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古代言情>迟光晚>第64章 上药 你不信我?

  一声闷笑, 骏马疾驰而出。

  雪路难行,南下的人却是坚定。

  天际再现一丝鱼肚白的时候,城门已在眼前。

  苏林晚困极了, 却是撑着眼睛瞧向那高高的城楼。

  城楼之上,席辞早就等在那里,风驰电掣般就奔了下去, 城门大开,有军队迎前。

  被行迟抱下马的时候, 苏林晚还瞧见其后一身铠甲的老庄主, 后者虽是被称一声老庄主, 却眼神矍铄, 丝毫没有老去的痕迹。

  他是跟着席辞一并下来的, 瞧见人过来,先是将行迟的肩膀拍了拍, 而后转向一边的荣氏母子,朗声道:“回来了便好。”

  与此同时, 整个城中的军号响起,叫人肃然。

  这是——

  老庄主行璟退后了一步躬身:“今日殿下回, 老臣有话要说。我中南兵足马肥, 西连水路,几年来断水山庄早已经掌控了贸易渡口, 有水师十万。东有天堑,南郡十洲臣服者过半, 根本不在话下,而今中南城有殿下驻守,我等当鼎力相扶。”

  那向来没个正行的席辞竟也跟着躬身:“此处便是大霂之界,古有天子守国门, 殿下居此地,亦同效仿!”

  苏林晚不察,却是见那行风也下马往后,立在了军列之前:“但求殿下首肯,复我大盛!”

  “但求殿下首肯,复我大盛!”

  “但求殿下首肯,复我大盛!”

  “但求殿下首肯,复我大盛!”

  一声一声,撞破天际。

  苏林晚昏睡中醒来听见的第一道钟声,便是从城楼之上传来,身侧已经凉透,行迟早就已经出去了。

  荣氏瞧见人醒了,这便端了水过来叫她洗漱,又喂她吃了药,终于道:“今日起,大盛复立,行迟自言惭愧,颁诏天下,当称南盛。”

  南盛……

  昨日刚回的时候那满城军号,躬身的将臣能者,便就是要请君黄袍,安定中南。

  从此以后,.故国在北,终有收复之时。

  苏林晚起身半倚在枕上:“我知道。”

  她还知道,在他心中,这定不该是最好的结局。

  中南的宫殿虽是大盛行宫改建,可那大霂皇城,才是大盛的心脏所在。

  退居中南,哪怕非是称王,可这皇帝,行迟怕是也心中难平。

  “南盛初建,攻回大霂是必行之事,只是在此之前,必得拟定七司章程,稳定政权,涂兰三殿下与公主都在成启宇手中,西南兵权在爹爹手中,如今却是绕了大圈,倘若收了这两处,整片南域才能完全划入南盛之地。”苏林晚复又想了想,“如此,才能当真与大霂相抗。”

  “是,”荣氏点头,“席公子也说了,行迟的伤拖不得,必得修养,如此,南盛怕是要与大霂对峙一段时间才是,很多事急不在这会。好在是那小皇帝再手段,恶龙也不斗地头蛇,他的禁卫和七大营,不敢往南深入。”

  “错了。”苏林晚纠正,“他那是恶蛇不敢与真龙相抗。”

  荣氏觑她,却听她已经转了话题。

  苏林晚兀自拧了眉心:“昨日太累,昏昏沉沉就睡过去,也不知行迟究竟伤得如何了,娘你扶我,我得去看看。”

  “哎,你现下去哪里?这儿虽原是行宫,却也什么都有,你当建国是说着玩的?这会儿怕是在正殿议事,”荣氏按住她,“再者说,后头便是从长计议了,有的是时间,你慌什么?席公子不是还跟着他呢么?”

  苏林晚语塞,一时间还没有从行迟已经是皇帝的事情中适应过来。

  片刻才哦了一声:“那他的肩伤……”

  “等他晚间回来,你自己瞧。”荣氏没好气道,“两个人,一个赛一个的对自己狠,他便算了,我怎么记得你打小一身疼肉,碰不得的,这可倒好,敢给自己捅刀子了。”

  “娘!怎么又绕回来了!”捅都捅了,还能怎么办,连她自己都觉得血亏,可真是太疼了。

  不过那流水心法是当真神奇,若是搁之前,这般重伤颠簸,她早就没了半条命了,这会儿竟然不过是晕睡了一觉就好多了。

  可没了这心法,行迟他当真能撑得住么?

  说话间,有个丫头端了粥食进来。

  苏林晚看过去,惊喜道:“轻墨!”

  “夫人!”轻墨瞧见人醒了,眼睛登时就红了,“夫人你可算是来了!”

  她过来抓了苏林晚的手,却是哽咽。

  瞧出不对来,苏林晚狐疑:“怎么这般?轻羽呢?”

  “她……”

  “轻墨,”荣氏抬眼,“把粥端过来。”

  “是!”轻墨这才赶紧收了声,折回桌边盛了一碗过来,“奴婢喂夫人。”

  苏林晚一口一口地咽着,自觉没再问下去,直到外头又有婢子过来说是宫殿布置需要人拿主意,荣氏才起身出去,出去之前,意有所指地瞧了轻墨一眼,后者抿唇,苏林晚只作未见。

  待一碗粥见了底,轻墨都没有再开口,只拿了帕子.过来净面。

  苏林晚复又躺下,瞧着自家丫头忙碌的背影,突然道:“轻羽她,是不是被行迟关起来了?”

