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古代言情>太傅他清冷自持(重生)>第32章 母妃

  池渲披散着头发站在慕清洺的面前, 虽说称不上乱糟糟,却也是凌乱,一身白色的常服,只在衣角处绣了玉兰, 原本清媚高不可攀的面容, 现如今因为那几分苍白, 平添了柔弱之姿。

  她左手执剑,右手抓着那支簪子,指腹还能感觉到银丝缠绕的凸起,那是技艺不好的原因, 这个簪子她见过的,就在刚刚的梦里。

  她抬眸看向慕清洺, 轻声询问,语气褪去了刚才的冷意, 竟还能听出几分欢喜来。

  “木槿是朝槿的意思对不对?”

  朝槿是慕清洺送给她的名字。

  她期待地看着, 等着慕清洺的反应,眸子紧紧盯着对方, 想将那已经露出马脚的情意剖出更多, 却见对方在短暂的怔愣之后,轻敛长睫, 低声道。

  “臣…不知殿下在说什么。”

  此刻慕清洺垂眸,微微低头,长睫将眸中的情绪挡了个严严实实,是打定主意不让她窥见半点了。

  瞳孔微微晃动,原本的欢喜逐渐沉了下来, 声音也褪了那份轻快。

  抓着簪子的手微微用力, 直到那簪子上的凸起将手心给刺痛了, 她这才松开。

  将那簪子放在慕清洺身后的桌案上,扯了扯唇角,露出个不冷不热的弧度:“是本宫胡说八道了。”

  说完这句话之后,她用指尖轻轻敲了敲桌案,沉声提醒:“大人的东西,还是要看仔细了,不要让旁的什么人给拿去了。”

  说完这句话之后,没再去看慕清洺一眼,她提着手中剑转身将书房门打开。

  刚刚走出去,迎面便撞上了得知消息赶来的慕风远,此刻脸上满是慌乱和担忧,远远地便唤起慕清洺的名字。

  “清……”

  话还未说完,便碰见了从书房中走出的池渲,虽然披风赤足,看起来有些虚弱,但那手中的长剑还是让人心头一怵。

  慕风远忙停下脚步,弯腰对着池渲行礼。

  “此事错都在子慕,但微臣望殿下看在慕家祖上为靖国效力多年的份上,饶过子慕这一次。”

  慕风远弯腰的弧度很大,头几乎都要垂在地上,若不是有人在一旁扶着,恐怕慕风远就要跪下求她了。

  她扫了一眼慕风远,便收回了视线,故意说道。

  “慕大人来晚一步,人已经死了。”

  话音落下,她将那剑尖上还泛着暗红的剑丢给了计酒,计酒忙伸手抓住。

  在听见池渲这句话之后,慕风远的脸色一灰,摔坐在了地上。

  计酒的面色却是一喜,抬步跟上池渲往回走。

  慕风远跌坐在地上,脸上血色瞬间褪尽,好一会才缓过来,在一旁小厮的搀扶站起身来,便慌忙朝着书房中跑去,但是还未走进去,便迎面碰见了走出来的慕清洺。

  “清洺!”

  慕风远这一声清洺喊的是又惊又喜,忍不住伸手抓住慕清洺的肩膀,捏到实处,那悬着的心才彻底放下。

  “太好了,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但是平复下心情来之后,这才发现慕清洺身上的腰带不见了,望了望书房里被人劈砍成两半,静静躺在地上的玉带。

  慕风远一愣,突然有些搞不清楚这是发生了什么,抬头看着慕清洺问道。

  “这是?”

  ·

  早上醒过来之后,池渲便直接进了宫,去处理这几日积攒下来的朝政。

  殊华殿中除了博山炉缓缓燃烧的檀香发出点轻微的响动之外,就只剩下池渲翻阅折子的声音了,整个殊华殿内安静地恍若无人。

  左辞立在一旁,低声询问:“安王的尸首该如何处理?”

  安王犯了谋逆重罪,这般罪臣没有陛下特赦是不许入皇陵的,但是池桉好歹是一个亲王,总不能丢到乱葬岗去。

  池渲低头看着手上的折子,并未抬头,只随口说:“让人去给安王妃送去消息,让她带着世子进京来将尸首领回去。”

  池桉虽然已经死了,但上原城还有五万的兵马,还有安王妃和世子在,难免因丧夫丧父之痛再生乱。

  “她若是来,便寻个理由将人扣在上京城。”

  安王妃若是来的的话,便是在乎池桉。若是不来的话,便是不在意池桉,也就没什么好惧的了。

  说话间,她拿起一旁的朱笔,在奏折上落字。左辞闻言,微微皱眉询道:“她若是不来呢?尸首如何处置?”

