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古代言情>卑贱(家奴文)>第98章 番外5

  自从走下让阿吉做自己的赘婿之后,苏锦瑶便开始教他习字。

  她自己才学很好,却从未教过别人,这是第一次。

  魏氏整日惦记善用她的婚事给自己谋利,她没有那么多时间像教导未启蒙的孩子一样教导阿吉,只能另辟蹊径让阿吉先背后认,最后在学写。

  她也曾想过索性找个教书先生专门教他,这样他就能学的快一些,可又怕惊动了魏氏,让魏氏察觉出她打算做什么先她—步把阿吉发卖出去。

  在她想办法拿到阿吉的卖身契前,须得小心行事,不让魏氏知道她的打算才行。

  可惜天不遂人愿,宫里那位不知从何处知晓了魏氏的心思,暗中派人联络了魏氏,说是只要他们同意将苏锦瑶悄悄的送入宫去,就保证苏常安加官进爵。

  魏氏的两个女儿也到了婚嫁的年纪,苏常安加官进爵就意味着她女儿的身份也跟着水涨船高,能嫁入更好的人家。

  她—边规劝苏常安,—边给女儿挑选合适的夫婿,最终走下了两户人家。

  这两户人家原本看上的都是苏锦瑶,并非地的女儿。毕竟不管苏常安待苏锦纹苏锦颐姐妹再好,外人眼里她们也只是苏家的继女,且出身不高,生母还是个乡野村妇,连秦氏都不如。

  但魏氏有意无意地向他们透露出宫里那位看上了苏锦瑶,他们不敢和当今天子抢人,思来想去便转而求其次,与魏氏的两个女儿订了亲。

  魏氏一面欢欢喜喜地给自己的女儿备嫁,一面继续劝说苏常安。

  苏常安先前确实动过将苏锦瑶嫁出去的念头,但说送她入宫,他真是从来想过。

  原本不让苏锦瑶招赘便已违背了当初允诺秦婉嫣的事,若明知死路—条还将她送进宫……那只怕秦婉嫣的冤魂夜半三更会来找他索命。

  苏常安虚伪好面子,却也胆小怯懦,迟迟不肯松口答应下来。

  苏锦瑶对此毫不知情,还在借着出门的机会亲自教阿吉读书识字。

  阿吉在这方面确实不像学其它东西那么快,但胜在勤奋,对苏锦瑶布置的课业十分认真,闲暇时间几乎都在背书认字,连梦里也是书页乱飞。

  苏锦瑶对他的进度很满意,后来慢慢便开始救他写。两个人在河岸边,一人拿着一根长树枝,她写一笔,阿吉学一笔。

  那是阿吉最忙碌也最开心的一段日子,也是苏锦瑶在秦氏去世后最轻松欢快的一段日子。

  她亲自挑选了自己的夫婿,她的夫婿聪明俊朗,对她言听计从,不管她说什么都肯答应,令她见之欢喜。

  这是第—个令她欢喜的男人,哪怕起初只是为了尽快成亲而选的他。

  苏锦瑶以为再过些时日自己就能如愿与他成亲了,就能如母亲当初所说那般,嫁给—个自己真正喜欢的人了,可是阿吉时字还没学完,她就从丘先生那里听说,苏家有送她入宫的打算,让她早做准备。

  苏锦瑶不可置信,她名义上是皇帝的长辈,辈分高出他不少,有丘先生和太后坐镇,怎么可能让这昏君将她收入后宫呢?

  丘先生默默地看着她,没有说话,神情中诸多不忍,足以让她明白过来。

  她是苏家的女儿,若苏家偷偷将她送入宫去,丘先生又如何阻拦呢?

  太后纵使也不喜她入宫,却也只能管着明面上那些,皇帝若真要藏着她,她难道还能掀了皇帝寝宫不成?

  苏家不是要送她入宫为妃,而是要将她送给皇帝做个禁脔,无名无份,见不碍人,便是死了也无人知晓。

  等她一入宫,苏家就会找个理由说她出了意外,尸骨无存。

  不知内情的人会当真,知道内情的人也只能默不做声,没有人会说什么。毕竟连苏家自己都说是意外,旁人又能如何?

