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古代言情>不要和神经病同行>第97章 (九十七)比武台上

  昨夜一晚不曾消停,今日却要起个大早。沈般一边睡眼惺忪地打着瞌睡,一边穿衣洗漱。顾笙光是看着都心疼:“必须要去吗?”

  “嗯。”沈般木然地点了点头:“已经和别人说好了。”

  “为什么突然改变计划?”

  “……有苦衷。”

  “好吧。”顾笙叹了口气道:“你……一切小心,我会在暗处盯着的。”

  现在他不能出现在武林大会上,但让沈般一个人暴露在外,他又不放心。

  “没关系的,那里有许多我认识的人,不会出问题。”沈般揉了揉眼睛,似乎又想到了什么:“你今日还是别去了,不太安全。”

  除却完成杨小香的交易外,他还想要找出藏在道方门中的千叶卫暗桩。

  “……嗯,好。”

  沈般熟悉千叶卫的行事风格,因此只要多上些心,找出那人应该算不得什么难事。但那毕竟是顾笙的师兄弟,他向来与人亲善,若知道此事,定会陷入两难的境地。

  不过流珠是在道方门联系上的那条暗线,或许那人根本就不会来武林大会。

  “在想什么呢?”

  在他身旁的花韵突然打断了他的思绪,笑吟吟地问道。

  “没有。”沈般摇了摇头,又下意识地转移了视线:“武林大会,比我想象中人更多。”

  天极峰上,熙熙攘攘,有头有脸的门派几乎都齐聚于此。沈般恍惚间觉得自己又回到了风路城的喜宴之上,或者说,两者之间似乎也并无什么分别。

  “你还未见过这样的场合吧。”花韵大大咧咧地说道:“往年都是我和钟文和两个一起,做贼似的偷偷溜进来,生怕被人瞧出身份。到了今日,总算能光明正大地来了。”

  “花韵师父,这武林大会究竟是要做什么的。”花图在一旁好奇地问道:“总不能光打架罢。”

  钟文和冷哼了声:“少说多看,哪来这么多问题。”

  “钟大恶人,你恼羞成怒了,是不是也答不上来呀。”

  “回去再抄三千遍琴谱。”

  如今的高山流水庄,在武林大会上不仅有了一席之地,且还成了众人瞩目的焦点。来往的武林人士皆纷纷侧目,小声议论着这行人中究竟哪一个是这“天下第一庄”的新庄主。

  “去见见潘盟主罢。”钟文和说道:“这一次高山流水庄能够再次出世,他老人家帮了我们良多。”

  武林盟的这几个弟子对高山流水庄已经很熟悉了,钟文和表明来意后,他们便立刻放了行。一行人来到门口,刚敲了敲门,便听到里面有人怒斥一声:“跪下!”

  扑通。

  干净利落,且没有半点犹豫。

  屋外的人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里面静了一会儿后,才听到先前出声的那人咳嗽了两声,然后才道:“进来罢。”

  高山流水庄一行:……要不,还是算了。

  还是花韵微微一笑,上前推开了房门,落落大方地走到潘裘面前,行礼道:“花韵见过潘盟主。”

  虽然已经年近半百,但潘裘身上的气势便是与三十多岁的年轻人相比,依然不落下风。都说年纪越大,越是神光内敛、韬光养晦。可这位潘家的大家长却是恰恰相反,要比上次相遇时更锐利张扬。沈般时常会想,若是罗不思再长些脑子,二十年后,大抵便是现在这副模样。

  跪在地上的潘达没有半点尴尬,神色如常地和他们打着招呼:“呦,好久不见了。”

  “潘大公子这又是哪一出啊。”花韵故作惊讶地道:“如此大礼,我们可受不起。”

  “这不是腿酸了,在地上坐会儿吗。”

  “少来这些花言巧语,正好我要教训你这逆子。”潘达一出声,潘裘火气又上了头:“沈般也在,过来,让这混小子来给你赔个不是!”

