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古代言情>流寇右带刀>第9章 第 9 章

  花岛抓着手|枪左右端详,松开保险,尝试瞄准。

  他从没见过别人开枪,也不知道扣下机板将发生什么。这玩意儿为什么能取代刀呢?花岛不解,把它揣回兜里,重新拿起一长一短两把锈刀。

  师父说过,刀是有温度的。

  见刀如见人。

  那时,社会上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就是刀一定要佩在左侧,方便右手使用。若是刀放在右侧,说严肃点,那是对武士精神的践踏,无论剑术多么高超也不被主流所承认。所以,右带刀的人往往被称为「野种」——一个带有浓烈鄙夷气味的词汇。

  但偏偏青灯卫队长韩径夜就是右带刀。

  没有人敢叫他「野种」。大家只是在暗地里揣摩着他为什么一夜之间离经叛道,把刀放在右侧而使用左手,好像执拗着要把整个世界的法则颠倒过来一样。

  “花岛!”司徒突然出现:“队长喊大家集合开会。”

  他应一声,随人流走进会场。台上金局长正讲着第二次潮口之战。

  ——穷途末路之下,提督卢肃秋下令摧毁己方炮台,然后一艘接一艘地击沉军舰,以防其落入敌手。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战争的残酷渗进每个人骨子里,令人发寒。

  “我们接到耀王指令,一批人随我去言河支援安定候,另一批随队长上伪燕国谈判,其余的就留在屯所,维持和泽治安。”金三开展开一份名单:“下面是人员安排——”

  直到他念完最后一个名字,花岛仍没有找到自己所在。

  青灯卫渐渐分成三拨站好,司徒把他拉过来,低声道:“愣着干什么?快排队。”

  “没有报到我的名字。”

  “那就是留在屯所。”

  花岛极不情愿地插进队伍,眺望另一边。

  跟随金局长的是队里一百四十号精兵,随韩队长北上的只有五人,剩下两百多人留守。

  “好了,留下的可以先解散了。”局长命令道。

  走出大门前,花岛回眸一瞥。韩径夜正向那五人交代着什么,神色肃穆。

  ——快要亡国了啊!

  吴岭南的话音骤地响起。

  倘若他说的是真的,那青灯卫现在所做的一切等于一场虚掷。

  为什么他们还是这么坚定呢?

  /

  这天夜里,花岛去找了韩径夜。

  他正坐在庭院中擦拭「淬雪」,很静,察觉到了身后的脚步声。

  “我说过,不要私下来找我。”

  “我来跟你聊工作的。”花岛扯出个微笑,捡拾落叶在他身边坐了:“我想随你去伪燕国。”

  “那里很危险。”

  “所以我才要和你一起。”花岛说:“伪燕国的家伙我清楚,和他们谈条件无异于与虎谋皮,这次逮着机会定不会放我们好过。”

  韩径夜没听见似的,继续擦拭刀刃,直到它雪白如新,倒映出凄寒的月光来。

  将刀收入鞘中,悠悠起身:“夜深了,早点休息吧。”

  花岛望着他的背影,猝然地站起来。

  “我去保护你啊。”

  那背影一晃,定住了。

  花岛感到口水在喉咙尖转了一圈,咽下去,好容易才鼓起勇气:“我是真的喜欢你。”

  他转身,抬起漆黑的眼眸。

  想说些什么回绝的话语,但发不出声。花岛抓住了破绽,那是犹豫间一刹流光的眼神。

  眼神永远是最能辨明身份的。多停留一秒、旋即抽神而去的目光,就如黑暗中那白日焰火般明了。

  于是,双手环住那人,强硬地吻上去。

  砰。

  两人撞到纸门,一惊,暂时分开。

  那次也是韩径夜主动的,他一向如此。

  他领花岛走进房间,没有点灯,屋里一片朦胧的淡月。他说,小声一点,总长在隔壁。

  手指小心翼翼地抚过他的脸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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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发丝交缠,花岛继续着动作。

  “对不......起。”他搂住他的脖颈,闭上双眼。

  “在想别人也没关系。”花岛说:“我会让你记得我的。”

  他们面对面而卧,花岛拢紧了被子,小腿触碰到他冰冷的脚趾。

  “你冷吗。”

  “还好。”

  花岛潜下去,头埋进他怀里,伸手握住他的双脚。

  手心无比温暖。难得的暖流从足尖一路上攀,在心脏里绽开一丝酥麻,韩径夜轻颤一下,把花岛揽紧。

  就这么沉沉睡去。

  清早,晨曦的鸟鸣隐约透过窗缝。

  花岛披上外衣,蹑手蹑脚起身。

  露水之情,朝消散。

  他明白的。

  韩径夜拉住他的衣摆,很小声地说:“再陪我一会。”

  出乎意料的邀请啊。花岛踌躇片刻,终究无法抵挡那人,又钻回被窝。

  他来了些精神,狡黠地眨眨眼睛:“现在可以吻你吗?”

