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古代言情>迟光晚>第34章 喜欢 他为什么学门叫?……

  这句话确实是没什么错处, 只是今日那画作,已然耗费了多半的心神,行迟这会儿也不知道是这屋中的炉火炕的, 还是被面前的小狐狸迷的,只觉得若是二人再这么一块儿扯皮下去,怕是有些扛不住。

  想着, 男人便低了身段,与她道:“夫人今日已然受累, 不好叫夫人再考在下课业, 不如……我带夫人出去走走可好?”

  “走走?往哪里走?”

  “夫人不爱出门, 可是觉得不安全?无妨, 今日我领夫人去逛一逛, 夫人这般喜欢看书,不如去茶馆听听说书的, 想来定是合夫人心意的。”

  苏林晚收回手背到了身后,却是没了嚣张, 只嘟囔着:“说书的有什么好听,说来说去也就是打打杀杀的, 以前我眼睛没这么差的时候也是出门的, 呐!就是那西头的茶楼子,里边原本有个声音尖细的说书人, 净爱讲先帝御驾亲征的事儿,哦, 还有那承安门之变,我都听过好多次了。”

  “是吗?”男人的声音淡了些,“大霂京城的茶楼里,还说这些?”

  “对呀, 什么血流成河,所向披靡,这些词儿我都会背了。”苏林晚摸着把椅子坐下去,捶了捶自己的腿,继续道,“不过,我不相信。”

  “为何?”

  “如果当真是这样的,我觉得说书的反而不会这般说了。”苏林晚对着他招招手,示意人过去。

  行迟几步过去,蹲在了她身侧,只见她矮了身过来,压低声音道:“你不在京城,怕是听不出来,那说书的声音,肯定是个公公。”

  “公公?”

  “就是阉人啊!宫里头的。”苏林晚回忆了一下,“听着年纪也不算大,倘若是宫里头罚出来的,才不会这般招摇地摆摊子讲故事,那定然是宫里头授意他来摆摊的呀!”

  “所以这有什么不对吗?”

  苏林晚嫌弃了一声,偏头拍了他一巴掌:“你咋这么蠢!你这般可怎么叫人放心把断水山庄都交给你?”

  说得好似这断水山庄是她打下的基业一般,行迟却很是虚心地嗯了一声:“确实一时半会儿没理解,劳烦夫人说说。”

  苏林晚叹气,好比那学堂里老夫子对着不争气的学生,半刻才耐心道:“.你想,历朝历代,最为人所称颂的是什么时候?”

  “大合安平之治,大兴开国之治、承景之治,”而后,行迟沉吟一瞬才继续,“前朝大盛,行远之治。”

  “远的不说,咱们光说这大兴与前朝,哪个盛世的主人会想要对自己的百姓宣扬这般血腥的历史?”苏林晚掰着手指头,“你看,这行远之治乃是帝后和鸣,百姓安居乐业繁衍生息的典范。再往前了推,大兴的承景之治,皇帝屈南栖接手盛极而衰的大兴,举新政,严擢考,乃是中盛的典范。”

  罢了,她还小声又补了一句:“先帝又不是将军,偏要人闻风丧胆才好,为君者,哪里能叫百姓听着惧怕呢?”

  “我猜是先帝自己心里没有底,怕人忤逆他。”

  这番话倘若是席辞,翟游,哪怕是行风与他说起,都是正常。

  可出自一个十六岁的小姑娘之口,着实叫人震撼。

  更何况,这个小姑娘还是个整日只惦记着话本子好不好看,菜色里有没有酱肘子的苏林晚。

  “怎么了?”没听着人说话,苏林晚心里有些不把稳,往椅背上退了一下,“你……你不会是宫里头的人吧?”

  “我不是。”

  苏林晚不信,解释道:“我只是说些事实罢了,我没有说先帝不好的意思。”

  “呵。”男人笑了一声,抬手抚上她脑袋,“你呀,往后不能这般乱说了,怪道岳父大人也不叫你多出去,你这般口无遮拦,是要惹事的。”

  “我没对别人说过。”苏林晚懊恼,想将他的手拽下来,不想那人已经自己收了回去,她也只得拧着眉头重新坐好,鼓了气,“我跟你不一样,我一点都不蠢。”

  “那你还敢对我说?你虽嫁了我,却从来都没见过我,也不晓得我每日在忙些什么,倘若我别有用心呢?”行迟蹲着身子,仰面瞧着她,“商人最是薄情寡义了,你是左相的女儿,倘若我卖了你,收益可不是一星半点。”

  ??????