  只有少数人才知道,潘家大公子潘达,不怕敌人的钢刀,却怕家规的铁鞭,是个不折不扣的“见爹怂”。

  “是我的错,沈般。”潘大公子难得如此诚挚,吓得沈般后退了半步:“我一定改过自新、重新做人。”

  “错在何处?”

  “都错了。”潘大公子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捶胸顿足道:“孩儿从一开始便不该参与进福禄寿酒楼的事情之中,不该去风路城,更不该结交那些风家贼子。还请父亲宽宏大量,再给孩儿一次机会。”

  “每次错认得痛快,下次照样还犯。”潘大盟主嗤道。

  “不会了,孩儿不敢了,绝没有下次。有爹坐镇,便是我有上天的心,也闹不出什么风浪啊。”

  高山流水庄一行:有点想吐。

  “行了,起来吧,在外人面前成什么样子。”潘裘又清了清嗓子,转而对钟文和和沈般道:“正好你们来了,我有事情要和你们商量。”

  原本今年的武林大会,应当是商议如何解决“毒君子”的争端。但临时出了福禄寿酒楼和风路城之事后,“毒君子”反倒没有几人在意了。

  “福禄寿酒楼,如今可是个烫手山芋啊。”潘裘叹道:“季三伏法之后,有不少人暗中盯着他留下的势力蠢蠢欲动。怕是无论谁接了这个位置,都要被他们分食干净。”

  如今群龙无首,福禄寿酒楼楼主的位置,便是个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鸡肋。季三先生之事涉及千叶卫,因此四大家族哪一个都不敢碰。但换成福禄寿酒楼的自己人,怕不是明日就要被扣上“季三余党”的帽子。

  本来若是孙芙兰未死,以她金楼主遗孤的身份,接替楼主一位是最合适的。

  “不能将福禄寿酒楼化整为零,让各大门派分别收编吗?”沈般问道。

  “其他门派都是外人,名不正言不顺。无人敢接,也无人能接啊。”潘达叹道:“还不知千叶卫的态度,谁敢接手这个烂摊子。哪一个都怕不小心,便要招致杀身之祸。”

  毕竟这些“外人”中恐怕有不少都曾暗地里与季三先生有过交易,现在撇清关系还来不及。

  “我倒有个想法。”花韵在一旁道:“只不过说服那个人,怕是要费些时间。”

  她与潘达的目光下意识地交集于一处,又快速分开。这一幕落在钟文和眼中,不禁皱了皱眉。

  “花韵丫头,你可就别在这里卖关子了,有话直说罢。”

  “风路城的风三公子,不就是极佳的人选吗?”

  身世干净、颇有名望,是孙芙兰的夫婿,也是四大家族承认的、唯一与季三不曾有勾结的风家人。这位置交到他手上,福禄寿酒楼那些旧人也无话可说,盼着分一杯羹的人也没什么错可挑。而且风家当初可是毫无抵抗地认了罪,给风三公子这些东西,也算得上是补偿。

  “此言有理。”潘裘认同地点了点头:“风家那孩子我也曾见过,的确是个可塑之才,若是从此一蹶不振,倒也可惜。谁知风闻阁他……唉,真是一念之差、万劫不复。”

  潘裘本就是心善正直之人,如此一来还能补偿风家,可以说正中他的心意。

  沈般一直盯着潘达看,惹得他忍不住看了回来,笑道:“风路城一别,也有些时日不见了,你过得可算还好?”

  “嗯。”沈般应了声是,又接着道:“只要你别再来算计我,就都挺好的。”

  潘达:“!”

  潘裘顿时一眼瞪了过来,虎目圆睁:“你这混小子,又在背地里做什么见不得人的阴险事了?身为兄长,本该照顾些沈般的,你可倒好!”

