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古代言情>点墨天下(女尊)>第七章谋

今日要入宫,他身姿挺拔,眉目清俊,宛如天边朗月,又似岭上寒梅。回眸浅笑,举手投足,尽是风情万种。他笑意清浅,那是曾练习过无数遍,几乎深深雕刻在面上的笑颜。

这模样,定能使六宫粉黛失了颜色。

孙烨不舍地看着他,轻轻叹息,“焓儿,顾好自己。”

“姐,你在朝廷上也莫要中了秦相那老贼的陷阱,万不可随了她的愿!”孙焓深深地望着姐姐,带着期许和嘱托。

一进宫门,便不知何时才是归期,这一生的年华与爱恨都将埋没其中,不见天日。只是……现在怕是顾不得什么代价了。

他的牵挂,也只是孙烨一人。

“是啊,我这条命暂且还金贵着呢。”孙烨苦笑道。

这是曾经的左尚书家改名换姓,唯二幸存的一对姐弟了。

左家忠于皇室,尽心尽力,却被那秦相三言两语便打下尚书之位,贬到边疆。本只是心灰意冷随遇而安,却不想她秦臻只手遮天爪牙遍布,行程方起左家便惨遭横祸,一个家族悄无声息地在京郊的一角不复存在。

那时,她缩在草丛,护着焓儿,颤抖地看着一个个亲人倒下。

她不敢指责君王昏庸无道,只能将一腔仇恨置于秦相头上。

后来,苏琰收留了他们姐弟二人,让她参加科举,走上仕途。

殿下离京一年,不少忠良贤臣都被秦相连根拔起,对经苏琰提拔上来的文臣武将更是步步紧逼,像自己这等“余孽”怕是秦相的眼中钉,肉中刺了吧。

她拉回飘忽的思绪,不舍地对孙焓嘱咐道:“焓儿,进了宫后,万万不可违逆了陛下,宫中自有殿下安排的人助你。只需让陛下看得见你,无需与秦家那位贵君争宠,若是……”她犹疑了一下,“若是有何灾祸,也定要先保全自己。”

孙焓一笑,“姐姐怎么愈发得像那朝中上了年纪的老臣了?这些殿下早已说与我了,放心吧。”

孙烨想起苏琰告诉她的谋划,只是叹息一声,不再多话。

秦贵君正蒙圣宠,风头盖过当今皇后,此时她孙烨的弟弟进宫,可谓九死一生啊。

可孙烨不知道,这不过是个契机罢了。

秦相早已有谋反之心,楚皇虽然残暴,多疑之心却丝毫不下于秦相,楚皇任由秦相在朝廷上安插手下,私下却不知有多少人为她卖命。她不动声色,不过是在等一个合适的时机罢了。

这位帝王想要打下自己的天下。因此,她既要除去秦相,又不愿留下苏琰这样一个摄政的皇子,将他嫁去秦家,也不过为此而已。

晚宴。

富丽堂皇的居室中歌舞升平,丝竹管弦之乐在耳边纷繁地奏响,觥筹交错之间,人人面上都带着或真或假的笑颜。热闹的气氛下,隐隐带着迫人心头的压抑。

小姐和公子间你来我往地恭维赞美,“姐妹”、“兄弟”之间的妒意和炫耀飘来散去,早已让楚文弦不胜其烦。他扯开一个完美的微笑,轻声致歉,离开席位。

他站在树旁,任凭晚风吹起束在身后的发丝,听着静谧中树叶的摆动,感受着拂面的凉意,观望着隐于薄云背后的半轮冷月,逐渐清醒。

“文弦好兴致。”身后传来一声低笑。

是啊,如果少了这人的话。

暗自低叹一声,他万般不情愿地转过身,意料之中地看到了身后咫尺之遥的司徒涟。

“何事?”他冷冷地道。

“哟,怎的带上了火气,”司徒涟不慌不忙地走得更近了一些,“莫非是还未寻到中意的千金?”她的眼中带着调笑的意味。

“用不着!”

用不着她来关心,还是用不着寻一个千金?

司徒涟温和地笑了笑。

“怎会用不着?文弦可是已过了十八岁生辰吧。”

楚文弦随意敷衍道:“劳您费心,还记着我的生辰。”

“文弦,我今年已二十有二了。”不复方才的笑意,司徒涟的神情带上了严肃和认真,眸子似乎睁大了些,注视着面前的一贯清冷的少年。

与他有何关系?楚文弦冷嗤一声,“是吗,祝二殿下早日觅得良缘。”

说完,他转身便走,衣袖带起一阵微风。

司徒涟并不着急,只是微微一笑,用不大不小的声音道:“文弦,我昨日像母皇请求下旨赐婚了。”

楚文弦脚下果然顿了顿,心中闪过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立即回身。

“……二皇女和楚家的公子。”

她依旧带着笑,一字一顿地吐出这几个字,好整以暇地欣赏着楚文弦难看的神色。

一时间,楚文弦的心头情绪翻涌,咬牙说道:“你想干什么?”

“娶你。”她语中的笑意更浓了些。

他不信这番作为毫无意义,亦不信她是真心求娶。只是暗中,他的心仿佛被什么撕裂了一般,露出不痛苦却难以面对的情感。

年幼入宫,他也曾欢欣于遇见那时翩翩如玉的二殿下,天真而懵懂的心也曾为她悸动。少时情怀不由自主地被她三言两语所勾起,袒露出一块他一直逃避和封锁的空地。

他看着她的笑意,万分熟悉却深藏不露。

良久,二人皆没有言语。

楚文弦面无表情,掩住心中一丝丝挣开的裂痕,“殿下大可不必如此,楚家与您早已缚在一起了。”

司徒涟硬生生地将唇边的话抑住,“那又如何?”她还护不了他,只是想把他留在身边。

似乎是终于露出了本性,她的笑容再无暖意,带了一丝嘲讽和冰冷。

楚文弦无话,转身便走。

此刻,他只得忍住刺痛,落荒而逃。

……

一夜奔波,待到橙红的朝阳挂在半空时,赫琉川了入了涞寒郡。

涞寒郡属于燕楚交界线的尾巴,燕楚两国之人皆有在此居住,进入此地并非什么难事。

“客官,您打尖还是住店呐?”小二揉着眼睛,打起精神问道。

“我听说前些日子,你们酒楼里有个画师?”赫琉川走近说道。

小二有些不解,答道:“是啊,不过只上元节前后那几日,如今已是不来了。”

“那你可知她住在何处?”

小二狐疑地打量着她,却还是为她指了住处。

“多谢。”

走近破旧的小院,赫琉川犹豫地敲了敲门,许久不见应答,正欲进去看看,不想邻居一户人家望着她笑道:“这里面那个姑娘啊,前几日便跟一位公子离开了。”

赫琉川一怔。

一位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