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古代言情>我不要这个金手指>第二十一章

 

  当贺剑轻看了许久余珦废了九张纸而完成的人像,问出那一句时,余珦当时心里是生气的。

  他想,贺哥什么眼神?是因为灯笼太暗所以看差了吗?怎么会以为是他呢!

  余珦闷声闷气,低低地垂下脑袋,哼了声:“不是!”

  贺剑轻这可猜不出来了,也不敢乱猜,心里盘算着莫非是余重启?唔,有点像。

  好在余珦立刻给了他答案:“是,是抓我的人!”

  贺剑轻目光一顿,再细细去看那画纸上的人。

  撇开余珦画技不说,那画上的人分明是个长相丑陋的男子,看年纪,似乎三四十,浓眉大眼厚嘴唇,十足坏人模样。

  贺剑轻瞬间就明白了余珦的意思,那是十年前,将余珦从他身边带走的人,是抓走了余珦,害得他们十年分别,害得余珦不知遭受了怎样的磨难,四肢被戴上镣铐,差点死在战场上的人!

  贺剑轻捏着画纸的手收紧,他眉目肃杀,心里冰冷刺骨,穿透目光的是森冷的杀意,若是画能成形,他立时便将此人千刀万剐不解心头恨!

  余珦说完话后,半晌没听见贺剑轻声音,抬眼望过去,一时怔住。

  那样的贺剑轻,他从未见过,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手指用力,身体僵直,眸光中透着令人心底生寒的杀气。

  仿佛周围都是敌人,贺剑轻此刻正身处战场,刀光剑影,如煞神一般,要将对手斩于手下。

  余珦胸口微微发疼,终于明白当日他消失之后,贺剑轻是怎生的模样。

  他静静地望着贺剑轻,没有开口说话,等到贺剑轻自己缓和过来,才扬起笑,不好意思地说:

  “我画得太差了,先生若是知道,可得说我了。”

  贺剑轻掩饰般地垂下眼睑,清咳了两声,哑声道:“无妨,有用就成。”

  余珦一听他的意思,便明白了,问道:“你,要找他?”

  贺剑轻将纸摊在一旁晾着,“嗯”了声,又去将花灯拿起,拿过笔,径自在上头写了几笔。

  可他此时心里如何能平静下来,手上太过用力,笔穿透了纸张,花灯立刻破了个洞。

  余珦忙从他手里将笔拿过来,将灯搁回一边,伸出手指轻轻碰了碰贺剑轻的手背,问道:“我没事了,你别生气。”

  贺剑轻沉下气,握住余珦要撤回的手指,扯出笑来,道:“不生气……”他垂着眼眸,盯着余珦的手。

  此刻,他方觉高估了自己。

  十年前的他,将余珦丢在了大街上,他懊悔内疚自责,百般怨恨与怒火无处发泄,日日夜夜想着余珦在哪里,是谁抓了他?

  若是有朝一日让他抓到那人,他会用尽自己所知道的不知道的一切手段,令对方付出代价!

  后来,他渐渐长大了,这份心思便淡了,哪怕是找到余珦,哪怕是余珦记起了过往,他也以为只是恨那人造成了余珦十年不知所踪。

  如今看来,他才知道,当日那份恨意,非但没有消散,反而陈年累积,重得他自己差点儿掌控不住。

  若不是余珦没画得清楚,若不是余珦担忧的样子,他说不得要在京城掀一个底朝天,都要将此人抓到。

  这份戮意,他始料未及,就这么措手不及地奔涌而来,将他淹没。

  他没在十年前发疯,差点儿在余珦回来的这个时候,入了魔。

  “我没事了……”贺剑轻缓了好一阵,感觉到心态平静,这才安抚地捏捏余珦的指尖,笑道,“我没事。”

  余珦担忧的眼神未退,他心里泛起酸涩的味道,点头道:“嗯,那就好,我只记得那些了,而且过了这么多年,应该找不到人了。”

  贺剑轻抬了抬手,对他道:“无妨,此事不急……”

  何成片刻就进来了,贺剑轻将纸递给他。

  余珦一见,急忙起身拦到两人之间:“这个,这个要拿去做什么?”

  贺剑轻理所当然地道:“找人。”

  余珦皱眉,心里忐忑道:“那,那我再画一张吧。”

  贺剑轻以眼神示意何成过来,将纸塞给他,余珦要去拦,贺剑轻揽着他的腰一转,等到余珦再回身,何成已经不见了。

  余珦推了贺剑轻一把,退开两步:“哎呀,应该我来说,你来画的。”

  “都一样,”贺剑轻将他拉回位子坐好,“再说,你方才也说,日子久了,不一定找得到人。咱们权当试一试,既然如此,画得好与不好,又有何差别?”

  余珦听了,觉得他说得似乎有理,又仿佛没理,他一时半会儿没琢磨意思来,只能接受了这个结果。

  “好了,过来坐,我给你画灯——啊,怎么破了?”

  余珦瞪了他一眼:“是你弄破的!”