  依旧没有抬头,清眸盯着奏折上的字,冷冷地吩咐。

  “剁碎了喂狗。”

  左辞前脚刚得了命令离开。

  计酒便从外面走了进来,进来之前她瞧了一眼外面的日晷,已经未时了。

  若是往日这个时候,池渲早就该去瀚书阁了,但今日却迟迟不见动身,计酒忍不住上前提醒。

  “殿下,未时了。”

  却见池渲依旧头也不抬,只轻声应了一句:“知道了。”

  半点没有起身离开桌案,去瀚书阁的意思。

  计酒忍不住又问:“殿下不去瀚书阁吗?”

  很快就得到了回答,干脆又果断。

  “不去。”

  她垂眸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手中奏折上,并未发现计酒脸上的纠结和犹豫,在原地踟蹰好久,开口道:“殿下今天不打算睡觉了吗?”

  池渲刚从昏迷中醒来,身子经不起折腾。

  知道计酒是为自己好,但她今日不想去瀚书阁,将手中批阅好的奏折放在一旁,抬眼看着计酒道:“我离了他睡不着了吗?”

  计酒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池渲自己自然是能睡得着的,但就是睡不好罢了。

  “殿下自是睡得着的。”

  整整一日,池渲没有出殊华殿。

  外面的日头一点点西移,最后落下山头,将昏黄的余晖撒了下来,这积攒了两天的折子也差不多都批阅完了。

  她伸手将最后一本折子放在一旁,面露疲惫之色,看了一眼外头的天色,这才发现已经黄昏了,但发现之后,便忍不住疑惑地蹙起眉头。

  “今日池烬怎么还没来?”

  往日池烬下了学,出了瀚书阁之后就来找她了,但今日却迟迟看不见池烬的身影,计酒也忍不住朝着外面看了看,随后回答道。

  “可能是被什么事情给耽搁住了,或者今日累了吧。”

  池烬黏她黏得紧,来殊华殿的次数比去瀚书阁都要勤,更何况她刚刚苏醒,池烬断没有不来的道理。

  她眉头紧蹙没说话,只是从案几后面站起身来,抬步朝着殊华殿外走去。

  “去看看。”

  这厢,池渲一天都没有出殊华殿,池烬也是一天都没有出瀚书阁,让慕清洺教导了大半月,便是朽木也能开出绿芽来,更不要说池烬了。

  这半个月间他的书道长进了不少,但现如今他巴不得自己根本就不识字,要不然就不会抄书抄到手软还不能离开了。

  池烬抬头朝着慕清洺投去可怜巴巴的眼神,对方现在拿着书卷低头不知想着什么,根本就没有看见他的眼神,彻底忽视了他。

  瀚书阁中的凝滞是在池渲来了之后,才被打破的。

  随着外头的脚步声传来的是,殿外的宫人弯腰对着池渲行礼的声音。

  “见过大殿下。”

  池烬闻言,顿时站起了身,眼睛一亮,似乎是盼到了救星,但是他才刚刚站起来,还未走一步,便收获了慕清洺一个辞色俱厉的眼神。

  “陛下抄完了吗?”

  他低头看着那足足有手掌厚的书本,瘪了瘪嘴,不情不愿地重新坐了回去。

  直到池渲站在瀚书阁的殿门外,对着池烬招了招手,唤了一句:“烬儿。”

  池烬这才如蒙大赦,放下手中的毛笔便朝着池渲跑了过来,一直跑到池渲的身侧,伸手抱住对方,随后脸上的欢喜变成了委屈,哭诉道。

  “姑奶奶,您可来了,朕都快累死了。”

  他将慕清洺给自己布置超多功课的事情,抬头全都告诉给了池渲,却也只换得对方伸手揉了下他的脑袋。

  她抬眸朝着殿内的慕清洺看过去,黄昏的颜色太重了,压在两人的身上,皆看不出对方真实的脸色,不论是憔悴还是苍白,此刻都被掩下去了。

  “明日太傅便不用进宫来了,本宫要带着陛下去骊山行宫住上几日。”

  闻言,池烬来了精神,他抬起小脸来看着池渲问道:“就我们两个吗?太傅不跟着一起去吗?”

