绽百出,林暗飞身而起,踩着她的肩膀压向地面,刀锋劈向她的后颈。

 

 

龙雀刀削铁如泥,姜书佩戴在身上时,刀鞘足足缠了数十层,还生怕一时不慎让它开了鞘,林暗这一刀下去,夜闻铃必定身首异处!

 

 

在刀锋落下的前一刻,林暗听到了姜书的声音。他震惊地抬起头,声音里几乎带着颤抖,问道:“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