  潘达:……这傻小子下了趟山,倒是学会了找人告状。

  算算时间,潘大盟主也该去主持大会了。几人走在路上,沈般突然道:“潘叔叔,今日我想挑战你。”

  此话一出,在场众人顿时神色各异。只有花图一个不经事的,好奇地问道:“沈般哥哥,你也想一会儿上去比试吗?”

  “嗯。”沈般点了点头:“大概会输吧。”

  潘达若有所思,“哗”地一声展开了折扇,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好啊!这有何不可?”潘裘倒是没有多想,爽朗地笑道:“正好让我瞧瞧,你这些年来武艺精进到了什么地步!”

  顺手还在潘达头上狠敲了一记:“大秋天的,扇什么扇子。”

  潘大公子不会武功这件事,乃是潘盟主最大的心病之一。

  来到大会的会场之上,众人见潘盟主亲临,立刻安静了下来。潘家家主,武林盟盟主。无论是哪一重身份,都不可令人小觑。

  而随潘家父子一起前来的高山流水庄,同样受到了瞩目。钟文和从容地来到为他们留下的席位之上,坐上了主座的位置。沈般快速地在下面扫了一眼,道方门也都到场了。为首的是大师兄陈皓夜,对上他的目光后,还友善地对他笑了笑。沈笑笑坐在他的一侧,其余弟子则依次站在旁边。

  罗家人也已经到了,沈般看到是罗彤坐在首座后,下意识地避开了她的目光。

  “天下英雄齐聚于此,也算是给我潘某人一个面子。”立于高台之上,潘裘朗声道:“今日以武会友,老夫也期待,当今武林之中又多了多少少年英雄!”

  说罢,他看向了站在钟文和身后的沈般:“平实,不是说要挑战老夫吗?那就由你我来拔这个头筹罢!”

  沈般:……

  如果可以的话,他还是不太希望自己的表字被昭告天下。

  “我去了。”沈般轻声对钟文和道。

  “可别输得太难看。”

  “嗯。”

  沈般提气轻身,施施然地落在比武台上,解开了身后背着的琴匣。

  台下有识货的人,已然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高山流水庄的琴。

  瞧这少年弱冠之年,一上来便敢挑战当今的武林盟主,果然是有所依仗。

  而潘裘也拔出了他的鸿雀刀,利刃出鞘的一瞬,在场诸人仿佛都能听到隐隐的铮鸣声。

  “那小子定赢不了的。”下面有人小声议论道:“瞧潘盟主的功夫,已经渐入化境。光是站在那里,气场便压他一头。”

  “毕竟是高山流水庄的琴,当也不会输得太惨罢。”

  “这可难说了……”

  抱琴站在台上,沈般开口道:“潘叔叔,您先请罢。”

  潘裘哈哈一笑:“你这小子,若是真让了我一招,传出去岂不是要让天下人瞧我潘益良的笑话。”

  “有道理。”沈般点了点头:“那还是我先吧。”

  说罢,他的指尖狠狠一扫琴弦,一阵尖刻又不成调的旋律传了出来。同时只听“咣当”一声,坐在罗家阵营中的罗不思猛地翻了椅子,一头栽在了地上。

  “成何体统。”罗彤额间的青筋跳了跳:“不就是弹得差了些吗,你这也太夸张了。”

  “我得走了。”罗不思的面色发白:“这我可听不下去。”

  若说曾经的沈般还是照猫画虎,只得其形、不得其韵。那么现在他的琴音,便是压根儿没照着谱弹。

  坐在台下的钟文和虽然面色依旧淡定,但捏在手中的茶杯已经有了裂痕。

  台下也是一片哗然,但毕竟几乎没人听过高山流水庄的琴,因此只道音波术竟是如此高深莫测。台上的潘裘接连挡下了袭来的音刃后,朗声笑道:“你这琴艺和从前相比,可以说是没有丝毫长进了。”

  “是这样。”沈般点了点头:“所以放弃了。”

  音刃以曲布阵,并非只是为了好听,更是为了其中的阵法。既然他对此并无天赋,怎么也达不到钟文和那般的境界。那么不如干脆全扔了,将琴当作兵刃,随着自己的心意,肆意的发挥。

  “威力又有长进,但着实是难听啊。”花韵吐了吐舌头,朝钟文和道。

  “我觉得不错啊。”花图一脸茫然地看了过来:“听起来威风凛凛的,有杀气,很帅!”

