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古代言情>我不要这个金手指>第五章

 

  关忠义是来找贺剑轻问情况的。

  他昨夜就听说余珦被当做奸细,让昭远将军给抓起来了。那时他有事耽搁,又值深夜,不好过来打听清楚。

  睡过了一觉,将精神头补充回来,他这才颠颠跑了来。

  进了贺剑轻的帐内,这才发现以为会被当成奸细给就地处决的余珦正好端端躺在贺剑轻的床上呢。

  贺剑轻则顶着乌黑的眼睛,一脸倦意地在一旁看兵书。

  一见到关忠义,贺剑轻便竖起手指示意他轻手轻脚。

  关忠义只好命人将饭菜端上来布好,又让他们踮着脚出去了。

  “没出什么事儿?”关忠义扒拉两口饭,急忙问道。

  贺剑轻揉了揉眉心,问道:“什么事?”

  关忠义指了指睡得安稳的余珦:“我听说差点出大事。”

  贺剑轻想起夜里的事,也是余惊未消,说道:“有惊无险……怎么特地来了?不忙?”

  怎么可能不忙,关忠义是偷得闲:“偷个懒,让高大人给气得……不说他了,你打算怎么安置他?这里兵荒马乱的,你又要冲锋陷阵,也没空管啊。”

  贺剑轻一早已经想过这个问题。

  此地并非城中,而是在城外十里地的位置,驻扎的是南疆一半的队伍,是守城的第一道屏障。

  最好的办法是先将余珦送进城里去,随后再送回京城的余家。但是他身有要务,不能随便离开不说,更不放心将余珦交给别人。

  哪怕是何成护送回去,这万一路上再出个差池,他还能不能活了。

  绝对不能冒这个险。

  关忠义从他神色中看出一点苗头,说道:“你既不放心他离开,留在身边也不方便。这里都是大老粗,留在军中总不是个办法。”

  “我知道。”贺剑轻放下碗筷,为此苦恼。

  “我说啊,”关忠义凑过去,低声建议道,“不如你朝上头递个折子,说想回去了,这就带他回京城过你的侯爷日子去,岂不好?”

  贺剑轻皱眉不语。

  关忠义又继续说道:“我知道你们贺家满门忠义,可是那圣上似乎并不在意,我可是听说了,他最近几个月都在搞什么方术,听说,听说吃了几个月丹药,想着返老孩童当个万岁呢。”

  贺剑轻横了他一眼:“别胡说八道,吃你的饭。”

  关忠义哼了声,不爽道:“得,我知道忠义两字怎么写。”他的名字可不就是嘛,“但是你值当吗?在这里拼死拼活,还不如朝中美言几句的人一个手指头。再说了,万一哪一天你要有个不测,你们贺家可就没人了。”

  贺剑轻给两人倒了茶,淡定道:“贺家人的命就是如此。”

  “那他呢?”

  “他……”贺剑轻扭头瞥了眼怎么都睡不醒的余珦一眼,“他回到京城,继续当余家的少爷。安安稳稳的。”

  余重启虽然辞了官回了乡,但京城的余府还在,等余珦回了家,余重启自然也要回来重聚的。

  关忠义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也不再多说,道:“但愿老天爷不辜负你。”

  余珦醒来的时候,关忠义已经回去了。

  他起来看到贺剑轻还在,顿时弯起眼笑了。

  贺剑轻见此,心情也变得轻松了许多,让余珦洗漱完,吃了饭,换上越国的衣裳,带着他出门去。

  他有事要做,又不能将余珦一个人搁下,只能带在身边。

  “去哪里?”余珦被他牵着,懵懂地问。

  “去哪里。”贺剑轻用越国话说了一遍,“在这里都是越国人,你要尽快将越国话找回来,知道吗?”

  余珦点点头,学了一遍,贺剑轻纠正,余珦再复述。

  两人走了一阵子说了一阵,引得好几人回头看。

  走到一处,忽然听得有人大叫,余珦吓得整个人一抖,赶紧凑近了贺剑轻,躲在他身侧,目光怯怯地望过去。

  贺剑轻侧身挡住他,只见前头是驻扎伤员的地方,一人捂着脖子痛苦地跑了出来,军中的大夫追在他身后。

  那人边跑边嘶吼,浑身是血,右手已经没了。

  余珦看得害怕,扭头不去看,然而那人却朝他们跑过来,贺剑轻正待动作,那人却突然脚下一个踉跄,直挺挺得倒了下去。

  大夫立刻跑过来,与帮手的人扶起此人。然而那人却浑身抽搐,不一会儿就没了气息。

  贺剑轻暗道糟糕,不该让余珦看见这样的惨状。战场上这样痛苦的事不胜枚举,他自小听过见过太多。

  他伸手捂住余珦的眼睛,却感觉到掌心下,余珦瞪大了眼睛,随后又拉下他的手,贺剑轻疑惑地低头去看。

  余珦目光一直追随着大夫与那人离去的方向。

  贺剑轻直觉有一丝怪异,他仔细端详了余珦的表情,见他神色哀戚,害怕之情已然不见,反而多了很多无法看懂的情绪。

  他记起自己是在战场上发现余珦的,心想莫非余珦看多了这样的情形,所以见惯了也不怕?还是曾经遭遇过什么?

