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古代言情>不要和神经病同行>第60章 (六十)烟花大会必不可少

  大婚过后,风路城上下依旧洋溢着尚未尽的喜气。一部分门派没了留下的理由,已经告辞打道回府。剩下与风路城关系还算亲近的,则都决定再停留几日。

  除却婚宴外,一众江湖人津津乐道的,还有风路城城主与百战剑圣的“巅峰之战”。

  “说这时那时快,只见那百战剑圣一个箭步窜上前去,手持青龙偃月刀,朝对手的门面上那么一撩。风城主也不甘示弱,反手就是一记窝心脚,打得那是一个热火朝天啊……”

  “不对啊,百战剑圣不是用剑的吗?”

  “这我哪里知道,兴许他天赋异禀,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呢。”

  沈般:“……”

  谣言传得真快。

  谣言传得乱七八糟。

  道方门与高山流水庄五人在外城的茶座寻了个位置坐下,听着隔壁桌热火朝天的闲聊,不免觉得精彩异常。

  “所以究竟战况如何?”莫小柯忍不住问沈般:“你可是看了全程的。”

  “其实也没有。”沈般想了想:“以罗不思那把剑的情况,应当抗不过三十招,所以也并不会精彩。”

  顾笙微笑着道:“能够得见当世两位绝顶高手的对决,想必沈兄获益良多。”

  “嗯。”沈般点了点头,表情虽没有变化,目光却有了些许波动:“他比原来要更强了。”

  比那个五年前偷跑上山来、一首曲子便能让他险些走火入魔的莽撞青年相比,如今罗不思的剑要更加成熟和稳健。

  虽然还是如当年一般二。

  钟文和嗤笑道:“怎么样,是不是觉得自己和一流高手之间的差距更多了。”

  沈般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才道:“昨日我遇到了一个人,他说他喜欢我的琴音,所以我想我也应该有些进步了。”

  众人:“……”

  钟文和:“与乐盲交流,只会让你的水平越来越差。”

  “他不是乐盲,在乐艺上的造诣不下于你。”

  莫小柯:“沈公子,在江湖里待久了你就知道,这样就叫做口蜜腹剑的小人。外面多的是,以后可要千万小心。”

  沈般:“……”

  顾笙笑了笑,对沈般道:“既然你说他对乐音造诣极高,那他定然与我等常人所好不同。虽然顾某资质平平,当不了沈兄的知音。但那人说是好的,沈兄便必然是好的。若是有机会,沈兄定要替顾某引荐一二。”

  沈般:“……”

  只可惜他是陷害你的恶人,你应该不会想见到他的。

  这时他留意到钟文和两条秀气好看的眉毛皱了起来,正盯着茶座外面,于是他不禁也跟着看了过去。只见潘大公子正摇着手中竹扇,身后跟着言武和言烈,一袭青衫,朝着这里走来,好不逍遥自在。

  “真讨厌。”花韵小声说道:“怎么到哪里都能碰到这个讨厌鬼,他莫不是派人一直跟着我们。”

  “昨日的事情一出,风路城只能与潘家站在一边,他现在肯定春风得意呢。”钟文和轻哼了一声。

  “可我觉得风路城和潘家怕不是早有暗通款曲,否则他何必亲自来风路城。”

  “或许他是听说花韵在这里,所以来求亲的。”沈般面无表情地补了一句,招来了另外两人一致的白眼。

  “这么巧啊,诸位也都在这里。”潘达笑吟吟地走了过来,眼睛却目不转睛地看着花韵:“我看这风路城的景致相当不错,花韵姑娘可有兴趣与我一同出游?”

