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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晨钟敲响,宫门解钥,文武百官倾势而入。往常入宫的那条甬道上没有禁卫军把守,今个却是两旁排满兵士。

  穿过甬道,复而开朗,「勤政殿」独坐正中,今日上头落满乌鸦,偶有几只振翅欲飞,惊的一些心怀鬼胎的大臣一身冷汗。

  还差一刻钟勤政殿的大门才会打开,百官三五成群,

  忠义侯独站在前头,冷冷回头看了眼身后的定国公,嗤鼻一笑:“国公爷,真是生了个好儿子。”

  忠义侯人如其封,方脸浓眉鹰钩鼻,一派正气。往常没有大事他是不会入宫上朝的,今个他的出现,提醒着诸位大臣今日这早朝怕是不一般。

  “侯爷这是何话。”

  “国公爷心中有数。”

  “吱呀”一声,勤政殿大门敞开,玄色长布自上而下,德顺担着拂尘,“开朝!”喊的响亮。

  百官按着品级先后站上玄色长布入殿,德顺唱诗。

  “天地华宇,修政德,常律己……”

  “今个是怎得了?”

  “是啊,以往可没见着公公唱诗……”

  “还能什么事,山火到现在都没熄,能有什么好事。”

  “哎呀,尽是事,左将军赴定国公家小公爷的宴,死在杯莫停,这事怎判?”

  “定国公家的小公爷被顾南召斩了,今日怕是不安生。”

  “哎?顾南召不是被太后贬去辽州了吗?他什么时候回来的。”

  “不知道啊,昨个被禁卫军的人押进宫的。”

  “不是有人看见他在东郊监察赈灾事宜吗?”

  “定国公这次来者不善,我们还是小心点吧。”

  “顾南召这次怕是难逃一死……公侯子弟旁人无权处置,他这次,难啊!”

  “我看未必,左将军一死,可还有几员大将?”

  “可陛下一直与顾南召不和啊……”

  底下百官交头接耳,国舅得太后警示,今日独站一角,一言不发,有大臣想来同他说话,他也是拒绝的。

  百官站定后,小皇帝才进来,坐定开口:“太后头疼症犯了,今日孤一人听政。”

  国舅爷闭眼咬紧牙关,心道太后怕是已经被小皇帝软禁了。

  “今日孤有几件要事,想与诸位商议,山火起,至东郊村民流离失所,孤实在是痛心疾首,今国库紧张,可有大臣愿意捐粮出力?”

  国舅爷第一个站出来:“臣!捐粮三百担!”

  此话一出,朝中一片哗然。

  既然国舅爷都捐了,那旁的多多少少也得捐出一点。

  一圈下来,收获颇丰,小皇帝开颜,让德顺把托盘拿来,上头摆着的是一些扳指,供捐粮大臣挑选。

  见着小皇帝是有赏的,扳指虽是普通货色不值几个钱,可也是御赐之物,乃是殊荣,得此一激,捐粮出力者络绎不绝。

  捐献一事结束,小皇帝又说起之后事宜,在东城门三里开外地方重建村落,户部重立户籍,直接从校场调人出力,待山火熄灭后,重划耕地。

  山火所染之地不可买卖租借,由衙门负责,分发给守在村民,按人头分发,以粮为税。

  小皇帝不是在与大臣们商量,而是直接交代。

  “可还有何时要奏,没有,那今日就到这里。”

  小皇帝看着定国公,到他出来的时候了。

  “老臣!有本要奏!老臣,要状告顾南召。”定国公脚步沉重,走前头躬身检举。

  “其罪一:无召返回王城。”

  “其罪二:无故斩杀我儿!”

  “其罪三:此人在赈济粥里头参掺麦麸谷壳,损坏百官声誉,损坏皇家声誉!”

  小皇帝单手撑着下巴,笑着听完。

  “顾南召,是孤召回王城。安义严,盗取调令,至左将军身死,放火烧山,是孤授意,斩杀安义严。”

  定国公瞪大眼睛,不敢相信小皇帝所说。“陛下在说什么?先帝有立律条,公侯子弟,皆交由皇家处置!”

  “顾南召领的孤口谕,难道,孤不算皇家?”

  “那他顾南召!在赈济粥里掺麦麸谷壳,也是陛下的意思?!”定国公声音颤抖,今日他定是要顾南召以命抵命。

  “自是,其中原由,定国公若是想不到,大可问问其他大臣。”

  听罢,定国公后退一步,胸口不断起伏。“陛下可是要包庇顾南召?!”

  “嗯?定国公此话何意?”

  “陛下此举!让老臣心寒,让百官心寒啊!”

  “定国公啊定国公,孤可是哪里做错惹的您不满了?”小皇帝高扬起下巴,眼神轻蔑。

  “孤做错了何事?让定国公如此气愤?”

  定国公被反问的语塞,抬着手直指小皇帝。

  德顺大喝:“放肆!”

  定国公反噌:“你这阉人!朝堂之上,哪有你说话的份。”

  小皇帝抬手示意德顺莫急,好戏还在后头。

  “臣是两朝元老,祖上更是开国功臣!陛下怎能这样对我!臣不服,臣定要顾南召以命抵命!”

  “诸位大臣,可是都赞同定国公的意思?”

  站出之人一半有余。

  定国公得意之余,忠义侯也站了出来,只要他一开口赞同,顾南召便死局已定。

  “忠义侯,可也是这样觉得?”

  “老臣!觉得不可!顾将军,夺回哲合侵占城池,一功;征战边疆,再添一功;反击哲合,平定西南!功绩数不胜数,老臣!恳请诸位陛下,复顾南召原职。”

  定国公不屑,走过去要同他理论。“侯爷,我元起不是没将,你保他顾南召作甚!”

  “以前是,可你儿子,害死了左将军!”

  其实还有庞将军,可年事已高,不在考虑范围之内。

  “仵作已经查过,左将军是中毒而死,关我儿何事?”

  “陛下,老臣恳求陛下,让顾南召以命抵命!”

  忠义侯大笑:“你儿子把人灌的昏迷不醒,独留他在门窗禁闭烧着炭火的地方,和直接杀人有何区别?定国公可是要推卸责任?你儿子盗取调令,纵火烧山,条条死罪,是罪有应得,是死有余辜!”

  定国公怒火中烧,双手拽起忠义侯衣襟。“你这老匹夫,你在说什么?”

  “放开老夫!”

  忠义侯抬手打去定国公拽住自己的手,正整理着衣襟,定国公的拳头就迎面而来。

  瞬间二人你来我往,打的好不热闹。

  “有趣有趣。”小皇帝拍起巴掌,“朝堂之上,君仪之下,两位重臣当众互殴,何其精彩,何其滑稽!”

  小皇帝一脚踹翻面前小几,小几应势翻落下去,滚了几圈才停住。

  他站起双手背后,俯视下方。“定国公君前失仪,孤不怪你,毕竟定国公痛失爱子,难免魔怔,来啊,还不快快送定国公回去休养。”

  小皇帝口中说着修养,可不就是软禁。

  “老臣不服!老臣不服啊!”

  “定国公教子无方,导致打错,现在安义严也死了,纵火烧山的事情也没什么好追究的,只不过……盗取调令,实乃诛九族的罪名,孤念着你祖辈忠良,便只收回定国封号,爵位不得再袭。另,赔偿左将军家良田百亩。以保左将军遗孀后半生无忧。”

  “今日到此,退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