  可是余珦已经将过去的事情忘了,他也无意去追问,至少现在还不是时候。

  贺剑轻想到这里,正准备告假带余珦回去,余珦却定在原地不走了。

  “怎么了?”贺剑轻问道。

  只见余珦伸手指了指刚才大夫离去的方向,意思是要到那里去看一看。

  贺剑轻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去看那些伤员病号,他自然不能答应。

  那里的惨状不是经历过的人根本无法承受,缺胳膊断腿那是该庆幸的,还有少了半个脑袋,肚子被破开的都有,场面能让任何一个正常人失控。

  “不能随便过去,你不是这里的人,不可以。”贺剑轻坚定地拒绝。

  余珦抬头巴巴望着他,似乎想要坚持:“可是……”

  贺剑轻看到他的神情,发觉自己口气有点强硬,想要转圜一下,毕竟刚和余珦相认,不希望现在就产生隔阂。

  “你为什么想要过去?”他问道。纯粹是好奇?不应该,他记得余珦方才第一眼见了,就下意识扭头不去看。

  余珦听到他这么问,神情突然迷茫了:“嗯?”他簇起眉头,似乎在绞尽脑汁想着怎么回答。

  贺剑轻等了会儿,只见他摇了摇头,顿时诧异了。

  “不知道?还是,不想告诉我?”

  余珦急忙摆手,说道:“不,不是不告诉……就想去。”

  这是什么意思?

  贺剑轻想过余珦有秘密瞒着他,尤其是夜里他居然跪拜了被火葬的战死将士,现在他还要去看望那些受伤的兵士。

  可是他又无法从余珦脸上看出什么异样。

  “为什么想去?”贺剑轻一边问,一边用审视的目光盯着余珦,试图找出破绽和答案。

  然而余珦依然茫然未知,似乎想要去那里只是下意识的想法和行为,并不是有目的的。

  这是怎么回事?

  贺剑轻无法找到答案,而余珦又不像是在隐藏什么,他自问总能从别人神情眼神从看出什么来,余珦却不然,他兴许真是未知的。

  “不知道,就想过去,有点难过的。”余珦回答,眉头拧拧的。

  贺剑轻猜想,他是因为看到受伤的士兵难过,那便简单了。

  “有机会再看吧,天热,先回去。”

  对于贺剑轻不容反驳的说法,余珦乖乖地听从了。可是心里头总揣着一个念头,以至于回去时也是一步三回头。

  过了一日,等贺剑轻从事务中脱身回来,听到说何成带着余珦去伤员那里,觉得有必要早些将余珦送回京城。

  他急匆匆奔过去,还没进帐呢,就看到何成扶着余珦出来。

  何成一见到他,下意识地想扭头,又一脸“死定了”的表情,对他说道:“少爷,我错了,可是他一定要来,我也没办法。”

  贺剑轻板起脸,见到余珦有点昏沉沉的,就更生气了,怒道:“他什么都不懂,想去哪里你怎么就能带他去呢?这里是什么地方?你难道忘记自己在床上躺了三天的事了?!”

  何成哪里敢忘,可是他也委屈:“我错了,少爷。”手上这人对于少爷来说多宝贝,他是知道的。这样的情况下,能拦得住吗?可不敢随便应付的。

  贺剑轻伸手将余珦接过来,发现他整个人软绵绵的,立刻将他打横抱起来,回了自己那里。

  何成赶紧送上布巾,贺剑轻一边给余珦擦汗,一边问道:“到底怎么回事?他怎么这样子?”

  何成急忙解释:“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刚才进去之后,他就扑通跪下了,我可吓坏了,赶紧要扶起来,可是他就整个人都像昏过去一样。”

  “跪下了?”贺剑轻手上动作停了。

  “是啊,”何成也感到奇怪,他纳闷说道,“就好像那晚看见的一样,不知怎的,他就跪了。或者,”他猜测着说,“或者是看到那些伤员太惨了,吓晕了也可能的。”这话是故意说给贺剑轻听的。

  贺剑轻面色不虞,沉声道:“他看到了什么?”

  “没看到什么,外头的都是些轻伤啊。”何成回想了一下,“少爷,或者是那里味道难闻,给熏着了。”

  贺剑轻回头看向软绵绵躺着的余珦,脑海里一团雾水,完全摸不清方向。

  好在余珦很快就张开了眼睛,看到了贺剑轻,撑起身,说道:“是我要去的,你别怪他。”

  何成在一旁听了,脸上终于放松了,一块大石落下。刚才贺剑轻来时那气势汹汹的样子,他生怕自己要被家法伺候。

  贺剑轻没好气地道:“我没怪他……要怪也怪你,怎么?才待了两天,胆子就大了。”

  他只是随口一说,余珦却像是一件大事一般,赶紧从床上坐起来,扯了扯他的袖,脸上苦兮兮地求饶:“我错了,你别生气。”

  贺剑轻哪里是生气,即使有气又怎么生得出。

  “不生气……热不热,要不要吃西瓜?”

  “吃!”

  “吃,越国话是这么说的——”

  余珦苦了脸,没想到吃个西瓜,还得学越国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