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德帝说完那最后一句话，头也不回地离开寿康宫，王公公得了圣令，只好留下等着。
“熠儿……”太后浑身无力，好似被人抽干血力一般，看着门口，视线渐渐模糊起来，老泪纵横，最后整个人倚坐在椅子上，捂着心口喘气。
良久之后，太后才缓和过来，颤颤巍巍地拿起那些案宗证词，一行行看下去，当看到最后，她整个人不可抑制的心血上涌，急火攻心晕了过去。
一阵兵荒马乱，待秦院正给太后诊治完毕，王公公才拿着那些案宗证词回御书房复命，也说了太后的身体状态。
正德帝一声叹息，最后也没说什么，只让人往寿康宫送了不少名贵药材。
三日后，一道圣旨下达富阳长公主，圣旨说了什么，外人无从探查。
当日，许多人都看到富阳长公主母女被御林卫护送前往静慈庵。
皇家对外宣称太后病重，富阳长公主母女是为了给太后祈福，这才去静慈庵带发修行，至于期限，没有人能说出确切时间。
大家伙纷纷猜测富阳长公主母女两犯了事，只是顾于皇家颜面，正德帝才用此法子来善了。
不过听闻太后娘娘是真的病了，至于什么病不好说。
正德帝原本打算按律法裁决，可从太后的寿康宫出来，总觉得心里不得劲。
最终还是看在多年情分上，对富阳长公主母女俩从轻处罚，不然以富阳长公主这些年造得孽，都够她们母女死好几回了。
只希望她们能明白他的苦心，都安分些，不然就莫要怪他不留情面了。
静慈庵是皇家供养的，条件要比京城其他庵堂好些，只是在富贵半生，只图享受的母女俩来说，庵内的粗茶淡饭，硬床冷衾就是就是酷刑。
庵堂四周都是正德帝派来看守她们的，就连庵内的尼姑对她们也没有半分通融，每日盯着她们完成经书课业。
华裳美服就不用想了，珠钗首饰也要全部没收。
她们要同其他尼姑一样，要穿统一的尼姑服饰，身边只能留一个人伺候。每日早睡早起，吃那些寡淡无味的素食，还不能有男人存在。
在这呆了半个月，母女俩已经发了无数次脾气，什么一哭二闹三上吊，什么撒泼打滚耍无赖，通通都试过了，没有一点用。
“不是出家人吗？怎么一点同情心都没有？”
富阳长公主年长许多，比宁川县主要沉得住气。
“我不要继续留在这里，都怪你，若不是你痴心妄想，皇舅舅怎么会将我们关在这里？啊啊啊啊……你个贱妇，都怪你……”
半个月没碰过荤腥，没有自由，也没有男人，宁川县主整个人都暴躁不已，心口好似有一团火，灼得她浑身难受，连理智都没有了。
她不仅试图闯过护卫队的看管，还对庵内尼姑们大打出手，就连面对亲娘富阳长公主也是破口大骂。
“啪！”
富阳长公主被她的话刺激到了，努力压制的内心情绪一下子爆发出来，这一巴掌，几乎用尽全力，直接将宁川县主打倒在地。
“你以为你自己是什么好货？小贱蹄子，本宫是长公主，是你亲娘，谁给你的胆这么与本宫说话，没规矩。”
“本宫想做甚就做甚，你管得着吗？”富阳长公主嘲讽冷笑，厉声呵斥。
话音刚落，下一刻，宁川县主便红着眼扑上去，尖利的指甲在富阳长公主脸上留下几道触目惊心的血痕，母女俩矛盾达到顶点。
你来我往，撕扯得难舍难分，不仅衣裳受损，脸上身上也各自挂了不少彩。
尼姑们发现后，赶忙凑过来劝架想将她们拉开，好几回都没成功，只能像侍卫们求助。
当天这事就传入正德帝耳中，听到那些不堪入耳的转述，正德帝缓缓闭上眼睛。
良久才睁开，他倒是没想到她们会这样，一个是他妹妹，一个是外甥女，都是高贵出身，竟然连市井泼妇都不如，真是可笑至极可笑至极。
而且事到如今，她们竟然毫无悔过之意。
“既然她们不爱吃那些膳食，往后就改为一日两顿，每顿量减半，若她们再闹，就将身边伺候的人也去掉。”
堂堂一国之君，正德帝还真不相信自己治不了两个妇人。
扣膳食这招确实有点用处，母女俩消停了一段时间，可时间一长，她们又开始耐不住寂寞了。
不知道她们用了什么手段，竟然联系了外面的人，险些就成功逃跑出去。
正德帝知道后，勃然大怒，命人彻查。
这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竟是母女俩用身子勾.引守卫替她们递消息。