  这什么人啊!又不会说人话了对吗?!

  这般柔软的语气,说出的是个什么东西!

  苏林晚想若是自己能瞧得见,定是要瞪死他!

  行迟的手就握在她椅子的扶手上,她稍一动作,他都能轻易抓住她,以他对她的了解,大概是要伸拳头过来锤了吧?

  不想,那坐着的人面上分明已经怒极了,竟然抠着手指半分也未动,单是别过脑袋来,一双水汪汪的眼睛似是当真瞧住了自己似的。

  接着,嘴巴竟然就扁了扁。

  不是,怎么了?

  行迟:“我只是好奇……我没有别的意思,真的。”

  “你嫌弃我是瞎子。”

  “我没有。”

  “你嫌弃我不知道你忙什么。”

  “不是。”

  苏林晚咬牙,泫然欲泣的模样:“你自己还承认自己薄情寡义了!”

  “那是故意说的!”行迟着急起来,他差点忘记了,小瞎子说过自己最是敏感了,这怕是触到线了。

  “故意说.的?”

  “嗯!”

  “你不会对我薄情寡义?!”

  “不会!”

  不想这一回那人更伤心了,苏林晚:“那你就是在恐吓我?我就说几句怎么了?你干嘛凶我……”

  没凶,真没凶。

  嗨呀,行迟突然就有些恨起来那个姓席的。

  没得就是他在耳边上叨叨什么瞒着嫂子不行啊。

  现在是真的不行了,他快不行了。

  行迟起身又默默近了一步,一步之后,手将抬未抬半晌,终究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是不是要——要将人抱在怀里,拍一拍?

  好像话本子上是这么写的。

  可这样……这样好吗?

  君子吗?

  “行迟。”

  “嗯!”

  方才瞧着一脸难受的小姑娘突然就冷静下来,倒叫犹豫的男人跟着喊号子一般应声。

  苏林晚不知道他何时竟然起了身,正抬了手往边上摸过去,等听着应声从头顶上冒出来的时候,手已经先行摸上了衣裳。

  这本来,没有什么。

  然而——

  “吱呀!”方才没栓的门便就掀开来,守在门口的行风探身进来关门,“属下大意,这就……呀!”

  门干干净净地怼上了。

  苏林晚抬起头,刚刚想要说的话也忘了,只狐疑道:“他为什么学门叫?”

  “没。”她是不晓事的,定不能叫她察觉,行迟此生最大的定性大概就是发挥在今日了,只无事一般将她的手指从腰下拿开来,“他向来莽撞。”

  若是行风听着,应该又要委屈起来。

  苏林晚不疑有他,只是叫行风乱了情绪,原要发落的便就罢了:“算了,我今日太乏了,我们都冷静一下,不要说了。”

  手腕还握在男人手中,苏林晚却也没收回来,单是叫他这般抓着。

  冷静?

  行迟倒是当真需要冷静一下。

  好一会,他才重新看回小姑娘身上,后者说是要走,坐得却很是踏实,有那么一刻,他开始怀疑将将她是不是装的。

  只不过,任她是真是假,恐怕有些话,总归是要告知于她。

  “苏林晚,方才不是恐吓你的,只是……想听你说几句罢了。”

  ???

  “听我说什么?针砭时弊吗?”

  “如果,我是说如果,”行迟顿住,瞧见她专注地眉梢,“如果有一天,我要去做一些事情,但它可能会伤害到我身边的人,包括你,包括岳父岳母。”

  “那么,你现在还会选择留在我身边吗?”

  这般说辞,苏林晚熟悉得很,尤其是这个开头。

  但凡有些什么不好说出口的,大家都会用如果开头,不然就是我有一个朋友。

  所以,这件事情他一定会去做了。

  这段日子,她已经隐隐有些感觉,只是他不说,她便就干脆陪他做个小傻子。

  想来感情是要培养的,不说,他恐怕是觉得没到时候,也恐怕是觉得她不重要。

  她总归是担心的,害怕自己是后一种。

  还好,不是。

  否则,他今日也不会提。

  “那你打算做的事情,对吗?”

