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古代言情>有匪君子,不可谖兮>第13章 第 13 章

  谢玉章听了这话,心中窜起的小火苗,噗嗤灭了,更加扬眉吐气。大齐的规矩,抹额只有参军的人才可以戴,并且品阶不同,颜色花纹也是不一样的。像谢玉章这种新入军营的只可以佩戴紫纹抹额,品阶越高的将领,抹额越是华丽。然而他的虽是最普通的抹额,可寻常的人家佩戴,是要杖责的。

  谢玄微又冲孙元哲轻蔑一笑,“孙公当日得知了新政,在大殿外跪了许久,说要求皇上赐死,他又仗着是先帝伴读,逼得皇上不得不留他封号,皇上现在对他不过是睁只眼闭只眼。孙小世子,我劝你好好读书,再不济,也得学会阿谀谄媚的本事,不然将来便是街头卖鸭蛋的命。不过,也算是承了你祖宗基业。”

  一席话说的众人哄堂大笑,孙家本是卖鸭蛋的农户,不过是女儿机缘巧合救了流落在外的皇子,因着几分姿色进了宫,从此便飞黄腾达了。

  孙元哲并不知道其中缘由,被他这般羞辱,气的双目赤红,直说是谢玄微胡说,伸手就要去打他。

  却听一个少年轻声说:“此事我好像也听父亲讲了,听说孙公险些睡地打滚了,许多同僚都看到了。”便有几个少年点头称是,也说听了父兄轻描淡写提到此事了。

  孙元哲听了,气的脸红脖子粗,指着谢玄微破口大骂,“也不晓得你是哪来的妖精,几句话勾的他们倒戈,今日小爷就先杀了你这妖言惑众的妖怪!”说完,拔出一枝还未包裹彩墨的箭,直直向谢玄微刺去。

  谢玉章一把拉开谢玄微,两人堪堪躲过。孙元哲气不过,仍旧要伤他,众人见他持械伤人,也是吓得落荒而逃。

  谢玉章见他还要打人,登时发起狂来,一脚踹的孙元哲趴地上动都动不了,抢下他手中的箭,兜头就是几巴掌打到脸上,边打边恨骂道:“小犊子,凭你也敢跟老子叫嚣,老子连江慕寒都敢打,你以为你是谁?”

  那孙元哲自小受宠,家里人从不动过一指头,更怕习武师傅不小心伤到他,因此废柴一个,被谢玉章打的毫无还手之力,只嘤嘤的哭着。

  史云正怕打出事来,赶忙与几个同窗劝解谢玉章,将两个人拉开后,孙元哲捧着脸垂泪,新穿的袍子也都滚脏了。别人去扶他,他气地甩开这人手,口中仍旧是骂骂咧咧的。

  江慕寒哈哈大笑而来,众人赶忙行礼,只有谢玉章不为所动,气呼呼地看着他。江慕寒先走到谢玄微跟前作了个揖,众人心中一阵后怕,也屏息静气。心道还好刚刚自己并没有不敬,如今看来,这位必定是个贵人,又后悔没有帮忙。

  江慕寒又拿了棍子轻轻打了下谢玉章,笑骂道:“成天老子老子的,本世子一会不在,你就又把那点破事拿出来说,被你打了一次,你能吹一辈子。若不是当时本世子裤子脱了一半,凭你打的过?”说完就把他搂到怀里顺毛,笑道:“你跟他打什么?也不嫌丢人。”

  这江慕寒是荣亲王老来得子,自小娇惯的不成样子,养成了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成日里撩猫逗狗,最是淘气,人人都说他狗见了都要绕着走。他生的极好,又极度厚脸皮,最会撒娇撒痴,将太后吃的死死的,因此谁也不敢管他。

  江慕寒又用棍子指着孙元哲道:“我知晓你嫉妒玉章跟我好,可你该知道的,玉章姑姑是我嫂子,玉章按辈分得叫我叔叔,做叔叔的怎么不宠着侄子?”

  谢玉章听了,被气的发笑,却被他抱在怀里,只能笑骂道:“你个不要脸的纨绔,谁是你侄子?”

  江慕寒又对谢玉章道:“你放心,叔叔再纨绔,也知道护着你。在座各位,今儿我就把话丢在这,若是今日这里的事被人说出去半句,惊扰的可就不是各家父母,而是贵人了!”说到最后,他收敛了满面的不正经,威严地看着众人,众人连忙应下。

  江慕寒将谢玉章肩上泥土掸去,轻轻安抚他,又吩咐道:“孙公子不小心摔脏了衣裳,万儿你送他回家吧,好生伺候着。各位也别站着了,今日谁赢了,谁就初三宴请我们。”众人听了,拍手喝彩,便去准备自己的用具。

  万儿便去拉起孙元哲,半拉半拽地将他送下去了。

  江慕寒冲着谢玄微又作了个揖,笑得春风得意,“嫂子好兴致,女扮男装来围猎了。”

  谢玉章吓得一把捂住他的嘴,低声道:“你怎么发现的?不对,你胡说八道什么?”

  江慕寒挣脱他,眨眨眼笑道:“就嫂子耳朵上的耳洞啊,虽穿了男装,可这股脂粉味骗不得人。何况嫂子腰上玉佩,是我太子哥哥的,我听他说给了媳妇了。”

  谢玄微听了,忙摘了那块显眼的玉佩,塞到荷包中,笑道:“小世子果然聪慧。”

  江慕寒抱拳告饶,便命下人给谢玄微牵马拿箭,好生伺候着。

  十几个少年上马备战,个个意气风发,满面严肃,只盼着在围猎中夺得头筹,也好扬名。

  谢玉章背了弓箭,翻身上马,信心十足的对江慕寒道:“初三这顿饭,我可请定了!”