  钟文和默默看了他一眼,将手中的碎瓷片一拢,推到一边:“若是都像你这么好糊弄,这武林早就完了。”

  在场的其他人听的不明所以,有懂些乐律的觉出不对来了,但碍于那上面毕竟是高山流水庄的人,也不敢说些什么,只敢装出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仿佛自己当真领会了什么高深的功法。

  再看台上的两人,一时之间打得难分难解。潘裘成名多年,心境极高,加上沈般是他看着长大的晚辈,因而下手极有分寸,克制又稳扎稳打。沈般看似与他打了个平手,实则从一开始便被拖入了对方的节奏之中。

  这样可不行。

  倒不是因为沈般当真碍于杨小香的条件,而是……他也不想输。

  要赢潘裘,须得另辟蹊径。

  像是往水中扔下一块石头,激起的涟漪让涓涓流水浮动起来,仿佛有浪潮的声音在沈般耳边苏醒。他猛地抓起了所有的琴弦,用力一扯,绷紧的天蚕丝和木板一起发出刺耳的“咯吱”声,在他怀中的“无音”正大声发出悲鸣。

  距离比武台近些的观者忍不住捂住了耳朵,而潘裘也是一愣。在沈般发出那些难听的声音之时,竟然也同时激起了音刃,而且比先前的力道要更狠,阵法也更加让人摸不到头绪。

  按理说……若不按照音律来弹,音波术应当是无效的。

  两根琴弦猛地向他刺来,潘裘险险一闪躲开,但还是被划伤了脸颊。沈般顺势将琴弦又用力一拉,缠住了潘裘手中的长刀,竟短暂封住了潘裘的兵器。

  看见这一幕,罗彤心中一悸,下意识地朝潘达看去。却见潘大公子还是老神在在、不慌不忙的模样。

  “沈般进步了不少啊。”她身旁的罗不思叹道:“真想和他再打一架。”

  “你觉得他能赢下这一场比试吗?”

  “那怎么可能?”罗不思的表情,仿佛是罗彤说了什么蠢话:“除非他拼命,那就有四成胜算。”

  比试是点到为止,对于沈般这种追求“务实”和杀死对方的打法来说,是很吃亏的。

  只见潘裘大喝一声,手中长刀运起气来,震断了上面缠绕的琴弦。又乘势一刀斩下,劈开了整个音刃大阵。

  潘裘并未停下,顺着切开的口子,朝着沈般袭来,然后一刀斩下。他这一下并未动用内力,对着沈般的也是刀背。只为分出胜负,不为伤人。

  沈般也注意到了这一点,他一甩琴弦,试图阻止潘裘。但潘裘只轻轻一挑,便将琴弦拨至一旁。

  眼看便要分出胜负,潘裘的耳边突然传来破风声,他的长刀一顿,然后瞬间转变了方向,朝声音传来的方向劈去。刀剑相撞,激起一阵气浪。那人像是融入沈般的音阵一般,瞬间破开了潘裘的功法,让他有些措手不及,一时间落了下风。

  那把剑和沈般的琴像是相辅相成,生来便该并肩而战。

  沈般怔住了,台下则是一片哗然,有人高声喝道:“哪里来的莽夫,武林大会是你嚣张的地方吗,还不快从台上下来!”

  还有人已经认出了他的身份:“那……是毒君子!毒君子顾笙!”

  只见顾笙一袭青衣,立于高台之上,手中长剑一甩,挡在了沈般面前。动作干净利落,内力澎湃,颇有一流高手的风度。

  “你怎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