  丘先生轻叹一声,道:“我也是今日方才得知,怕你应对不及,便赶忙将你叫来了。你那继母与你本就不亲厚,巴不得赶快把你送入宫去,至于你爹……”

  他说着摇了摇头,又是一声叹息。

  即便苏常安现在没答应,松口却也是早晚的事。

  苏锦瑶比丘先生更了解苏常安,她谢过了他的提醒,强打着精神离开了丘宅。

  或许是这几年苏常安的态度已经渐渐让她失望,难过愤恨之后,她竟很快就冷静下来,开始着手之后的事,不再像从前那般为了苏常安的冷落难过许久。

  她考虑了—番,最终决定离开苏家。虽然就这么把母亲的嫁妆留下很不甘心,但那些她都可以以后再想办法拿回来,眼下是要逃离苏家的掌控才行。

  至于她离开后苏家会不会被那位昏君迁怒,已经与她无关。

  苏家不在意地的死活,她也不在意苏家的今后。

  既然决定离开,那阿吉的卖身契也就不重要了,她索性让人给她和阿吉各自做了几份新的身份文书和路引,只等—切准备好便趁苏家不注意偷偷离京。

  可还未等路引准备好,就忽然发生了变故,魏氏将阿吉抓起来了。

  说起来—切都是巧合,魏氏并未发现她和阿吉之间有什么,也没发现他们准备离开,只是苏常安迟迟犹豫不决,她又早早应了宫里肯定将人送过去。宫里催得紧,她为了逼苏常安做决定,就故意抓了阿吉,说他和苏锦瑶之间不清不楚。

  阿吉被威逼利诱严刑拷打,魏氏说只要他承认了就放了他,还可给他黄金百两让他离开苏家脱离奴籍。

  阿吉抬眼看着这个给大小姐带来诸多烦恼,让大小姐百般不悦的女人,什么也没说,只啐了她一口。

  魏氏大怒,命人继续用刑,走要打到他改口为止。

  苏锦瑶得知消息赶来时,阿吉已经几近昏迷。魏氏趁他意识不清醒时让人写了—份认罪书,握着他的手按了手印,交到苏常安手中,以此证明他与苏锦瑶确实关系暧昧。

  苏常安看著那纸认罪书,气的亲自拿鞭子抽了阿吉几鞭,每一下都用尽了全力。

  客里那位素来喜爱处子,若是这下人真跟苏锦瑶发生了些什么,届时就算他们将她送进宫也没用,说不走还会惹恼陛下。

  况且就算不送她进宫,他苏常安的女儿也不是这样—个下人可以肖想的!

  苏常安恼怒异常,手中鞭子又要落下的时候,院外忽然传来一声厉喝,—道人影不顾下人阻拦闯了进来。

  苏锦瑶见阿吉趴在地上浑身是血,红着眼睛—把将苏常安手中鞭子夺了过来。

  “你在干什么?”

  她哑声问道,声音里满是怒意。

  苏常安被她刚刚的呵斥声吓住,原本还有些心虚,转念又想起自己是她的父亲,而且是她有错在先,便又端起了父亲的架子。

  “你还好意思问我?”他抖了抖手中那张认罪书,道,“我还想问问你到底要千什么!”

  苏锦瑶把那张纸接过扫了一眼,只匆匆一瞥便知道满篇胡言,绝非出自阿吉之口。

  她确实是想让阿吉做自己的赘婿,但他们两人至今清清白白,别说什么搂搂抱抱,便是连手也没有牵过。阿吉就是扶她下马,也从来只是虚扶,只护在她身旁确保她不会摔到。

  这所谓的认罪书,分明是有人胡编乱造的。

  她嗤笑—声,把那认罪书揉成一团扔在地上:“这是你亲自从阿吉口中听来的,还是别人写好了递给你的?你可曾亲口问过阿吉—句?你可曾亲口问过我—句?还是说……你根本不在乎真相如何,只愿相信你想相信的?”

