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乱之中,单钰忽然感到有人狠狠地拉了自己一把,把自己拉到那群壮汉之中,那些壮汉将他簇拥着突出重围。

  突如其来的攻击给慕霆炀打个措手不及。

  兵荒马乱之中,单钰看见慕霆炀因为迫切地追他,无暇顾及周围,导致一个躲避不力,硬生生地中了一剑。

  单钰瞪大眼睛,眼看着慕霆炀身上上瞬间血流如注。

  要不是被黑衣壮汉簇拥着往外推,他甚至还要不经脑子地往回跑了。

  慕霆炀的眼神绝望而受伤,他徒劳地向单钰伸手,无声地说着,“别走...”

  单钰眼里爬满了担忧,整个人都不知所措,身子却被架在了一匹马上。

  慕霆炀眼里猩红一片,失去理智的他以至于完全放弃了抵抗,身体再次遭到刀剑的攻击。

  单钰心脏似是被利爪狠狠一抓,痛得心脏肺腑皆搐成一团,整个人格格发抖,几乎不能动弹。

  俩人的眼里只剩下彼此,对方渐行渐远的身影让他们都难以喘息。

  单钰整个人都是恍惚的,直到马儿嘶鸣一声,将他带离慕霆炀,那片透着火光的营地在眼里慢慢消失不见,周围被一片夜色笼罩,才在精疲力竭中失去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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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单钰仿佛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噩梦,这个噩梦太过长久让他似是再也无法醒来。

  他不断挣扎,像是一个溺水的人一样费劲地伸手,朝向那片远去的光明,无能为力地堕入黑暗之中。

  这一觉他睡了很久,直到几乎没有什么温度的阳光,从小小的窗口照射进来,他才挣扎着醒了过来。

  单钰重重地闭了闭眼睛,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他尝试着动了动身子,扭头的动作牵扯到脖子上的伤口,传来阵阵刺痛,提醒着单钰,那晚发生的一切,不是梦。

  逐渐清醒的他忍着酸疼,从榻上爬起,他环顾四周,发现这里是一个陌生的军营,陈设比之前在大营的要破旧陈旧一些。

  单钰感到饥肠辘辘,嗓子更是疼的冒烟,恰好帐中破旧的桌案上放了茶壶,单钰想都不想,就上前给自己倒了杯水,冰凉的冷水划过嗓子直达肺腑。让他清醒了不少。

  他走出营帐,举目望去,四周是来来往往列队巡逻的带刀将士,从衣着上看,都是晟兵无疑。

  大概猜出这里是何地,单钰不慌去帅营,打算先巡视下营地,摸清基本情况。

  营地里的将士许是知道他的身份,见到他行了军礼之后,继续带兵巡逻。

  单钰略微回礼,抓紧时间继续观察了一番,营地里是大大小小,分布不均的营帐,从布局上看,明显与慕霆炀所在的大营差了不止一个档次。

  许是在大营里待了太久,如今这一番浅浅的比较,都能看出高低优劣。

  此时,一名小太监远远地朝他走来,单钰对他眼熟,知道他是沈天顺身边的人。

  那小太监的态度比之前在大营里熟络不少,小太监嘴角一勾,趋步上前,也就只行了半礼,“单长史若是身体康复了,就请移步前往公公营帐吧。”

  单钰懒得与他计较礼节,冷着脸吐出两个字,“带路。”

  小太监将他带到沈天顺的营帐前,“长史,请吧。”

  单钰的目光沉静而冰冷,脑海中思绪万千,他正了正衣襟,挺直了腰板从容地走了进去。

  走进营帐,放下帘幕,满室甜香和暖意团团将人围住,单钰环顾四周,看着被布置得格外奢华的营帐,内心升起一股厌恶。

  沈天顺最喜自己奢华,从不会想着把银子放在刀刃上这回事。

  “大胆!见到公公还不跪下?!”

  小太监刺耳的声音破空而来,单钰蹙一蹙眉,压下心中的不悦和恶心,视线落在了坐在主位上的沈天顺身上。

  不在慕霆炀的大营,他的衣着越发华丽,一身流彩暗云锦袍穿在身上,配着他擦的雪白的脸,精致地像是个假人,他的眉毛画得又细又黑,嘴唇又抹的太红,看起来格外诡异阴森。

  单钰忍着浓浓的不适,压下心头泛起的恶心,脸上神色恭敬谦和,“沈公公。”

  那小太监明显就是沈天顺的心腹,沈天顺眨个眼睛都能精准地琢磨出个什么意思。

  他见沈天顺不阴不阳地挑了挑眉梢,并不搭理单钰,冷冷地笑了笑,尖酸道,“单长史真是枉自文官之首,竟是连一点规矩都不懂。”

  单钰皱了皱眉,深深知道自己的处境,少不了要忍气吞声,“下官见过督军。”

  “放肆!见到督军,不知道该下跪吗?”