  “我定是觉得对,可对于更多其他的人.,我不能确定。”行迟沉吟,而后又道,“有些事情,没有对与错。”

  “我明白了。”坐着的人发了话,“你松手吧。”

  行迟垂眸看见掌心中她的手腕,却突然不敢放。

  苏林晚晃了晃手:“放心,我还在思考呢,就算是我要逃走,那也得回去捡拾下东西啊,不然我一个弱小无助的瞎子,当街乞讨过活么?”

  “……”

  手上的力道撤了,苏林晚便就当真揉了揉手腕,好生开始分析起来。

  “我想想啊,这个事情可能会伤害到我,还有我爹我娘,也就是说,也可能不影响。”她托着腮,“换句话说就是,成功了无事,失败了才有事?”

  “……嗯。”

  “那你有几分底?”

  “八分。”

  “哦!还有两分可能是失败的,”苏林晚念叨起来,“这般串联起来,你娶我,也是为了这个事,那我爹定是也晓得的。”

  行迟不出声了,只听她继续道:“我爹既然晓得,还答应将我嫁给你,看来也不妨事。”

  嗯?

  这个事情,还是很大的,很妨事的。

  “至于你之前说的拿治眼睛给我爹交换的事儿,这眼睛跟命比,肯定还是命重要,而且这里头还搭着我娘的命呢!我爹不会拿我娘的命去赌的。”苏林晚言之凿凿,“所以,你肯定是能成功的,对吧?”

  行迟倒是很想要答是,可话到嘴边,如何也不敢如她一般直接下了定论。

  “你不生气吗?我利用你了。”

  “我气了呀,我刚刚就很想打你了。”苏林晚提声。

  “那你……”

  “我猜,你本来的计划里,根本就没有我的位置,属于用完就扔的,顾不上死活的,”好比想要拿到我爹的兵权,苏林晚没说,只对着他继续道,“但是现在不同了!我在你心里有地位了,所以你开始战战兢兢,患得患失,想要征询我的同意了,对不对?!”

  “……”

  “这么算起来,也没什么好亏的。”苏林晚啧了一声,“反正你要是输了,我受牵连人没了,你得很难过,保不准就跟着我一起殉情了。”

  再一想:“哦,不对,你输了嘛,肯定是你先死,那我看情况吧,如果感情到位,我再来殉你。”

  翻天覆地的事情,到了她口中,竟是叫人哭笑不得起来。

  行迟突然很想抱抱她。

  心之所动,行之所向。

  苏林晚被人抱了个满怀的时候,心思还在挣扎着,想着这人莫不是真的想要造,反吧!那他是谁呀?!

  鼻尖撞在一个盈着木香的怀中。

  算了,管他是谁呢,这不是他夫君吗!

  “行迟。”

  “嗯。”

  “我告诉你,我这个人没什么抱负,只知道小情小爱的,所以我这种人要是记仇报复起来,肯定得是你路上最大的绊脚石,搅屎棍你知道吧?就是那种喜欢男主人翁又干不过女主人翁只能背地里使坏的人最常干的,大魔头都没他们恶心人的。”

  这长句子还真是够呛说出来.。

  “知道。”毕竟也是看了好些书的,他懂。

  “知道就好,如果你不喜欢我了,我一定感觉得到,那到时候我会把你的八成把握拖累成两成,骗你是小狗。”

  “那是很残酷。”

  “哼。”罢了,苏林晚想起来一件事儿,登时伸手推开他,“等等!你还没说喜欢我呢!你怎么就抱我了!”

  “……”

  “快说!”

  “喜……”

  “你说什么?”

  小姑娘张手在耳朵上偏头听着,姿态可算是做足了,行迟无奈,心下却松快,只觉万亩松林顷刻百鸟齐出,四散欢畅。

  将那贴耳的手指牵回掌心里,想了想,却是贴近了她耳畔。

  “我说,苏林晚,我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