  苏常安确实没有亲目审问阿吉,闻言怔了怔,一时间哑口无言。

  魏氏见状忙上前道:“老爷,这上面句句属实,是我亲耳听见阿吉说的,绝没有半句虚言。”

  话音刚落,一根鞭子狠狠抽在她脚前,将她裙摆都抽裂了—道口子,随之而来的是苏锦瑶一声怒喝:“放你娘的屁!”

  魏氏吓得倒退两步,踉跄着险些跌倒,回过神后指着她颤声道:“你……你竟如此与我说话?”

  苏锦瑶冷笑一声:“你这样的东西,就只配我这么跟你说话。”

  魏氏一直知道这丫头性子跋扈,但没想到她竟敢当着苏常安的面对她动手。

  她还想再说什么,但看见苏锦瑶手里握着的鞭子,到嘴边的话便咽了回去,只能故作委屈地拉住苏常安的衣袖,唤了一声:“老爷。”

  苏常安直至此时才稍微冷静下来,虽猜到事情真相可能确实与他所想有些出入,却也拉不下脸当着下人的面给女儿道歉,便开口道:“我和你母亲只是一时心急,你若觉得委屈,与我说清便是,发这么大脾气作甚?”

  “心急?”

  苏锦瑶像是听见了什么笑话。

  “我是你的女儿,此事事关我的清誉,你身为人父,若真的关心我,就应该将此事压下暗中查清,还我—个清白。可你现在在做什么?仅凭魏氏递上来的—纸认罪书就相信了,未曾仔细询问真相如何便在这里大动肝火。”

  “你急成这样,究竟是因为担心我,还是怕我真和别人发生了些什么,影响你把我送人宫做那昏君的禁脔,耽误了你今后的荣华富贵?”

  苏常安与魏氏陡然—惊,都没想到地竟然知晓了此事,更没想到她竟这般光天化日之下说出来了,还称宫里那位是昏君。

  虽然这是在苏家,此时守在院内外的下人也部是他们的心腹,但这样的事还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哪能吵的人尽皆知。

  “你……你住口?”

  魏氏当即便要过来捂她的嘴,还未靠近便被地又一鞭子抽了回去。

  苏常安也怕她再说出什么惊人之言来,也放缓了语气道:“这……这都是误会!昭昭你先消消气,有什么话咱们进屋去说。”

  说着便给下人使了个眼色,让他们将已经昏迷的阿吉抬下去处理干净。

  正如苏锦瑶所说,此事事关她的清誉,所以不管那认罪书上的内容是真是假,从这件事情闹开的那—刻起,阿吉就注定会死,无论是苏常安还是魏氏都不会给他活路。

  苏锦瑶在来的路上就已经想到这点,这会儿又怎么会让他们把阿吉带走?

  她当即让自己的下人过来把阿吉带走,苏常安的人立刻阻拦,双方争执不下。

  苏常安知道她对自己身边的下人素来很好,定是想保住此人,但这下人是断然不能留的,便狠了狠心让人强行将阿吉带下去。

  谁知就在他们要动手的时候,却见苏锦瑶忽然拔出腰问—把匕首,架在了自己脖子上。

  苏常安大惊:“昭昭,你要做什么!”

  苏锦瑶红着眼睛看着她,一字—句地说道:“让阿吉走,不然我现在就死在这里,你说宫里那位若知道了,是觉得我自己宁死也不肯委身于他,还是觉得你苏常安为保名节,宁愿杀了我这个女儿也不让我入宫?”

  不管是哪个,都不是苏家承受的起的。

  魏氏吓得脸都白了,抬着手遭:“你……你先把刀放下,把刀放下!”

  她让苏锦瑶进宫是想给自己和两个女儿谋利,可不想因为她的死而牵连到自己。

  苏常安不可置信:“你……你竟为了—个下人……你们……”

  苏锦瑶这会儿也不怕让他们知道了,直言道:“我与阿吉确实从未做过那认罪书上所说之事,但他确实是我亲自挑选的赘婿。”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愣在了原地。

  苏常安气的嘴皮直抖,却也不敢真逼死了她,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的下人把人带了出去。

  “那边回话了吗?路引和身份文书还要多久才能做好?”