  单钰蕴着森冷的怒气,握紧了双拳动也未动。

  沈天顺上上下下将其打量,掩嘴轻笑,拖长了语调慢慢道,“单长史真是有骨气啊,有这等本事就别在这里待着啊,郡王正铺天盖地地找你呢。”

  他刻意将“郡王”二字拿捏得腔调十足,单钰闻言微微一震,心头既是恐惧,又是担忧...

  那晚慕霆炀受伤的样子深深地刻在他的脑海里,记忆中的他血流如注,身中数刀,思及至此,单钰的心脏忍不住绞痛,好像慕霆炀的伤都如数砍在他的身上似的。

  但是他也知道,只要他胆敢跨出这个大营,沈天顺一定会把他砍成几截分开还给慕霆炀。

  这个阉狗半分人性都不曾有,若是不如他的意,一定会加倍奉还!如今留着他的小命,不过是用来对付慕霆炀的。

  沈天顺脸上露出个势在必得的笑容,他在单钰手中吃了太多暗亏,如今终于让他逮着了机会,可不得趁现在好好教教规矩吗?

  单钰眼里逐渐黯淡,自然也是想到了这一层,他迎着沈天顺越发得意的笑容,挺直了腰板,缓缓屈膝,端正行了一礼,朗声道,“下官,见过督军。”

  小太监瞥了沈天顺一眼,倨傲道,“大点声,听不见。”

  单钰闭了闭眼,拔高了音量,“下官,见过督军。”

  沈天顺终于勾起了嘴角,又朝小太监使了个眼色,小太监了然点头,踱步走到单钰身后。

  单钰不知道这对阉狗是什么意思,梗着脖子阴沉着脸,忽然背后被猛然一踢,他感觉自己心窝子似乎都被踹了出来,不等他反应过来,那小太监一把抓住他的头发,将他死死地按在地上,脑袋重重地磕着。

  “单长史似乎不太懂规矩呢,连磕头都不会。”

  小太监恶狠狠的声音从顶上传来,单钰感觉汹汹怒火喷涌而出,瞬间涌上心头,浑身的血液就像是沸腾的开水,带着一股不能忍受的怒气,一直流到手指尖。

  沈天顺自然注意到了单钰青筋暴起的手背,脸上露出明显的快意。

  小太监见此,变本加厉道,“单长史不知道磕头也就罢了,奉茶总会吧?”

  果然,沈天顺眼前一亮,笑容更加阴恨,他赞赏地看了那小太监一眼,“就你机灵。”

  单钰的神色更加难看,眼里似是燃烧着怒火鬓角有一条青筋突突跳动,他嘴唇发抖,双拳握得咯咯直响。

  奉茶之举意味深长,若非长辈尊者,怎么可能轻易奉茶,显然,沈天顺是要将他的尊严投掷在地上碾得粉碎。

  单钰心里无比痛恨而痛苦,牙齿咬得“格格”作响,出生至今,单家老爷夫人不喜不屑,因此只有阁老一人令他侍奉过茶。

  沈天顺,你这阉狗何德何能?!

  小太监将一只茶碗递在单钰面前,单钰一张脸冷若冰霜,半响,缓缓地抬手,接过茶碗。

  “单长史,您可端稳了。”小太监挑了挑眉,将茶壶里的水缓缓倒入茶碗之中。

  随着茶水侵入,单钰顿觉指尖传来滚烫的痛觉!

  这茶水是刚烧开的!

  单钰的双手迅速被烫红,不住颤抖,却忍着不退缩,一张脸涨的通红。

  沈天顺终于愉快的笑了,笑得格外得意而放肆。

  单钰用力地瞪着他,眼神锐利如剑,气势迫人,沈天顺和单钰缠斗已久,恨之深入骨髓,拔剑弩张与之对峙,那小太监却没见过单钰发怒的样子,一时有些骇住了,讪讪地收回了茶壶。

  沈天顺毒辣地睨了他一眼,随即将目光转向单钰,脸上带着嗤笑着弯下腰来,说道,“今儿就是让你记住教训,如今你的小命就掌握在咱家手里,奉劝你接下来脑子可得清醒了,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得仔细着点。”

  末了,他似是想起什么似得,阴恻恻道,“休想在咱家面前耍任何花招,咱家想要你的小命,比捏死一只蚂蚁还容易。”

  忍下了最开始的暴怒,单钰的神色逐渐恢复平静,他朝沈天顺漠漠一笑,幽幽吐出一个字,“是。”

  沈天顺微微一愣,一时吃不准单钰究竟是服还是不服,他有些不自在地起身,小太监赶紧上前将他搀扶,主仆二人款款朝外走去。

  小太监掀开帘幕,沈天顺顿了顿,忽而转过身来,“就在这里好好思过吧。”

  单钰挺直了腰杆,不卑不亢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