  “想必潘大少一人也能得到无穷的乐趣,小女子便不奉陪了。不过听说风路城周边地势险峻,你可要小心别一脚踩空掉下去,摔得连骨头渣都不剩。”

  “放心,若是我死了,岂不是让花韵姑娘成了寡妇,我可舍不得这样伤了美人心。”

  顾笙和莫小柯:“……”

  这样的情景看多了,似乎也就慢慢习惯了。

  “风二公子说是今夜要在风家大宅内宴请天下英雄,不知各位可会出席。”潘大公子摇了摇手中的折扇:“听说来的都是各门各派的小辈,诗酒会武,应当比昨夜一本正经的婚宴有趣的多。”

  “这是自然,我高山流水庄怎能缺席这样的场合。”

  沈般看向一旁的顾笙:“你会一起去吗。”

  顾笙微笑着摇了摇头:“以顾某如今的处境,恐怕难以和大家玩得尽兴。沈兄不必担心,我会和师兄弟们在一起。”

  潘达在旁边插言道:“你要是来的话,别忘了叫上罗率一起。”

  “为什么?”

  “作为年轻一代的第一人,他若是不到场,莫不是让这场宴会减色不少。”

  “可他已经不年轻了。”

  众人:“……”

  “普通人家到了他的年纪,孩子都可以打酱油了。”

  莫小柯干咳了两声:“武林中人不拘小节,大多过了而立之年才考虑成家立业之事,罗公子这般也是寻常。等再在江湖中闯荡几年,你就明白了。”

  “我不用明白。”沈般摇了摇头:“我已经和顾笙成亲,算是成家立业了。”

  众人:!

  顾笙:“……咳咳!”

  莫小柯深吸了两大口气,才硬挤出来了一个看上去不那么僵硬的笑来:“顾师兄,既然你和沈公子已经谈婚论嫁,那是否要先通知门主一声。即便不能昭告天下,三书六礼总是不能少的,更不能缺了聘礼。”

  “不着急不着急。”花韵拍着手笑着说道:“待迎亲的时候,我们自会去取顾公子的嫁妆。”

  沈般:“我已经不是高山流水庄的人了。”

  钟文和:“你闭嘴。”

  潘达笑吟吟地摇了摇扇子:“既能结秦晋之好,真是妙极、妙极,沈般你可不要忘了我的那杯喜酒。”

  “才没有你的份儿,你可别来添晦气。”

  有潘达这样横插一脚,众人很快不欢而散。离开茶座后,其余三人都不知去做什么了,只剩沈般和顾笙两个并肩走在风路城的大道上。如今成群结队的江湖人实在太多,所以他们也不算太引人注目。

  犹豫了好一会儿,顾笙才道出了心中的疑虑:“沈兄打算邀请罗公子去今夜的晚宴吗。”

  “嗯。”

  “潘公子虽对沈兄诚挚以待,但他毕竟还是潘家的继承人,如今再牵扯进了罗家,沈兄定要谨慎小心才是。”

  他对沈般与潘达之间的关系几乎一无所知,也不想当那背后嚼舌根的小人。但与四大家族相关的事情需得样样慎重,绝不能只因沈般与之相熟便放下警惕之心。

  “嗯,我知道的。”沈般点了点头:“他和花韵一样,都是会想很多事情的人。”

  即便从他有记忆开始,便有花韵在他身旁。可有的时候他还是觉得自己读不懂她,甚至比潘达懂得还少。

  他们两个才是同路人。

  “你也一样,一定要小心。”

  “嗯。”顾笙点点头,轻轻握了握沈般的手。

  “好久没有这样和你一起并肩而行了。”

  顾笙不禁轻笑出声:“我们到风路城也才不过三日,哪里来的好久。”

  “可我总是想时刻跟在你身边,一刻也不分离。”

  “好啊,等此间事了,我带沈兄去云州转转如何。”

  “好。”

  “云州海棠乃是一绝,每临花开之际便如大片大片的云霞落在枝头,又被胭脂染了颜色。即便是雨后香气依旧绕梁三日,只在林中走一遭,便入走进了人间仙境一般……”

  在别人瞧不见的阴影中,顾笙拉着沈般走向一旁,在他唇间落下一吻。

  或许是因为冒着附近随时有人经过的风险,这个吻的滋味与以往截然不同,克制之外又多了几分纵情的疯狂,缱绻之外又似乎有几分不合时宜的急切。

  待顾笙松开时,沈般的神情除了意犹未尽之外,还多了几分疑惑:“你为何如此不安?”