“伤风败俗，伤风败俗。”正德帝闻言，砸了一套茶具神色也冷得吓人。
“参与其中的侍卫，直接处死。”正德帝咬牙切齿，紧接着道：“既然她们不安于室，那朕也不用心软给她们留活路了。”
“王有才，”正德帝看向王公公，眼神中满是冷意，吩咐道：“你执圣旨，亲自跑一趟静慈庵，将富阳母女俩送到刑部，让老六按律处置吧！”
“是。”王公公办事效率很高，当即就退出御书房，直奔净慈庵，又遣小太监到刑部与周廷玉简单提了醒。
周廷玉收到提醒，只点点头，表示已知晓此事，又让长风给了小太监赏银。
小太监走后，他便通知刑部众同僚，做好准备迎接新犯，还安排人将原先调查出来的东西，口供及案卷之类的全部归入刑部档案。
这些事大家伙不是第一次做了，都没什么问题，唯一让大家犯难的是对富阳长公主母女俩的判决提议。
她们所犯之事，按律是要灭九族的，可生在皇家，谁敢灭？
周廷玉一眼就看出了他们的为难，淡然道：“你们只管判，人来之前，父皇已经将王公公派去静慈庵，估摸着现在圣旨已经宣读了。”
“皇子犯法都要按律查办，何况她们现在已经不是了。”
刑部大人们这才放下心来，考虑到富阳长公主造反未遂，可犯下的其他罪责都属实，最终提议判富阳长公主流放两千里，而作为帮凶宁川县主被判流放一千里。
奏折上呈，正德帝只看了一遍，毫不犹豫地朱笔御批，拍板定案。
判决下来，富阳长公主母女俩瘫坐到地上，双目空洞无神，显然没想到正德帝不仅将她们贬为庶民，还让她们流放，这不是要她们的命吗？
“不……不能这样，放本宫出去，放我出去，我要见皇兄，我要见母后，来人啊……”
反应过来后，牢房大门早已锁上，富阳长公主一把冲到门边，那双养尊处优的手死死抓着牢房门，大喊大叫。
宁川县主更是癫狂，当即就与自己的母亲扭打在一起，完全失控。
狱卒们担心出人命，忙进去将两人扯开，隔一个牢房分开关押。
直至母女二人被送上流放的道路，刑部大牢才得以安静下来。
“总算将人送走了。”负责管理牢狱的沈大人不禁叹气，又与刑部同僚抱怨一波。
周廷玉听到那些话，也只是笑笑没说话，因为他清楚，父皇留富阳长公主母女一命，是太后用最后一丝母子情分换的。
可即便如此，那母女俩估计活不长，就算太后有心打点，也无济于事。
漫漫长路，徒步而行，又岂是那母女俩所能承受的？
果不其然，流放之行还未到一半，就有消息传回盛京，富阳长公主病死在途，倒是宁川县主要比周廷玉预料中要顽强。
至于用什么方法活下来，周廷玉不想去探究，也没那癖好。
了却一桩事后，这日还未到午时，周廷玉便让长风收拾东西回王府，他与正德帝请了五日假，打算好好陪陪自家媳妇，带她外出游玩。
因提前派人回府通知此计划，待他回到王府，正院门口已经摆了好几个大箱子，都是顾若卿命人收拾出来的。
“怎么摆这么多东西？”周廷玉蹙起眉头，有些疑惑，随手打开一张，看到里面都是顾若卿的裙衫，不由嘴角微抽。
“哎哎哎，你别乱动，好不容易收拾出来的。”想到下午的出行，顾若卿就抑制不住内心的兴奋。
周廷玉无奈，牵过她的手，往屋内走，两人坐到饭桌边，没一会儿，菜肴陆陆续续上齐。
“咱们只去五日，不用带那么多东西，带点盘缠，再带三套衣裳就可以了，那边什么都有，不必搬运其他东西。”
“哦。”顾若卿心下有些尴尬，怪她太高兴了，一时忘记现实情况，看来是白收拾了。
“没事没事，先用饭。”周廷玉往顾若卿碗里夹了一块鱼肉，那是她的最爱，又继续道：“咱们带去的东西少些，给马车留着位置，回来也方便给父皇他们带特产，你说是吧？”
女子都爱新鲜的东西，出去一趟，定然会买买买，何必带那么多累赘过去？
“对哦。”顾若卿方才那点郁闷瞬间消散，娇俏笑道：“还是阿廷哥哥想得周到，来吃块鸡肉。”
顾若卿又恢复了兴奋状态，给周廷玉夹了一块肉之后，就把碗中的鱼块夹起，放入口中，嚼了几下，预想中的美味并没有到来，反而感觉今天的鱼很腥。
她小脸不由皱起，将鱼肉吐到一旁骨碟之中，嘟囔一句：“好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