  贺剑轻茫然道:“我弄破的吗?”

  余珦见他不知是佯装还是真的忘记了,无奈地将灯再度夺了过来,放到一旁,闷闷地重新画起来。

  贺剑轻这回便在他开始第一笔时问道:“这回该画我了吧?”

  余珦一手托着下巴,一手在纸上慢悠悠地画了个线条:“不会画。”他心里还记着刚才的情形,贺剑轻那样子令他心里苦苦的,因此劲儿不高。

  贺剑轻见他失落的模样,建议道:“既然如此,不如,明儿让先生先搁一搁功课,先练一练画技?”

  这是终于说他画得难看了!

  余珦虽然心里明白,可是也很不高兴。

  他咬着嘴唇,将笔搁下,苦闷地道:“又要学这个,又要学那个,我,我想逃学!”

  “……逃学?”贺剑轻不知他从哪里想到的这个做法。

  “嗯,逃学去玩。”余珦将头埋在手臂上,闷闷地道,“以前都没玩到。”

  贺剑轻这回被击中了弱点,爽快地道:“好,去吧。”

  余珦猛地抬头:“真的?”他双眼亮晶晶,目中闪烁着欢快,哪里有一点苦闷的样子。

  贺剑轻心里飘过一阵无法言说的意思,叹了口气,轻拍了一下他的脸颊,道:“嗯,去吧。”还学会耍小计谋了。

  余珦便笑起来,高高兴兴地重新提起笔,在纸上画起不知道什么来。

  “这么高兴吗?”贺剑轻心头像是被什么东西挑了一下,轻轻跃起,飘在半空中一般,他兀自回味着这份新鲜的感觉,总像是抓住了什么,又恍惚并没有。

  余珦摇摇头:“没有,余念说逃学好玩,但是被先生抓住打手心会很疼。”

  “没人敢打你。”

  “你保证?”

  “我保证!”

  余珦便又高兴起来,摇头晃脑地继续在纸上东一笔西一笔慢慢画。

  贺剑轻本以为他是一时兴起,观察了几日。

  每日一早,余珦还是高高兴兴地来,慢吞吞地回去,间或夜里想过来找他,便也方便地跨过院墙,出现在侯府的院子里。

  于是他也就以为他是说说罢了。

  可忽然有一天,余珦亲自上门来,什么都没拿,跟顾文以告了假,来到书房找他,说要逃学去。

  贺剑轻就一时间愣住了。

  先跟先生告了假,又明晃晃地跑到他跟前说要逃学,这算哪门子逃?

  此时贺剑轻正为凭着余珦那张画像去茫茫人海,又相隔十年找那么一个人,一丁点线索都没有,大海捞针或许都容易许多,他为了这件事而接连几日心头烦郁。

  他本是知道此事的艰难,做好了一年半载毫无消息的准备,可临头真的毫无头绪,心情自然不会好到哪里去。

  起初的线索就是从出府门开始,一路寻找过去,包括那位算命先生,包括附近杂耍的班子,是第一步要找的对象。

  可是连这么几个人的消息花费了那么几日都还没找到,贺剑轻就觉着慢了些。

  正当他要找来手底下叱问一回,余珦就这么漾着笑容,轻快地冲了进来。

  贺剑轻忽然之间就抓住了那天夜里,挑起他心头意思的线索。

  他迎上余珦全然欢喜的目光,隐约浮现出了一个开头,贺剑轻琢磨了片刻,顿时放松下来,知道只要顺着这个头,再寻下去,前头等着的,或许是令他心满意足的一个结果。

  也或者,最后落得一场空。

  可是谁知道呢?

  不往前走一步,怎会得到结果。

  他起身,迎了上去。

  “怎么了?”

  余珦扬了扬手里的钱袋子,道:“逃学去了,我带了银子,出去玩。”

  贺剑轻应得爽快,出乎余珦预料地放下手中事务,就这么拉着他出了门。

  两个人出门去,贺剑轻自然早有准备,身后这回跟了四个护卫,并且临出门时,还在自己和余珦手上戴了一条红绳。

  “这是干什么?”余珦拎起绳子一段,诧异问道。

  贺剑轻将绳子在余珦手腕上系好:“防止我再把你丢了,再来一回,我这条命都要没了。”

  余珦点点头:“嗯,这个办法好。”

  绳子是特制的,不是普通的棉线或者是草绳编织而成,余珦看不出什么,但一点都不影响两人行动。

  与此同时,余珦不知道的是,在两人要去的一路上,早有人在各处隐藏好了,随时应对突发情况。

  毕竟如同贺剑轻所说,要是真的再来一回,那他不用活了。

  贺剑轻将余珦扶上马车,启程前往此行的目的地,京城郊外的云韶山。那里有余珦盼望了十年的景致。

  “你带这些做什么?”贺剑轻指着马车中备好的文房四宝问道。

  余珦兴致颇高地回答:“先生留了功课,要去画几幅画。”

  贺剑轻点头笑了笑,心里给顾文以画了个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