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古代言情>迟光晚>第44章 面纱 这世间怕是再无人……

  自打废了一口锅之后, 苏林晚终于相信了一件事情,这个世界上果真没有十全十美的人,比如行迟。

  这家伙哪怕是学剑学刀学医学商, 样样精通,怕是也一辈子学不会一道像样的菜了。

  有那么一刻,她甚至怀疑, 如果叫行迟去拍个黄瓜,定也是能把黄瓜拍成黄瓜汁的。

  同样的, 如今灶房不仅防火防盗, 胖婶还留了两个小丫头防少庄主和夫人。

  但凡远.远瞧见了都得赶紧将东西给收拾了, 就连采买下货都不敢叫人瞧见, 生怕一个心血来潮夫人再想要少庄主尝试些什么其他新奇玩意儿, 这灶间怕是得炸。

  苏林晚听着轻墨摇头晃脑地给她叨叨那胖婶涕泪纵横的模样,总觉有些对不起人家, 遂训练厨艺这个事情终究作罢。

  赶上年关,行迟忙得越发脚不沾地的, 苏林晚想着,如今都姑且要这般了, 那倘若是行迟事成之后呢?

  倘若是——他终究走上那个位子呢?

  思及此, 周身竟不觉又添了一丝凉意。

  苏林晚裹紧了毯子,手指覆上肚子, 啧,怎么回事, 她从来癸水时候都没什么感觉的呀,怎么这次还疼起来了?

  莫不是那药丸吃的?席辞支支吾吾与她提过这后边的药可能会影响身体,但没有大碍,这还没有大碍呢?疼啊!

  提起这药, 这几天她每日用着席辞送过来的丸药,眼睛一日比一日清明,今日一睁眼,竟是连自己的头发丝都能一根根辨出了。

  缓缓抬起头来,平日里都带着虚影的窗幔、桌椅、还有那笔墨纸砚,摆在梳妆台上的珠钗手镯,全部似是水洗过一般清晰地浮现在面前。

  原本,她盼着赶紧冲进书房去看一看行迟,不想一起身,便觉身子不对劲,这才抱着个手炉披着毯子重新窝进了软塌里。

  只是,这般也好。

  苏林晚自己拿手揉着肚子,慢慢就想起来,才不要这么快就告诉行迟呢,得继续装一装。

  他不是很忙嘛!那就忙着吧!

  就不告诉他,惩罚惩罚他,甚好!

  “哎呦……”可是这次也太折磨人了,以往每次轻羽会疼,她还不大理解,往后可要对小丫头更好些,万不能叫她那几天沾凉水伺候她了,这得多难受呀!

  “夫人还疼吗?”轻羽过来替她又换了一趟手炉,“要不奴婢去跟席公子讨些药,听说也有些药是能止癸水痛的。”

  “无病吃什么药,我才没这么娇气。”苏林晚调整了一下姿势,发现不仅肚子疼,腰也酸得很,瞬间又憋了气,“轻羽啊,我是不是要死了啊。”

  “夫人怎么还是没改掉这个毛病啊,动不动就死,叫老夫人听见了可得发火。”轻羽替她掖了毯子,“轻墨去熬红糖水了,一会端来,夫人再忍忍。”

  苏林晚有气无力地哼唧了一下,复又抱怨起来:“行迟这个混蛋,也不来看看我,好歹我还陪他做了冰糖葫芦呢!”

  这个谁陪谁姑且不论,但是夫人这话似乎也不大对。

  轻羽坐在边上做着针线边笑道:“夫人这可错怪姑爷了,姑爷每日都是要来院子瞧夫人的,只是夫人每次吃了药就睡了,都不带醒的,姑爷一坐就是一个时辰,夫人又占着整个床面,怕吵醒夫人,姑爷每次瞧完只能又回书房歇息。”

  什么?

  苏林晚直起身来:“你怎么不早说?!”

  “姑爷不叫说,”其实轻羽也奇怪呢.,按理说夫人便是知道了又如何呢?

  不想下一刻她家主子就怒了:“你是我的人还是行迟的人?!他不叫说你就不说?!亏我还等……算了!我就说最近我怎么总也睡得死,原是这药吃的,不吃了不吃了,今晚逮行迟!”

  原来姑爷是这个意思!

  轻羽自知错了,赶紧就劝着:“夫人这药不能断啊!还有半瓶呢,夫人就是要逮……不是,就是要等姑爷,那明日起早些去等便是。”

  苏林晚恨恨咬牙:“他一般,什么时候过来?”

  “大约是夫人睡着之后半个时辰吧。”

  “行,今晚推迟半个时辰再吃药!”苏林晚精神起来,觉得肚子也好些了,“你今晚就别守着我了,我有行迟就够了!”

  “……”夫人你有点伤人啊。

  只是并不晓得自己今晚要被逮的人,此时与席辞商量完正事,复又想起来那个小姑娘,皱了眉头:“你那个药,里头究竟搁了什么?”

  “怎么了?你质疑我的药?”席辞就跟个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龇毛。

  行迟掀起眼帘瞧过去:“果然放了什么?”

  “……”被点破的人别过头去,“哎呀怎么说话呢,都是救人的东西。”

  “她寻常便是睡眠再好,也不至于睡得这般踏实。”行迟严肃起来,面上就没了任何表情,带了点冷气嗖嗖的味道,“我把过脉,并非是眼疾,你做什么?”

  “我这也是……嗯……迫不得已嘛!”

  “说。”

  席辞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最后转悠到了门边,被一道袖箭定在了门框上吓得回了头:“你毛病啊!没事藏什么暗器!”

  “说清楚。”

  “我这不是为了嫂子好吗!你看你俩现在如胶似漆的,大路口上都能亲起来,这没有人的时候还了得?!”