  果然什么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昨夜做了噩梦。”顾笙抱住了沈般,轻声道:“梦见你要死了,我却救不了你。”

  这个梦来的时间太过恰巧,以至于他开始担心这会不会是不详的征兆。

  “那是不对的。”沈般一本正经地说道:“我的武功比你还高,即便当真出了意外,也应该是我救你才对。”

  “嗯。”顾笙笑了笑,并没有将这个话题继续下去。

  在他的梦里,沈般失去了所有的生机,面色冰冷地躺在尸山之上,一动不动。他想要去拥抱他,却发现从沈般的四肢和五官长出无数青灰色的藤蔓,将他整个人埋在其中。无论他如何拉扯,都没办法将他从其中解救出来。

  沈般,沈般。

  怎么连你也要死了。

  下一秒钟,他便从梦中醒了过来。

  他也清楚梦与现实并不相通。可心中却一直觉得惶惶不安,仿佛注定要发生什么令他悔恨终生的事情,却无法阻止。

  人总是不能心想事成的。

  两人来到罗家的住所,却不见罗不思的人影,倒是罗彤出来迎接了两人。自昨日之事后,罗家的访客便络绎不绝,她还能抽出时间来倒是出乎沈般的意料。

  “稀客啊,这不是高山流水庄的沈长老吗,怎么有功夫来我罗家这座小庙了。”罗彤一身烟霞红的衣裙,婀娜多姿地向两人走来:“听说你这一趟南下,还大病了一场,何时身体变得这么娇弱了?”

  “你还是什么都知道。”沈般皱了皱眉:“莫不是你在道方门内也安插了眼线。”

  “就算我安插了又怎么样,找出来算你本事。”罗彤轻哼了一声,接着对顾笙道:“顾公子且放心,罗家对道方门并未有敌意,只是顺便打听了沈般的消息。”

  顾笙:“……嗯。”

  不放心还能怎么办。

  “罗不思去哪里了?”沈般看了看四周。

  “我打发他出去了。”罗彤回答道:“怎么,你还想他了不成?”

  “我只是觉得奇怪,你何必让他挑这个时候来风路城挑战风闻阁。”沈般顿了顿:“你不像是会在乎天下第一的名头,不把他锁在家里就不错了。”

  “我自然有自己的打算,但我偏不告诉你。”罗彤坐在一旁的石桌上,双腿悬空,手中把玩着桌上的茶杯:“你那么聪明,不如自己来猜猜看喽。”

  “今夜风家大宅有晚宴,罗不思会去吗?”

  “去那里做什么。”罗彤微微一怔,然后目光瞬间变得严肃:“是谁让你来打听的?”

  “潘达说的。”

  罗彤的瞳孔微缩,先是看了顾笙一眼,接着跳下石桌,扯着沈般的衣领,把他拉到一旁:“过来,我有话对你说。”

  “嗯。”

  “潘达都对你说了什么?”确认顾笙已经听不到他们的对话后,罗彤恶狠狠地问道:“你为什么一直和他走在一起?”

  “都是熟人,顺其自然,没有什么奇怪的。”沈般面不改色地说道:“他除了劝我离开顾笙外,没有再提起过其他事情。”

  罗彤的神色微变,然后松开了手,理了理自己的裙摆后,又恢复了神色自若的模样:“明知道是被人家利用,你却还顺着他的意思,也不知道究竟是傻还是蠢呢。”

  “他即便再怎么过分,也不会对你我怎么样的。”

  “那可难说啊。”罗彤摇了摇头:“他和潘叔叔可是完全不同的人。”

  “你不也是一样。”沈般面无表情地说道:“你们每个人想的什么,我都看不懂。”