  她从慕清洺身上收回视线来,低头看着池烬回答道:“就我们两个,闲杂人就不必跟着了。”

  池渲的话才刚刚落下,殿内传来慕清洺的声音。

  “陛下功课,一日都不能耽搁。”

  她抬头朝着慕清洺看过去,清浅的瞳孔被落日的余晖投射了进去,将那点的执着照射得一清二楚,她微微怔神,而此时池烬晃了晃她的胳膊,开口求道。

  “太傅要是去的话,朕就不去了。”

  几乎是没有半点的犹豫,她看着慕清洺,话却是对着池烬说的。

  “好啊,那你就别去了。”

  说完这句话之后,她便不再去看池烬和慕清洺的反应,抬步便转身离开,池烬停在原地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连忙抬步跟上池渲的脚步。

  在池渲的身遭转圈,缠着让池渲明日带着自己去。

  虽说只是换个地方做功课,但是骊山行宫好歹他还从未去过。

  慕清洺立在原地,看着池渲和池烬两人一大一小走远,眼神缓了缓。

  他明白,池渲这是同意他跟去了。

  ·

  明日要去骊山行宫,池渲便没有回公主府,而是歇在了殊华殿,等第二日醒来便可以和池烬一同坐上马车去骊山行宫。

  又是一个噩梦缠身的晚上,等池渲醒来之后,缓了好一会,脸色才从苍白恢复了红润。

  计酒从外面端着洗漱的东西走进来,她瞧着计酒,突然想起上次吩咐计酒的事情,询问道:“挖池塘的工人可找好了?”

  “找好了。”

  自从池渲吩咐下来的时候,她便寻找好了挖池塘的工人,将手中拧干的帕子递过去,说道:“等我们从骊山行宫回来,便挖好了。”

  她轻轻点头,接过计酒递过来的帕子轻轻擦拭了一下。

  收拾好一切之后,便坐上了出宫的马车,她和池烬是一大早从宫里出发的,但是跟慕清洺说的时辰是中午。

  骊山行宫处于上京城七里外的落霞山上,等到秋季,满山枫叶霞光风景极美,先帝花了重金修建,可惜没住上一天就死了。

  天色灰蒙,一大早便下起了细雨,计酒撑着油纸伞跟在池渲的身后,为她挡去头顶的雨滴,徒留池烬一个人费力地在后面跟着池渲。

  这上山的石阶实在太多了,他走上两步,才抵的上池渲的一步。

  而这次上山,池渲没有让宫人跟来,计酒只顾着给池渲撑伞,压根看都不看一眼落在身后的池烬,那毛毛细雨全都落到了他的身上。

  将发梢衣角给打湿了,虽不说将衣服打透,但也是潮湿得让人心生厌烦。

  池烬抬头望了眼仿佛走不到尽头的石阶,忍不住开口问道。

  “姑奶奶,我们还要走多久?”

  池渲没说话,只抬步往山上走着。

  她今日白衣白裙,头上未着发饰,素净地厉害,在雨色山林间行走着,缥缈淡然,仿佛下一秒就要随着山间灵雾一起消失了。

  手上拎着竹篮,里头放着几碟子点心和几沓子纸钱,一直到了半山腰的位置,这才弯腰进了树林中,在一个微微凸起的小土堆面前驻足。

  她对着身后的池烬吩咐。

  “跪下。”

  池烬好奇地朝着面前望去,他虽认不得太多的字,不过也从那一行字上,瞧出了一个‘计’字。

  或许很少有人记得,太子妃便是姓计。

  她弯腰将准备好的贡品摆放整齐,任由那地上的泥污将裙摆给染脏了,清眸望着那木板上的名字,眼神复杂难辨。

  或许谁都没有想到,当年风光大嫁的太子妃,会落得这么个下场。

  若不是左辞护住了尸骨,怕是连今日的小土包都剩不下。

  计酒站在一旁望着那墓碑上格外熟悉的名字,眼眶忍不住一点点红了,伴随着悲痛的是化不掉的恨意。

  她等到地上的纸钱都烧干净了,这才重新站起身来,而池烬没有她的吩咐,根本就不敢站起来,依旧跪在坟头前。

  池渲望着墓碑上的名字,表情虽然依旧淡然,但只稍用力呼吸便扯得肺部闷痛,她收回视线来,不知是对着池烬还是计酒说了一句。

  “走吧。”

  她进宫六年,若是不得那个温柔如水的女人相助,恐怕早就死了。

  下山的时候,她罕见地牵起了池烬的手,似是怕他摔了,而自从下山便一直不说话的池烬,突然小声问道。

  “她是朕的母妃对吗?”

  ·

  等慕清洺到了骊山行宫的时候,已经是正午时分了,那早上的清新潮冷早就散去了,他下了马车便朝着行宫内而去,推开正殿的大门。

  便瞧着池渲正躺在软塌上休息,听见动静这才睁开眼睛来,带着朦胧睡意的凤眸朝他看了过来,并未起身,懒懒地用手拍了拍身下软塌的空位,道。

  “大人过来陪本宫睡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