  韩径夜浅笑。意味不明。

  花岛凑过去,试探性地碰了碰他的唇,他没有拒绝。于是胆子大了些,搂住腰,探入口腔。

  他们接了一个绵长而细腻的吻,直到敲门声传来。一个少年的声音道:“队长,总长喊您早餐后去一趟议会所。”

  韩径夜对花岛做个噤声的手势,随后支撑着坐起,用往常那样刻板冷漠的音调说:“知道了,我马上就去。”

  门外人影退下。

  花岛摇头笑道:“没想到啊,队长。”

  “你从后门离开。”韩径夜把一捧衣服无情地丢给他,撇过脸去束发穿衣。

  花岛见他脖颈处的咬痕,甚是满意。过了一会儿说:“伪燕国,带我一起呗。”

  /

  和泽火车站月台上立了七个青灯卫,他们皆身披厚重斗篷,罩着里面的武士|刀和队服,在纷乱的雪花中格外扎眼。

  “花岛?你怎么也来啦?”名叫剑南的小队士是认得他的,很诧异。

  “求队长带我来的,想去伪燕长长见识。”他把剑南拉上火车,两人放置行李。

  “你可想多了,这次谈判就是个吃力不讨好的活。”

  “那你怎么来了?”

  “我老家就是北边的啊。”他坐下,长叹一声:“终于可以回去看看,不知道那儿是否已经变了样子。”

  花岛拣了个靠窗的位置,拉开一条窗缝。月台上行人匆匆,几家卖糖炒板栗的摊位生意兴隆。他回忆起不久前就是在这里送走了吴岭南。

  吴岭南搭上的列车向南,而他向北。说起来这还是花岛第一次坐火车,心情有些激动。

  这时,韩径夜抖落一身风雪登上来,花岛连忙招手,毫不遮掩脸上的笑容:“队长我给你留了位置!”

  韩径夜目不斜视地走过他,于身后一排落座。

  花岛回头,那人偏过视线。

  “......”

  火车启动,一声刺耳的鸣笛划破天空。窗外景色渐渐后退、后退,消失在视野尽头。远望和泽,木楼黑瓦鳞次栉比,建筑物的轮廓在漫天飞雪中模糊,不久后,火车驶到郊外,彻底甩开了一身尘嚣,只剩下广阔无垠的银色原野。

  花岛脸几乎贴上玻璃。他喜欢列车驶往远方的感觉,把脑袋伸出去吹了一会儿冷风。

  韩径夜则静静望向窗外,面庞倒影交叠着旷野雪景一帧帧闪过。忽然,一圈柔软的围巾落下,他一怔,张大了双眼。

  花岛朝他笑了笑,继续去吹风。

  这一切都在悄无声息中发生,无人知晓。

  他握住围巾的余温,脸埋下去。

  漆黑的铁皮火车颠簸不定,不知过了多久,车上的人都有些昏昏欲睡。谈笑的懈下了,读报的眼酸了......人们各怀心事。

  前方,很突然的,一座座高大的牌坊于苍茫雪地之中拔地而起,横跨于轨道之上。

  牌坊饱经风霜,石刻已经发黑。它们绵延数里,突兀壮观,如同北境之地的守护神。

  火车穿行而过,花岛好奇地朝后望去,只见那上面刻了个巨大的“忠”,接着的是“孝”。

  “这些牌坊是谁建的?”他扯着嗓子问,但风还是撕碎了声音。

  “据说是武神「望」,已经过了好多好多年啦。”剑南也忍不住拉开窗,和花岛一并欣赏这奇异壮丽的风景,伸手指点:“这就是传说中的「白玉关」,我爹说过了它们,才是真正的北方。”

  「白玉关」一共六座。

  忠、孝、节、义、仁、勇。

  牌坊巨大的阴影投落原野。

  作者有话要说:

  即将开启北境燕国的第二篇章!被屏蔽的我好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