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古代言情>(武侠)传说中的归云少庄主>第四十一章 侯府论

  

  侯府论

  章浅凌将怀中的女子放下,牵着她走进了面前那座宏伟的殿宇。

  殿宇内很静,没有一丝人声,富丽的帘帐上绣着饕餮夺食图,门前摆放着翠碧的兰草。

  章浅凌推开雕刻着各式纹样的木门,一股浓香袭面而来,几乎令他作呕,他抢忍住味道,拉着身后的溯墨殇徐徐入了殿。

  转过一道琉璃屏风,面前是一张黑檀木桌,上面摆放着细瓷茶具,一缕清淡的茶香幽幽地飘来,身着深紫朝服的侯府侯爷正端坐在木桌旁的梨花木椅上。

  他的鬓发已近花白,浅淡的皱纹在这张庄严的脸面上肆意纵横,眼眸浑浊中透出一股老练来。

  “过来罢,便是这里了,李芸姑娘及阁下请坐。”

  侯爷伸手指了指身旁的两处椅子,不动声色地打量着面前的青衫女子,不觉皱了皱眉。

  眼前的女子眼神呆滞,双臂死死抱着一柄剑,看到尊贵之人也不知晓先行施礼。

  “侯爷,李芸姑娘再方才受了些惊吓,于是便呆怔了。”章浅凌施礼道。

  “是吗?咱们侯府的侍卫竟如此容易受着惊吓?若我没记错,跟这位姑娘一并来的还有一名身着杏黄衣衫的璇姑娘,她怎的没来?”侯爷暗暗冷笑着,不动声色地倒了两杯茶水,递给面前两人。

  “少年游侠心性,想必是游历在此长安城没了银两,看我这侯府仆从一月十金的月钱就通过小儿桦旦进了侯府罢?”

  阴郁的眼神在面上比划着,章浅凌似是未曾察觉到,只坦然应道:“是。”

  侯爷纵横朝堂许多年,从未有人胆敢与他如此坦诚,现今听章浅凌这一答却不知该如何应付是好。

  “侯爷,据桦旦公子所言。您不惜以重金聘请江湖客不过是查明数个月以来,一直频频暗杀侯府仆役的背后门派,并且一举将这与侯府作对的门派铲除。”章浅凌低头饮了口茶,并不看面前的侯爷。

  “正是。怎么?这事可有了眉目?”侯爷自相见以来慢悠悠的语调加快了些许,眼眸也变得凌厉许多。

  “不敢妄论说有了眉目。只是在下的猜测。”章浅凌不急于说出猜测,只是无所谓地笑笑,索性没规矩地侧躺在梨花木椅上,这是全然把侯府不放在眼前了。

  对面的侯爷虽不满于章浅凌的坐姿,但究竟是没说什么,他急于知晓的是真相。

  “那么请少侠说出推测罢。”

  章浅凌咪了咪眼,朗声道:“侯爷若是要知晓推测,那么就先将我身旁这位姑娘治好。”

  说罢,他拂袖揽过呆坐的溯墨殇,直视着阴沉着脸面的侯爷。

  “阁下倒是很有当生意人的潜质。”

  “在下知晓一枚嗔念丸对于侯爷来说不算什么,在下只是与侯爷各求所需罢了。”

  面前的侯爷掂量了片刻,随即扭过身,冲着屏风外等候的人影道:“你去药房里速速寻出一枚嗔念丸来。”

  黑影一闪,屏风外躬身候命的仆从迅速离开了大殿。

  章浅凌听得足步声远去,才懒懒道:“侯爷可知暗杀您府中仆役的杀器中都刻着归云山庄的图样?”

  侯爷捻了捻胡须,沉吟:“这不劳阁下说明,府中的杵作都告诉我了。但阁下总不可说是已灭门有十年之久的归云山庄与我侯府有仇才精心设计了此次暗杀罢?”

  闻声,章浅凌挑了挑眉:“侯爷,在下再问你一事,与归云山庄纠葛最大的门派是何?”

  “那……那自然是悟伦门。”侯爷自持稳重的面色逐渐变得难看起来,额上不觉冒出点点细密的冷汗:“阁下是说,是悟伦门存心在我府上搅弄出一场风云?可,可我侯府向来与江湖不沾一分啊,怎会与悟伦门结仇?”

  “侯爷自然与悟伦门无冤无仇。但悟伦门十多年以来以一己之力搅得江湖不得安宁,是天下公认的恶派,它十几年来,灭了江湖大大小小的门派统共三十六个。如今,看来是想将它的势力伸入朝堂中了。”

  章浅凌淡淡道,语气没有半点起伏,冷静到有些许冷酷:“侯爷,我看您啊,是朝不保夕了。这侯府内的侍卫又怎抵得上它悟伦门中的暗杀高手?方才在屏风外等候的仆从,以在下看来便是悟伦门的安排在侯府的间谍。”