  江慕寒骑在马上,啧了一声,拉满了弓,试了试准头,眯着眼笑道:“叔叔不跟你个小辈计较,叔叔疼你。”

  谢玉章转过脸,不再睬他,低声骂了句“纨绔。”又不轻不重的哼了声,只等到令官一声令下,他脚下用力一蹬,马便冲了出去。

  江慕寒跟在他身后,踢了踢马肚子,也晃晃悠悠的去了,懒懒散散的,全然不似来围猎,倒像是游山玩水似的。

  谢玄微也是一派从容,他已经许久没骑马了,突然上马,倒有些恍若隔世的感觉了,因此也不急着往前跑,只是慢慢走着,顺道查看地形。

  不多会,只听前面有少年欢呼,原来已经有人打到了猎物。谢玉章心中更急了,下了马,在林中胡乱转了起来。

  谢玄微只管骑马溜达,行至一块空地,他心中开怀便纵马高歌起来。围着空地来回跑了数十圈。他勒马微喘,心中却更加快活,只觉得整个人都脱胎换骨了。不由心想,若是春花烂漫时,也能过来跑一圈马,那当真是人生一大乐事了!

  谢玄微稍歇了会,便又骑马原路返回,正遇到谢玉章来寻他。

  谢玄微见他满面愁容,便笑道:“输了么?”谢玉章点点头,嘴巴撇了撇,江慕寒对谢玄微笑道:“他心里就想着赢了我,可偏偏一败涂地,跟我闹到现在。”

  谢玉章骂道:“你个纨绔,投机取巧来的,也好意思!”

  江慕寒得瑟一笑,“兵不厌诈好吧?”

  谢玉章越想越郁闷,抬头看了看谢玄微,见他笑着,便对江慕寒正色道:“这次是我技不如人,下次围猎我必赢你!”

  江慕寒连道:“好好好!男子汉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谢玉章道:“那肯定的!我要是还输了,我就把谢家家训抄十遍,我若赢了呢?你怎么办?”

  江慕寒翻了个白眼道:“你赢了,就会拿彩头。凭什么你赢了,我还得贴点东西,真不讲理!”

  谢玉章嬉皮笑脸道:“小世子最是大方,多给我些彩头,还不是小意思?”

  江慕寒啧了声,“啧,这会我又不是纨绔了?”不由得也笑道:“给给给,谁让我是你叔叔。”

  谢玉章撇撇嘴,不去理他,牵了谢玄微的马,对谢玄微道:“姑姑今晚我们去放花灯吧,今日我看了,湖心亭的冰都化开了,我让香枝姐姐做了许多花灯。”

  谢玄微道:“好,晚上我多多为你祈福,求个前程似锦。”

  江慕寒听了,也跳了过来,对谢玄微道:“嫂子别忘了也给太子哥哥祈福!”

  谢玄微轻轻点了点头,笑道:“我也会为世子祈福的。”

  江慕寒听了一阵恶寒,连连摇头,苦笑道:“还请嫂子原谅慕寒不会说话,我那太子哥哥是醋里泡大的,我可不敢给他上眼药,不必管慕寒了。”

  谢玄微但笑不语,谢玉章哼了声,牵马走了,江慕寒暗暗打了下嘴巴,恨自己嘴上没个把门的。

  谢玄微与谢玉章坐了江慕寒马车到了谢府后门,谢玉章死活不肯当着江慕寒的面爬墙,撵了半天,江慕寒就是不走,笑嘻嘻的要看着他出丑。三人正在闹着,角门却被打开了。

  那喝醉了的婆子,此刻还微醺,见了谢玉章唬的酒一下醒了,拍着心口道:“我的爷,你什么时候出去的?”

  谢玉章怕她认出谢玄微,忙拿了帕子挡住他的脸,说道:“我翻墙出来的,若不想被打板子,你就当没见过我跟随喜,顺道你这次喝酒失职之罪也免了,下次别这么喝了。”

  那婆子本就是个胡天胡地的,听了这话忙笑嘻嘻地说:“是是是,奴才从未见过爷,从未见过。”

  三人道了别,谢玉章便拉着谢玄微匆匆去了,江慕寒在他身后喊道:“初三记得来我家。”

  谢玉章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初二一早,谢玉章派了随喜将自己为段行止求的平安符送给他,然后就陪母亲与父亲回了外祖家。跟表兄弟们玩了一日,只觉得索然无味,熬到了回家,才有了笑容。

  晚上临睡前,雪盏过来敲门,给了谢玉章一幅裱好的万里江山图,笑道:“主子说,明日还劳烦少爷将这画给太子。”

  谢玉章听了,满面疑惑,问道:“我是去小世子家,并不是见太子啊。”

  雪盏摇了摇头,道:“奴婢也不知道,主子只是这么吩咐的。”

  谢玉章道:“好吧,若是见不到太子,我便让江慕寒代为转达。”

  雪盏道了谢,由香枝送了出去。

  是夜,段行止从怀中摸出谢玉章送的平安符,借着灯光细细打量,心中仿若灌了蜜,甜的忍不住发笑。“即便是粉身碎骨,也值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