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屏住了呼吸,良久才听见外面的声响,原是姑娘他们回来了。忙出来迎上前去,瞧见单将军和姑娘正疯疯癫癫着,因问道:“寒公子,他们怎的醉成这个模样,公子也不劝着点。”

  萧寒只淡淡瞥了一眼缠在他身上的两人,回道:“这两个,哪个是我能打得过的,如何管得住。”

  玉儿闻言低喃道:“倒也是。”

  萧寒见她出来了,便推开了他两个,自行回屋去了,玉儿见姑娘醉的深,忙去替她打水。

  单子柯迷离的走着,只觉着路都在晃的,怒道:“土地老!给本君住手!”说着狠狠地跺了几脚,努力睁了睁眼,看清了纪娆的房间,便歪歪的向前走去,嘴里还说着:“本君虽亦瞧不上你,但若生米煮成了熟饭,看你如何!”

  纪娆恍惚中瞧见单子柯回屋了,那她的屋子在何处了?瞧见周身的屋子都在转,转了许久才微微停了停,瞅了瞅单子柯的方向,对,她的屋子就在他旁边,那就是这里了!说着便朝着萧寒的屋子踉踉跄跄的走去了。

  玉儿打回了水,却瞧见她家姑娘已钻进被窝中去了,便亦不再去烦扰她,好教她早日歇息。

  萧寒才脱下了外衣,躺在床上,忽然房门猛的被人踹开,他下意识拈起了银针,半晌后纪娆从外间探出了头,笑道:“玉儿,我回来了。”说罢便三两步走上前来,整个人扑倒在床上,萧寒的腿亦被她死死压住。

  “姑娘——”萧寒试着唤她。

  “我是神女!”

  “……神女?”

  “唤本神女作什么!”

  萧寒顿了顿,“您走错房间了。”说罢这句话,便再没有听到回应,那人已沉沉睡去了。他无奈着摇了摇头,掰过她的身子挪出自己的腿,起身后顿了顿,又回身扯过被子盖在了她身上。

  走至外间,拿起外衣披上便出了屋子。

  *

  晨起只听见“咣当——”一声,像是甚么东西掉在了地上,接着又是一声尖叫。

  “啊——”

  玉儿瞧见床上睡着的竟然是个男子,不由得大喊起来。

  单子柯皱着眉,慢慢的撑起了半个身子,缓缓将眼睁开,瞧见玉儿正在他房中,“你在这里作什么?”

  他这一动,被子正好滑下去了些,露出他宽阔厚实的肩膀,玉儿忙将身子扭了过去,慢吞吞道:“这是我们姑娘的屋子。”

  单子柯这才忆起昨日竟醉了酒,抬眼瞧了瞧四周,确不是他的房间,言语间带着歉意:“昨日醉糊涂了,误闯了姬姑娘的房间,还望姑娘担待些。”

  “将军还是快些将衣裳穿上罢。”玉儿如此说罢便掀帘子出去了。

  她正琢磨着纪娆去了何处,便见她从萧寒的屋子里出来了,忙凑上前去,悄声道:“姑娘,你竟这般着急!”

  “着什么急,说话不要没头没尾的。”纪娆说着伸了伸懒腰。

  “同寒公子在一处呐。”玉儿掩面笑着指了指屋内。

  “休要胡说!他不在的,”说罢环顾四周,问道:“寒公子呢?”

  单将军住了姑娘的屋子,姑娘又住了寒公子的屋子,那寒公子必是在将军屋里了,如此想着玉儿便上前去扣门,敲了几声皆不见有回应。

  纪娆担忧他别是又发了病,忙一把推开了门,空空荡荡,只在一方书案上见了一封信:天下无不散的筵席,有缘自当再会。

  玉儿听完纪娆读的信,只微微叹了声:“原以为姑娘同寒公子能凑一对的,姑娘好动,公子好静,真是相衬。”

  纪娆未理会玉儿的话,只暗自思索着,他既被追杀又能去何处,原还欲让他跟着单将军,也算有个投靠。但又想起,昨日他那般慷慨,想来银钱上是不缺的,如此想着便松下心来,转笑道:“收拾收拾罢,咱们也该回府了。”

  出了门便见单子柯早已穿戴齐整,怀中抱着长剑,又是往日的威风凛凛,纪娆亦上前抱拳道:“一个已不告而别了,我亦要辞别将军了。”

  “姑娘要去何处?不若教我送一程。”

  “不劳烦将军了。”

  单子柯知道她定不会允他相送,便未再多说。

  *

  一路上玉儿时不时便揭起轿帘,探着瞧外面。

  纪娆笑道:“怎的,又想出去逛了?”