  闻言脸色几变的男人沉默起来,就听摇着扇子的人继续道:“你看啊,毒这个东西嘛,拔掉之后就是要慢慢恢复,但是恢复起来总是要伤精力的,可得靠自己身子扛过去不是。那这精力不得好好养着么?”

  “说完。”

  “就是搁了些安神的!免得叫你俩干柴烈火纵欲过度,前功尽弃!”席辞激动起来,又补了个成语,“那就得不偿失了!”

  “……”

  听说今日席辞是被少庄主打回来的,已经被发配到灶间给胖婶剥豆子,胖婶恐怕是被主子们吓怕了,瞧见人也不敢给豆子,最后愣是给了筐白萝卜让席辞削成萝卜丁。

  轻墨这个二道贩子出去转悠一圈总是能带回来一些精致消息下饭。

  “哎呦,行迟菜刀都不会使,席辞与他,不得人以群分?傻得淌口水,能削出来什么萝卜?”苏林晚啧道。

  轻墨点头:“所以席公子是用扇子削的!”

  “噗——”红糖水喷了一地,苏林晚白了脸:“那可是杀过人的袭风扇!你去门口拦着!但凡菜里有萝卜都给退回去!”

  “是!”

  接着苏林晚才重新灌完了两大碗红糖.水,嘴巴里齁甜齁甜的,有些晕乎。

  也不晓得是喝了热的暖和起来,还是因为这红糖水真的以形补形,反正这肚子好歹是安稳了些。

  “你在绣什么?怪好看的。”苏林晚探着脑袋瞅轻羽手中的帕子。

  “是最近的新样子,奴婢绣来看看。”说着轻羽突然就睁大眼瞧过来,“夫人!夫人你能……能……”

  “嘘!能看是能看了,但是我也摸不准你这是个啥。”毕竟她刚刚能瞧见,很多东西还不晓得什么模样,便是知道她绣的恐怕是个花草,也不晓得究竟是什么种类。

  “这是兰草。”轻羽一时欣喜,都没得往日里的稳重了,“轻墨!轻墨快过来!”

  后者应声扑过来,两个丫头足足对着自家主子好些时候,最后终于指天发誓绝对不会叫第四个人晓得主子不瞎了。

  苏林晚安了心,也来了些兴致:“哎,我听说前朝大盛,女子大婚的时候都是要送夫君一个自己亲手做的绣品,可是?”

  “是的吧。”前朝的事情,小丫头也不好插嘴。

  “那我也要学。”她原本对女红没有什么兴趣,加上眼睛更是没捏过针,可她苏林晚从来都是学什么会什么,才不会像某些人一样,手把手都教不会做菜的!

  行迟觉得鼻头有些酸,不知道可是风吹的,今日出城,好容易天黑透之前奔马而回。

  席辞那个混账,什么药都敢给苏林晚下,等闲安神药自然没什么问题,只是因为要填进药丸,需要和着药性斟酌,能添的安神草不多,偏偏最是性寒,今日应是小姑娘癸水来的日子,定是不好受。

  这边方进了院子,行迟便发现屋中安静得很,寻常守在里头的两个丫头一个都不见,单是一人的呼吸声在内。

  想了想,还是先叩了门,果然,里头传来苏林晚的声音:“进来。”

  推了门进去,裹得暖暖和和的人就窝在软塌上,手里头还捏着针线。

  苏林晚听着脚步便晓得是谁,却有些不敢抬头。

  这一抬头,就能瞧见他了。

  她摸了两次他的脸,却是第一次,能亲眼瞧见。

  竟然,紧张得针都戳不好了。

  “小心。”男人的声音近前,手已经探过来将针抓住,“怎么想起来绣东西?”

  “轻羽说绣兰草,我长这么大,还没拿过针呢,试试。”苏林晚嘿嘿一声,“顺便,贤惠一下。”

  男人跟着笑了一声,替她拿走了手中的东西,坐在她身侧:“今日可有什么不适?”

  “没有。”

  “肚子疼吗?”

  “哎?”他怎么晓得?苏林晚猛地抬起头来,不想这一抬眼,一张如玉的脸便就猝不及防落在了眼底,清风朗月如何她不知晓,貌若潘安如何她更不知晓,可她确定,这世间怕是再无人可敌他万分。

  行迟不察,低头微微拧眉,本是萧萧肃肃的面容便跟着起了微澜,眼中星辰似是揉碎一点的烛火:“过来。”

  “……”苏林晚.记得小心收了下巴,只觉后腰处传来一阵暖流,那暖流似是冲开她的四肢百骸,缓缓绕着周身几圈,最后在腹部收拢,平息。

  本是酸痛的身子骤然舒坦了许多。

  行迟收回运功的手掌:“好些没?”

  “嗯。”一开口,苏林晚才发现嗓子莫名其妙就哑了,呔,没出息得厉害。

  终于觉察出怀中人的不对劲,行迟退开些:“苏林晚?”

  “啊?!”小姑娘噌得坐直了。

  “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了……”就是心里头有点痒,苏林晚低着脑袋,不敢再多瞧,怕是自己眼睛发亮的模样轻易出卖了自己。

  行迟困惑,不知她怎么突然就这般安静,只得又问了一句:“真的?”

  “真的。”

  “那药莫要吃了,我今日又重新制了些,”说着拿了一瓶新药来搁在了几上,行迟扶着怀中人重新躺好,“记住了吗?”

  “嗯!”

  “你今日……”行迟瞧她,“当真无事?”

  “其实有的。”

  “什么?”

  苏林晚抿了抿唇,终于实话实说:“我突然想给你绣一条面纱。”

  行迟愣住:“面纱?”

  “出门的时候戴着,把脸捂起来,免得招蜂引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