  “你说什么?”侯爷忽而一掌拍向桌面,桌面上的一壶茶水被拍得叮当作响。

  “啪嗒”一声,景德镇上好的瓷器便坠落而下,碎成无数尖锐的碎瓷,茶水混在碎瓷中浅浅蔓延,淡碧色的碧螺春漫过雪白的瓷面,逐渐泛滥了整个地面。

  一股淡淡的茶水混着一抹刺鼻的馨香飘入了鼻息。

  章浅凌蹲下身子,从怀中摸出一块布子来蘸了些许茶水。

  只见方才还碧绿清香的茶水碰了那块布子便瞬间变为了青黑,那青黑还在布子上蜿蜒着,便要触碰到章浅凌的指尖。

  章浅凌忙哎了一声,甩了甩手,随意将布子丢弃在地面上:“侯爷,看明白了么?这茶,若是在下没猜错,便是方才屏风外的仆从所沏。茶中混的毒怕是鹤顶红,是慢性毒。不急,侯爷叫府中信得过的仆役抓取解药食下便好。”

  话语中,章浅凌故意加重了“信得过”三字。

  说罢,他好整以暇地重又坐到了梨花木椅上,托颔慢道:“另外,侯爷这熏香还是莫要熏了。在下看,这熏香里怕是也有蹊跷。”

  面前的人已面如土色,章浅凌微笑这从怀中摸出一具水囊,递给受惊的侯爷,道:“侯爷,这水,在下保证是干净的。您,要不……喝口压压惊?”

  一双手颤抖着接过了水囊,良久才晃晃悠悠地将水递到唇边,缓慢地饮下一口。

  沁凉的水从咽喉直顺入腹,冰得骇人,侯爷总算平复了心境,只觉得浑身僵硬无比,手指都变得冰冷。

  他缓缓地坐在梨花木椅上,眼神涣散:“一会儿,我便叫府中人将那方才屏风外的仆从给杀了。”

  “不可。”章浅凌轻道,语调一高一低盘旋在耳际:“侯爷若是此时因为一时惊吓,打草惊动了躲在暗处的悟伦门,这可如何是好?”

  “阁下说得极是,是我疏忽了。”侯爷呼出一口凉气,才发觉冷汗已淌满了身后的衣衫。

  清风从窗陇间拂来,暂时冲淡了些府内酽浓的熏香气息,将侯爷被水浸湿的脊背吹得发寒。

  他转过身去,将窗开得更大了些,只愿这风吹去殿内混着毒的熏香。

  远处传来稀碎的足步声,一名黑甲侍从捧着一瓶丹丸跪在侯爷面前:“侯爷,此是嗔念丸。”

  身着锦绣紫服的侯爷极力平复住颤抖,伸手接过玉瓶,颤着声道:“好,你……你下去罢。”

  黑影迅速地抱拳施礼,隐入了屏风外。

  章浅凌接过玉瓶子,拔开口子嗅了嗅,见清香不错便躬身施礼,牵着溯墨殇离开了金碧辉煌的侯府。

  同一时刻,通往长安的古道。

  一辆马车晃晃悠悠地行过杂草丛生的山道,顾尚渊半撑着身子靠着身后的马车,眼前是一望无际的荒凉。

  黯淡的杂草随意布在荒野上,一条黄沙古道迤逦而行,马蹄踏过,则溅起千万丈粉尘,霎时间便朦胧了视野。

  他感到眼眸有些发涩,转身钻入帘帐内取出一条凉巾润了润眼眸,前头赶马的汉子挥舞着鞭子。

  “李家大哥,你赶马已有三个时辰之久了,这黄沙干得怕人。要不先用凉巾润一润眼睛?”顾尚渊冲着李落喊道。

  旅途饥餐渴饮之下,他的一袭白衣已染了风尘,俊雅的眉目中难掩疲倦。

  前头赶马的汉子忙拉了拉缰绳,马匹即刻便停在山道左侧。

  他转过头来,也不客气便对着顾尚渊道:“多谢公子。”

  顾尚渊跳下马车来,将另一条凉巾递给李落。

  冰凉湿润的凉巾润了眉目,李落略略减轻了些疲倦,他拍了拍顾尚渊道:“洒家纵马驰骋这条古道以来,就只有公子对洒家如此关照。”

  “李家大哥客气了。”顾尚渊扭头望向远方被云雾遮掩之下的长安城。

  拨开层层密布的浅薄云雾,长安城被高耸的城墙护在臂弯里,层层碧翠葱茏的树木掩映在一片繁华之中,依稀还可听见从城中传来的欢声笑语。

  鳞次栉比的屋脊有序地排列在这座辉煌的都城里,长安城左右两边的建筑花草是相对称的,透露出一种别样的圆满审美感。

  “李家大哥,咱们一行人离长安不远了罢。”顾尚渊凝望着远方的都城,喃喃道。

  “还有一日的车行便可到长安城。公子放心,我李落驾车向来稳得很,不会有半分闪失。”

  “那便有劳李家大哥了。”顾尚渊拱了拱拳,露出感激的神色来。

  李落朗笑,转身便又上了马,他看着远方的山道,忽然问道:“公子此去长安是为了甚么事?怎的如此紧急。”

  顾尚渊略微有些失神,他跃上马车,撩开一角帘帐看着烟雾笼罩中的长安城道:“在下此去长安,是为了寻回一个姑娘。”

  “哈——原来是一位姑娘,想必这位姑娘是公子的意中人罢,到底是个有情人啊。”李落叹了一句,在黄沙中发声道:“若是有朝一日,公子抱得佳人归可要请洒家吃酒啊!”

  闻言,顾尚渊也不觉笑了笑:“此是一定的。”

  富丽堂皇的马车急驰而过,在山道中溅起数多尘埃,黄沙中只残留下了一抹华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