  苏锦瑶问道。

  贴身丫鬟低声回道:“奴婢问过了,说是约莫还要三五日。小姐您要的是真正的身份文书,而且一要就是好几份,那边说要费些功夫。”

  苏锦瑶点头,又问:“阿吉怎么样了?”

  那日她让人把阿吉带走藏了起来,算起来从那时起,两人已经整整十日未见了。

  丫鬟回道:“还好,这几日已经能自己下床走动了。大夫说他身体底子好,恢复的不错。”

  苏锦瑶再次点了点头,看着窗外月色,陷入了沉默。

  她现在和苏常安僵持着,假作自己被关了起来无可奈何,其实只是让他们放松警惕,只等一切都准备好便离京。

  这个家,这个京城,她片刻也不想待了。

  她本以为等拿到路引,自己即刻就能离开,没想到临走前却因为花园里的一段对话绊住了脚。

  那日她在花园里闲逛,故意说自己冷,让贴身丫鬟去拿件斗篷来,实际上是让地借机去和接头人联络。

  等丫鬟走了,她继续在花园随处乱走,无意中便听到了魏氏与苏常安的声音。

  两人不知在说什么,不想让旁人听见的样子,打发了身旁下人,故而也没有发现她的靠近。

  她听到魏氏问苏常安找没找到那个叫阿吉的下人,苏常安说没有,魏氏听了有些恼火。

  苏常安心情也不好,皱眉道:“毕竟不是什么光彩事,府里又有些下人知道前因后果,我哪敢大张旗鼓地找?到时候闹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传到宫里怎么办?”

  魏氏嘟囔:“能找到最好,说不定能用那下人逼迫锦瑶自己入宫。若是找不到……那索性直接将她绑了送进宫好了。”

  只要送进去了,他们也就算交差了,至于进宫后苏锦瑶会怎么样,那就是她自己的事了。

  魏氏说完却见身旁的人半晌没有反应,知道他还在犹豫,气他总是这般优柔寡断,低声道:“你若早听了我的,趁她还未察觉的时候直接药倒了送入宫去,又哪会闹到现在这般?”

  苏常安斥道:“那是我亲生女儿!”

  虽是恼怒,却也压着声音,生怕旁人听了去。

  “她是你的亲生女儿,锦纹锦颐便不是了吗?舍了地一个,对锦纹锦颐和盛炘都好,对你也好,这有什么难以决断的?她好吃好喝在苏家享了十几年的福,如今不过是还了苏家的恩罢了!”

  苏锦瑶原本是打算离开,不想再听他们之间的废话的,但听到这句却站住了脚步,僵在原地。

  什么叫“锦纹锦颐便不是了吗?”

  苏锦纹苏锦颐不是魏氏与她那前夫的孩子,前几年才随着她改嫁来到苏家的吗?

  她脑子里一片茫然,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却又不敢相信。

  而让她更不敢相信的,是他们接下来的话。

  苏常安其实之前就已经动摇了,只是这次被苏锦瑶当面揭穿了他的想法,让他一时间又生出了些许自责愧疚,有对苏锦瑶的,有对秦麦婉嫣的。

  魏氏对他在了解不过,在旁道:“我知道你心疼这个女儿,但我也劝你多想想自己。”

  “锦瑶如今才十六岁,就能将那个叫阿吉的下人从你眼皮子底下带走,还藏的妥妥帖帖,让你遍寻不着。等地再大些,你觉得你能掌控的住她吗?到时候这苏家到底是你做主,还是她这个大小姐做主?”

  “还有……”

  她刻意拉长了些声调,盯着苏常安道:“将她这么—直留在家里,若是哪天让她知道了秦姐姐是因为咱们两个才死的,你觉得她会怎么做?”

  苏常安闻言打了个冷颤,仿佛已经看到了那一日一般。

  他心虚的四下瞧了瞧,确定四下无人才松了口气。

  可这口气还没能彻底松下去,就听—旁的山石后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紧跟着是—张惨白的脸冒了出来,脸上是一双赤红的眼睛。

  那—刻,苏常安与魏氏几乎以为口口活见鬼,是秦氏的冤魂找他们索命来了。

  两人惊呼一声,看清来人是苏锦瑶后也并未因此而放松下来。

  魏氏说那句话本是为了逼再常安早日下定决心,哪想到正让苏锦瑶听了进去。

  他们支支吾吾着不知作何解释,就见苏锦瑶—步步逼近,问:“我娘到底是怎么死的?”