  他见过身边这些人还单纯青涩的年纪,也眼睁睁地看着他们逐渐染上其他的颜色。可即便他绞尽脑汁,也无法明白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变化。

  “……有时候我倒是羡慕你啊。”罗彤笑了笑,眼中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苦涩:“在你眼中一切都还是非黑即白,好人便是好人,恶人便是恶人。过了这许多年,你却一点都不曾变过。”

  要知道许多事情往往不是黑白分明,而且还不得不一条路走到黑。

  “如果我还是当年那个胆大包天、任性骄纵的小姑娘,遇到现在的你,说不定会非你不嫁。”

  “……”

  “给我滚近点儿。”罗彤朝一脸惊悚蹿出八丈外的沈般勾了勾手指:“玩笑话听不出来吗,我要是跟你一样,什么都当真,现在应该就在张罗你和我哥的大婚庆典了。”

  “不要随便胡说八道。”沈般一脸心有余悸:“而且你现在依然胆大包天、任性骄纵,跟当初根本没有半点区别。”

  罗彤:“……哦。”

  你倒是和当初一样呆。

  “如果有一天……我只是说有一天,罗家和潘家之间你必须要选择一个,你会怎么选呢。”

  “嗯。”沈般沉思片刻后,回答道:“我会站在顾笙这边。”

  罗彤:……

  罗彤:“烽火戏诸侯的周幽王,大概就抱着你这样的心思。”

  “我和他不一样,顾笙是真心喜欢我的。”

  罗彤:呵呵

  待两人一起从暗中走出时,顾笙正好对上罗彤的目光,不知为何觉得背后凉了凉。

  “今夜的晚宴,不知罗姑娘是否会去。”

  “我便算了。”罗彤摇了摇头:“无非是一群粗人喝酒看戏,去了也是浪费时间。”

  “若是罗不思要来,我会帮你看着他。”沈般一脸信誓旦旦地说道:“若他闹出麻烦来,我便将他打晕,拖回来给你处置,绝不让别人动他一根汗毛。”

  “……你还是先看着点自己吧。”

  很快沈般便体会到了夸下海口的苦果。

  与昨夜的婚宴不同,各门各派的长辈们都没有到场,小辈们便放得更开了些。人数少了,却吵闹了许多倍,连请来的戏班子都听不清。沈般只觉得耳朵里嗡嗡响,脑仁像是针扎一样的疼。

  钟文和与花韵都不知去了哪里,也不见罗不思的踪影,只剩他一个人坐在酒桌旁,周围坐着的人一个都不识得。偏偏这里的糕点还不够好吃,甜中带腻,隐隐散发着脂粉般的气味,下肚后只觉得让人反胃。

  “怎么就你一个呢,花韵姑娘哪里去了?”

  从身后传来潘达的声音,沈般连头都不曾回一个,只是道:“不知道,也不曾问过。”

  潘达也是孤身一人,那两个随从不知被他支到哪里去了:“这里无聊的很,我知道个安静去处,你可要与我同去?”

  “既然想走,你今夜又何必要来。”

  “这你便不知道了,从我们现在所在的西凉亭往南走半柱香的时间,还有一角方亭,能远远看到海景。现在小辈们都聚在这里,那边自然是没有人了。”潘达摇了摇手中的竹扇,笑着说道:“我听风家的下人说,一会儿还准备了烟火,从那边看应该美不胜收。”

  “那你也不该邀我去。”

  “若你来了,说不定过一会儿,花韵姑娘也会跟着找来不是。”

  沈般想了想,最后还是觉得此间喧闹实在难以忍受,于是干脆起身,破罐子破摔道:“那就依你。”

  一朵朵明亮的烟花在天际炸开,照亮了风路城的大半边天。远远看去,这座立于海路之间的城池仿佛又多了一道影子。一明一暗,两相交叠,难分难舍。

  红色的火焰这样高又这样明亮,仿佛即便相隔千里,也能看得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