  玉儿凝着眉头,缓缓道:“姑娘,我总觉着有人跟着咱们。”

  纪娆亦从这侧掀起帘子往后盯了许久,并未见什么可疑之人,便转头安慰道:“许是要回府了,你担心那些流言还未停,悬着心罢了。”

  玉儿只微微点了点头,大概真是她过于焦虑了。

  行至昌国侯府门前,只见纪芙与宁稚珣领着众下人在朱门前侯着。

  见纪娆仍穿着道袍,宁稚珣笑道:“我家娆儿即是穿着道袍,亦是个俏仙姑。”

  纪娆白了他一眼,冷笑道:“我是你大姐姐。”

  “只大数月而已,我怎会嫌你。”宁稚珣忙跟上她替她扇起了扇子。

  她略停了停脚步,问道:“谁告诉你我今儿回来的?”

  纪芙闻言悄悄埋下了头,宁稚珣忙笑道:“定是心有灵犀的,我转念一想,便知你该回来了。”

  纪娆只摇了摇手,“罢了,我要歇息了,你且回去罢。”

  眼瞧着便走到了纪娆的院前,她长途跋涉,定也累了,他便不再嚷着要进去了。倒是纪芙跟了进去,玉儿给她扶了凳子便坐下了,低头随意轻摆着手中的绢子,久久不则声。

  纪娆一面脱着外衣,一面道:“这回我去的是道观,可未能给你带什么礼回来。”

  “什么东西是我没有的,我还缺那些。”纪芙低声嘟囔了一句。

  “那把簪子还我?”纪娆笑着伸手道。

  “送了别人的东西,岂有要回去的道理。”说着将身子转了过去,不理纪娆,又自思了许久,才吞吞吐吐道:“上回,多谢姐姐。”

  纪娆一面教玉儿帮她卸着束发的玉簪,一面漫不经心的问着:“哪一回?”

  “冯武。”纪芙憋嘴道。

  冯武?她怎么不记得谁是冯武,正蹙着眉思索时,玉儿俯身在她耳旁道:“就是二姑娘生辰时您打了的那位。”

  纪娆恍然的点了点头,“原不用你谢,是他寻我的不痛快才挨的打。”

  纪芙瞧她捅了那么大的篓子,竟丝毫未有惧色,便冷冷道:“父亲叫你今日早些去问安,有话同你说。”说罢便起身了,走至帘子跟前,又回身道:“许是与此事有关,既你是因着这个动手的,便只说这个好了。”

  玉儿知二姑娘素来是个谨慎多心的,恐是惧姑娘在侯爷面前说别的,便先来提个醒,免得扯上她去。

  *

  “母亲,你去做什么?”纪芙见薛氏也要去书房,忙拉住了她,恐她去了又是添乱,反惹的父亲不高兴。

  “你是傻孩子,我若不去劝着,万一你爹他硬不下来心,那如何做?”

  纪芙犹豫了半刻,缓缓道:“可……她非去不可?”

  “将军府都递折子上去了,哪里还有回旋的余地。她若不去,我们侯府名声更是保不住了,届时看你还能嫁给谁去!”说罢剜了她一眼,低声抱怨道:“还嫌弃人家将军府了。”

  “他们将军府与我们侯府素日无冤往日无仇的,怎的只因孩子家打闹,便这般告我们去。”薛氏沉思了一会子又说了一句。

  纪芙听她又提冯武之事,便再无心思跟她说话儿,也不再拦她,起了身便直直的去了。

  书房内

  纪严义知她性子向来强,那冯武是个什么人他又岂是不知道的,可折子却已呈到御前了,若不从,驳的便是皇上的面儿了。

  “娆儿……你若实在不愿去了,爹爹去也是一样的。”说着又笑道,“他冯良翰还能不给我几分薄面了。”

  薛氏在门外听见此话,忙推了门道:“老爷,你岂能去的。那我们侯爷的脸面是要还是不要了!”

  “这儿有你甚么事儿,”纪严义怒道,“送夫人回房去。”

  外头侍着的下人,听见侯爷令下,亦只得把薛夫人请回房去。

  纪娆瞥了一眼薛氏,仍自坐在书案的一角,手中拿着纪严义的笔,把顽着上面的笔尖,揪了几根狼毫下来,漫不经心道:“人是我打的,那便该是我去的。”

  纪严义笑道:“不愧是我纪严义的女儿,能屈能伸!”说着走过去拍了拍她的肩膀,正瞧见他最心爱的笔掉了些许毛,怒着眉一把夺过,“这可是你姑母送我的上好狼毫笔!真是暴珍天物!”

  纪娆嗤笑一声,缓缓道:“爹,那念‘暴殄天物’。这笔给您使,才真是暴殄天物!”

  纪严义正怒极,纪娆忙提起裙角,溜之大吉。

  *

  次日,纪严义早早便遣了数名身强体健的家丁,在大门前候着。

  纪娆才出来,他们便齐齐唤道:“小的们,见过大姑娘。”

  纪娆拧着眉瞧了他们一眼,便径直走了,那几个家丁立马便跟上了。她只得停住了步子,问道:“你们这是作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