  苏常安不知如何作答,转瞬间便出了一身冷汗。

  魏氏比他稍微强些,短暂的惊慌后便强撑着笑意说苏锦瑶听错了,他们刚才根本没提起秦氏。

  苏锦瑶哪肯就这么轻易放过,仍旧—句句逼问:“我娘到底怎么死的!”

  于是那—天,苏家很多人都知道大小姐不知为何忽然发了疯,揪着老爷和夫人不停追问先夫人的死园,还口口声声说是他们害死了她。

  也是同—天,苏常安答应了将苏锦瑶送入宫.魏氏立刻便联系了宫里人,定好第二日一早便将人送去。

  苏常安把自己关在书房里,不敢去回想苏锦瑶方才的样子,也不敢想地方才说过的话。

  那些话每—句都像是—把刀,每一刀都狠狠扎在他心头,问他心中是否有愧,问他怎敢做出那些禽兽不如的事?

  他无法面对,也不想面对,就慌不捧路地选了最不该走的那条路,把女儿送进宫去。

  仿佛只要这样就解决了—切的源头,就再也不用接受那些来自内心深处的拷问。

  但他还是低估了苏锦瑶,低估了这个曾经让他引以为傲的女儿。

  苏锦瑶怎么可能就这样任凭他们摆布?她翻墙逃出了被严加看管的院子,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苏家,等下人发现时,她那院中已经空无一人。

  苏常安已经答应了宫中明日将人送去,此刻却不见了她的踪影,只能立刻派人去找。

  可是就像他们当初找不到阿吉一样,如今也同样找不到苏锦瑶。

  这个十六岁的女孩子,远非寻常闺阁女子可比,她若真想藏起来,苏常安便绝不可能一时半刻找到地。

  此时的苏锦瑶正在阿吉的藏身之处,轻抚着床上男人的面颊。

  沉睡的男人睁开眼,看到是她,眼中漫上喜色,坐起身来。

  “大小姐,你……你来了?”

  说着将她上下打量—番:“你最近怎么样?老爷夫人没为难你吧?”

  苏锦瑶摇头,问:“你呢?身上的伤怎么样了?”

  “没事,”阿吉笑道,“都已经好了。”

  苏锦瑶点头,之后便坐在床边沉默不言了。

  阿吉方才见到地太过高兴,一时没有注意到她脸上神情不对,此刻发觉,不由提起了心:“小姐,怎么了?”

  苏锦瑶抬眸,却依然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看着他,片刻后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抬手解开了自己的衣襟。

  阿吉吓傻了,直到她将外袍半褪下来才回过神,赶忙拉住她的手,不让她再继续。

  “小姐,你别……”

  话没说完,下巴忽然传来一阵柔软的触感,面前少女微微倾身,在那里轻轻吻了一下。

  阿吉愣住了,再回神时少女已半坐在床上,一双纤细玉手攀上他的肩。

  她的唇瓣落在他的唇角,即将彻底覆上去时眼前男人却偏了偏头,克制着与地拉开了些距离,声音沙哑地道:“小姐,我们……还未成亲,还不能……不能这样。”

  他虽然早就想与她亲近,却也不想就这么不清不楚不明不白的发生了。她是他的大小姐,是他珍之重之的人,这种事自然也该在成亲后,在洞房花烛时,方显得对她的敬重。怎可……怎可就这样,在这里……

  阿吉极力克制,女子却恍若未闻股再次寻了过来。

  唇齿交缠,阿吉一半沉入恍惚的梦境,一半残留在现实,被理智和本能拉扯着。

  他恨不能一头扎进那温柔乡,却又不想怠慢了自己的大小姐,用仅存的一丝理智停了下来,喘息着低喃:“小姐,等成亲好不好?成了亲我们再……”

  他面色涨红,躲避着她的视线,话都说不完整。

  面前女子却轻声道:“我现在就想,怎么?你不愿意?”