  “夫人!”轻墨猛地转过身来,可是对上主子的眼,却什么也说不出了,只诺诺道,“姑爷……不,陛下他定是有原因的,可是,可是轻羽姐姐她究竟做错了什么,她流了好多的血……她……”

  “她还活着吗?”

  轻墨点点头,复又摇摇头:“被行山行路的刀伤了,一路都没好,奴婢趁人不备偷了药去照顾,现下才缓过来。”

  苏林晚叹息,片刻才道:“傻子,倘若是行迟不叫她活,你又如何能偷到药。”

  “夫人知道为什么?”

  “不知道。”起码,她是真的不知道,轻羽是何时替成启宇收集自己的消息的,又是为什么要这么做,只是,她知道,行迟留她一命,全是因为她。

  “那……那夫人能问问陛下吗?或者,夫人求求陛下,轻羽姐姐她……她定不是坏人啊!”

  “我晓得,”苏林晚转过目光,“可是,我也会难过,我不是圣人。”

  “夫人何意?”

  “轻墨,倘若你真心相待的人,一直以来都在出卖你,你会原谅她吗?”

  轻羽脸上还挂着泪,茫然摇了摇头。

  “罢了,你看看她若是伤好得差不多了,带她来见我吧。”

  轻墨打小就不比轻羽机灵,听了这话也不过是以为主子肯帮忙了,直到收拾了碗筷再回身,瞧见主子苍白的小脸,才后知后觉地想,莫非,姑爷那一刻的杀心,是因为轻羽姐姐她,伤害过主子吗?

  苏林晚这一日假寐过去,这些日子以来,难得的宁静。

  中间席辞倒是过来一趟替她把了脉,告诉她临北本就已经有他们的人马,原是护着左将军的,此番行迟又曾拨了随行大半人手北去,是以爹爹在临北应该暂时无事。

  “爹爹中了毒。”

  “我知道。”席辞收回手,“陛下说,你推断成启宇乃是重生之人,如今步步皆有应证,倘若真是这般,反倒没什么忌惮。药谷终究是我们席家做主,我们祖宗留下的东西,他又能玩出什么花来?只要他不怕反噬,我是能陪他玩下去。”

  苏林晚听多了他胡吹海扯,倒是第一次从他面上觅出些嗜血的狠厉。

  “席辞,行迟的伤如何了?”

  “啧,”这下,方才还夸下海口的人却是摇摇头,“我给你说过吧?受医却不听话的人啊,一般可都是要付出代价的,反正上次是白了头,这一次也不晓得如何,断个胳膊什么的也说不准,随缘吧,谁晓得呢!”

  分明是带着气的,可见行迟这次不仅没听话,还狠狠地没听话。

  “席谷主。”

  “哎呦,你看看,怎么还改口了呢?你还是叫我席辞的好,他不听话,我救不了。”

  “……那……”苏林晚停下,本是想问他能不能别放弃行迟,转念一想,却道,“那你能不能教教我,一个不.会武功的人,该怎么把身体里的绝学心法传给别人啊?”

  “啥?”席辞偏耳,做作地又问了一遍,“传什么?”

  “……传绝学心法啊,聋子!”苏林晚恨声。

  席辞这回揉了揉耳朵复又坐好:“夫人,你当传功是蹴鞠,是个人就能传?”

  “……”

  “这么说吧,莫说其他,便就是这流水心法,它一辈子只能传给一个人,且是不可逆转的,你若是想还给陛下,那怕是要陛下现在就散了南盛自埋黄土。”

  “那没有别的办法救他了?”苏林晚提声,“他是你们的皇帝啊!你怎么能看他断胳膊断腿!”

  “又不影响他打仗,我干嘛看不下去?”

  苏林晚被呛住了,果然是你,席谷主。

  好在席辞终于有眼力见地从某晚的眼神中瞥出了一份咬牙切齿,慢慢站了起来:“其实我觉得啊,办法还是有的。”

  “什么?”

  “你今晚替他换一回药,记得换药的时候替他吹一吹药粉,务必要叫那药粉均匀得不能再均匀,如此恐怕能有些用。”

  “当真?”

  “自然!”

  信了你的鬼。

  苏林晚对着某人悠哉出去的身影哼了哼,当她是三岁小孩吧!这算是个什么玩意儿的办法!

  是夜,行迟坐下去,虽是不放心,还是老实坐下去,任由小姑娘替他换药。

  她自告奋勇地坚持爬起来替他换药,怕是躺一天无聊了,到底应了她。

  不想,说好换药不是,怎么凑上来了?

  “呲!”男人浑身一震,身子都僵了一半。

  “怎么了?”苏林晚按住他。

  “夫人……不是上药吗?”

  “昂,吹一吹,药粉更均匀,能好得更快。”三岁小儿苏林晚认真道,“你不信我?”

  “……信。”修长的手指在膝上紧握,半晌都没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