  阿吉怎会不愿,只是怕这股行径怠慢了她。

  见他不语,她似乎没了耐心,直起身道:“算了,那我去找别人。”

  这一招于阿吉而言大概永远都是有用的,男人—把将她拉了回去,拥入自己怀中。

  “不要找别人,小姐不要找别人……”

  他吻她的唇,吻她的脖颈,—遍又—遍在她耳边喃喃:“小姐,阿吉心悦你,很久很久了。”

  这一切都像梦境收,让阿吉觉得不真实,后来很长一段时间,他都希望那如果的是一场梦就好了。

  若真的是梦,或许他就不会和大小姐分开了。

  他身上伤口并未痊愈,一场欢爱后便昏睡了过去,再次醒来时已经在马车上。

  马车停在远郊,车外的人在低声说着什么,网吉隐约听见几句“送他离开”“再也别回来”之类的。

  那孰悉的声音让他陡然惊醒,顾不得身上的疼痛起身下了车,这才发现此时已是深夜,而他心心念念的大小姐正披着斗篷,站在不远处与几个下人交代着什么,看那样子明显不是要和他也—起走。

  他踉跄着走了过去,问道:“小姐,这是……怎么回事?”

  苏锦瑶看着他,沉默片刻才说了自己的打算。

  阿吉自是不肯走,伸手拉住了她。

  “不,我不离开小姐,小姐在哪我就在哪。”

  白日里还与他亲密相拥的人这会却像是变了个人,冷漠地将手抽了回去,道:“苏家不同意你与我在—起,你的卖身契还在苏家,留下只有死路—条,唯有离开才能保命。”

  阿吉摇头:“我不怕死,我就留在小姐身边,哪都不去。”

  苏锦瑶轻笑:“那有什么不同呢?留在我身边我保不住你,等你死了,不还是一样离开了我?还是你以为,我会给你殉葬?”

  阿吉从没想过要让苏锦瑶去死,忙摇头:“不是的,我不是那个意思。”

  他不善言辞,以前连字也不识,现在认识的那些还都是苏锦瑶教给他的。

  他不知道该怎么说,脑子里一团乱麻,像火把上跳动的火光胡乱闪烁,忽而说道:“那……我们—起离开好不好?”

  他说着抬头看向苏锦瑶,眼中满是希冀:“小姐,我们私奔吧?”

  “私奔?”

  苏锦瑶淡淡地看着他:“然后呢?让我跟你—起东奔西走,吃糠咽菜?”

  阿吉—怔,面色瞬间煞白。

  是啊,他凭什么让小姐跟他私奔呢?他有什么值得小姐跟他—起私奔的呢?

  小姐这样神仙般的人物,就该娇生惯养锦衣玉食才对。他难道要让她今后和自己一样,风餐霜宿饥一顿饱一顿吗?

  阿吉从很久以前就知道自己只是个下人,配不上小姐,但直至此刻他才发现,他何止是配不上,他根本就什么都给不了她。

  大概是他的脸色太难看,苏锦瑶硬绷出的冷淡有些维持不下去,解释了—句:“我有些事要做,必须要留在京城。”

  阿吉抬头:“什么事?我留下帮你。”

  苏锦瑶在火光中看着他,再次沉默了。

  阿吉在这沉默中回神,又一次感受到了自己的无能。

  他不过是个下人,什么都帮不到她,反而还会拖累她。

  是不是就因为这样,所以她才要送自己离开?

  火光跳跃,被云雾遮挡的月亮漏出些许月光,一旁的下人轻声提醒该走了,再耽搁下去恐有被发现的危险。

  阿吉自知苏锦瑶绝不会让他跟着回去了,却也不肯就这么离开,杵在原地说道:“我就留在这,我藏起来,绝不让人发现,不会拖了小姐的后腿的。”

  哪怕不能回京,只要让他留在附近,能时刻知道小姐的消息就好。只要能让他看着小姐,能让他看着她就好。

  苏锦瑶却知道,自己此次回去,怕是就再没有什么以后了,就算有消息传出来,也绝不会是什么好消息。

  她冶手轻抚阿吉的面颊,火光映照下眼圈微红,轻声开口:“阿吉,我求你一件事。”

  他们之前是主仆,她要他傲什么都只需直接开口便是,这是她第一次求他。

  阿吉似是知道她要说什么,握着她的手哽咽摇头。

  苏锦瑶的声音却还是随着夜风传了过来:“走吧,离开这,永远都不要再回来。”

  阿吉泪流满面,视线模糊中没有注意到苏锦瑶看了—旁的下人一眼。

  他拉着她还欲再说什么,却忽觉后颈一阵钝痛袭来,随后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再次醒来已是百里之外。

  护送他的下人为防他趁人不备偷偷溜走,一路在他的饮食里加了料,带着昏昏沉沉的人离京城越来越远……

  苏锦瑶在夜色中目送着马车远去,直至那一行人彻底消失在视线中,这才上了另一辆车,往京城的方向驶去。

  她回到京城时,天色已经微明,城门口聚集了不少排队等待入城的百姓。

  苏家这—夜几乎疯了,尽管压着风声不愿让人知道自家大小姐不见了,却又担心翌日—早宫里要人时交不上去,所以四处找人,闹到最后许多人都知道苏锦瑶不见了。

  堂堂苏家大小姐,竟似凭空消失一股说没就没了,京城人一片猜疑。

  在这猜疑声中,苏锦瑶下了车,卸了钗环,步行进了城门。

  苏家人闻讯赶来时,便看到她披头散发走在街上,街边行人纷纷侧目,指着她窃窃私语。

  苏家人吓坏了,结结巴巴道:“大小姐,你……你这是……”

  苏锦瑶看了他们一眼,在清晨的凉风中扯了扯嘴角,当着满街人的面开口:“没什么,只是睡了个自己喜欢的男人罢了。”

  —语惊四座,满街哗然。

  苏锦瑶玉石俱焚,拼着自己的名誉和性命也要让苏家给自己的母亲偿命。

  她关在苏家等死,等宫里那位震怒之下灭了苏家满门,最好连带着灭了九族。

  可惜那昏君虽奢靡好色,却也并非全无顾忌,大抵是怕自己想将她藏进宫做禁脔的事被人发现,最终只是找借口将苏常安连降几级,让苏家失去了从前的权势地位。

  苏家一夜之间变得门可罗雀,再也难以恢复往日荣光,就连苏锦纹苏锦颐姐妹俩的婚事也相继被推掉,这让魏氏等人对苏锦瑶恨之入骨。

  可于苏锦瑶而言,这样的惩处却还远远不够。

  她的母亲为这个家辛劳十余年,换来的却是丈夫暗地里与人苟且珠胎暗结,还联手害死了她,享受着她留下的丰厚家财,凭什么?

  既然天道不公,那她就自己寻—个公平。

  她寻来了火油,泼洒在苏家四处,将这藏满了腌臜不堪的“家”付之—炬。

  烈火灼灼,吞噬了苏常安与魏氏的正院,也将她吞入了火海。

  她在火光中抬头看天,看那月色—如当初送走阿吉的夜。

  她最美好的,最痛苦的,最欢喜的,最厌恶的,全都结束了,结束了……

  “阿昭,阿昭。”

  烈焰中,有人—声声地唤着她。

  她闻声看去,被火光中闯入的人影拥入怀中。

  来人身上带着灼热的温度,似乎比那烈焰还要滚烫。

  楚毅轻抚地的额头,擦去她头上的汗珠,拥着她轻声问道:“梦魇了?”

  秦昭缓缓回神,倚在他怀中道:“嗯,梦到些……以前的事。”

  楚毅大概猜到些什么,眸光微暗,轻吻她的发顶:“都过去了,以后再也不会发生了。”

  秦昭点头,正想应一声,却见窗外不远处燃起一片火光,与梦中—般。

  她蹙眉看向那里,楚毅也望了过去,见状吓了一跳,正欲派人去打探,就见有人匆匆来报:“郡主,将军,大少爷他……他说要下厨给郡主做碗鱼羹,结果把厨房点了!”

  楚毅:“……”

  秦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