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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浅浅一早就觉得萧祈像一只大狼狗,静静站着的时候看上去很凶, 但只要稍微跟他说句话就能发现他是个老实又贴心的好男人。

  他这样乖乖点头的模样好温顺。

  浅浅忍耐不住内心的温柔,伸出手去摸在他头顶,男人的长发束在脑后, 高高的马尾蓬松顺滑,她的小手轻轻在他发顶抚摸, 微笑道:“我只是跟他说了几句话,心里最信任的还是你。”

  萧祈抬起头来看她, 眼神中露着几分怨气,吃味道:“你与他认识才几天, 也能与他说的上话?”

  这话问的浅浅也反思起来,昨天她还坐在花轿上等着嫁进侯府,哭得眼睛都肿了。

  这才过了多久,她便离了那些噩梦,安安稳稳的躺在床上, 手里还轻揉着萧祈的头发,轻松惬意。

  或许是因为有他在身边, 又或许是因为他府里没有那么多束手束脚的规矩,浅浅来到这里后几乎没有过戒备心, 哪怕被他抱在怀里,也丝毫不担心他会有什么坏心思。

  他可是萧祈, 数次救她于危难之中,简直就像她梦里的大英雄。

  浅浅腼腆的笑着, “可能是因为张麟是你身边的人, 性格也很好, 我觉得他很亲切……所以并不怕他。”

  说着就见男人脸上黑云更重,像只发现自家主人摸了别家狗的大狼狗,浅浅怀疑他从这里出去后就会去把张麟训一顿,赶忙安抚他:“我是因为信任你才想跟他说话的,不要吃醋了。”

  她在这府里本就是个外人,若是因为她的只言片语闹的萧祈与部下不和,就是她的过错了。

  “那……公主也跟我说说话,说些没跟他说过的。”萧祈试探着开口,声音低哑。

  吃醋的感觉很奇怪,他嫉妒张麟能大大方方的跟公主胡诌八扯,恨不得揍他一顿解解气,但心里却更多的渴望浅浅能多依靠他一些,多看重他,给他更多的肯定。

  抚在发顶的小手动作很轻,萧祈却无法忽视那若即若离的触碰。

  他想起了公主发烧的那一夜,迷迷糊糊间握住了他的手,一夜都没有松开。

  身着素衣的公主就坐在面前,乌黑的长发散在肩上,衬得她肌肤雪白,眼睛明亮有神,少女本就生的粉嫩可爱,小小一团缩在被子里格外惹人怜爱。

  许是回忆起旧事让萧祈有些心潮澎湃,他喉咙发干,抬手抓住了抚在他头顶的小手。

  白衣下露出的手腕纤细白嫩,萧祈一只手掌就将她手腕轻松扣住,麦色的肌肤上隐隐凸起青筋,磨出粗茧手掌贴在她肌肤上,触感有些粗糙,但让少女更加无法忽视的是他掌心灼热的温度。

  寒冬夜里,外头吹着冷风,屋里烧着炭盆维持温度,但身边的男人却像个大火炉,无论哪里都是热烘烘的。

  浅浅体质虚凉,在冬日时常手脚冰凉,温凉的手腕被他一握便像浸在了滚烫的热水里,又热又痒,仿佛有一团火从他掌心烧进她的血液里。

  因为他突然的触碰,她的心跳猛然加快,只觉得被他握住的地方快要被烫化了。

  好害羞。

  在心情变得更奇怪之前,浅浅从他手中把手抽回来藏进被子里,盯着绣花精致的被面羞道:“说话就说话,别突然抓我的手啊……”

  以萧祈的力气,很少有人能从他手中逃脱,可他舍不得握紧她,怕捏痛了她,才叫她轻易逃脱。

  手心里空了,火热的温度散去,萧祈找回了理智,羞愧不已。

  他这是发什么疯,怎能对公主动手动脚?

  当初因为一时冲动对公主失了礼,那一巴掌虽然不疼但还是让他心有余悸,像现在这样能和她坐在一起说话聊天已经是奢求不得的幸福了,他怎能再越界,让她害怕。

  看着缩在被子里的公主,萧祈自责低头:“对不起,我下次不会了。”

  浅浅本没有要怪罪他的意思,听他主动道歉,反而觉得是自己反应过度了。只是被抓了手腕而已,可是……他为什么要抓她的手?

  难道是……

  浅浅眼睛一亮,主动问他:“萧祈,你是不是不喜欢我摸你的头?”

  一般来说,有权有势的男人都很在意自己的面子,萧祈一个号令三军的大将军却被她摸了头,是觉得丢了面子才不高兴吧。

  “没有,我很喜欢!”萧祈脱口而出。

  男人一双眼睛真诚恳切,英俊的面容专注的凝视着浅浅,看着看着就羞了,骨感的手指不自觉的勾了勾自己的衣裳。

  萧祈感觉脑袋迷糊了似的,只要在公主面前就没办法认真思考,总说些奇怪的话。

  要是她误会了怎么办?

  静静的等待着浅浅的反应,就见她恍然大悟似的点点头,嘴角扬起明媚的微笑,轻松道:“没想到你喜欢被摸头啊,那我就放心了,我还以为你是讨厌我碰你才抓我呢。”

  萧祈立马接话道:“公主想怎样对我都可以,我绝不会讨厌公主。”

  闻言,浅浅笑意更深,“你人真好。”

  越看他越觉得像只大狼狗,一脸高兴的样子好像能看到他背后的大尾巴了。

  不过,想对他怎样都可以?

  如果他说的是真的,那浅浅很乐意揉揉他的脑袋,然后还要摸摸他的脸,戳一戳他的睫毛……

  视线顺着思绪向下,从男人的下颌到脖颈,然后没进锁骨下结实的胸膛。

  他穿衣服的时候看不出身形有多么壮,反而在腰带的勾勒下显得身材精瘦,肩宽腰窄,比起那些身形瘦削的书生才子更有安全感,有一种野性的粗犷美。

  那紧实的胸膛又硬又热,靠在上面能听到男人沉稳的心跳声,她心里也会感到很踏实,不知道正面抱上去会是什么感觉……

  浅浅很少有机会近距离接触郎君们,见到他们也只是远远的观赏,只当他们是山是水,从不会起这些不可说的心思,但萧祈就在她面前,她能听到他的呼吸声,感受过他的体温,还听他傻憨憨的说那些玩笑话,惹得她胡思乱想。

  怕也只有萧祈会同她这样聊天,说说笑笑,蛮有意思。

  浅浅从不可说的思绪中回过神来,对上男人认真的面庞,从他始终端正的坐姿和澄澈的眼神中,浅浅发觉他好像不是如她所想的在“说笑”。

  “你是认真的?”浅浅歪了一下头,有些疑惑。

  “我不会对公主说谎。”萧祈神情严肃,仿佛坐在面前的不是浅浅,而是一尊神像,他说的话不是朋友之间的聊天,而是对着自己敬仰的神祗发誓。

  这话的分量有些重。

  浅浅渐渐收敛了笑意:真要让她做什么都可以,那也太没规矩了。

  她小声规劝:“萧祈,你可以不用对我这么好。”

  萧祈面露忧心:“我哪里做错了吗?”

  浅浅轻声道:“倒也不是做错了,但你现在毕竟是大将军,手底下管着这么多人,让我留住在府上已经很不合规矩了,再对我这么好,只怕旁人会误会……哪怕你不在乎别人的眼光,也不要让手下看轻了才好。”

  在将军府呆了一天一夜,浅浅没有出府门也听不到外头的风声,但她也能猜到外头会传什么闲话,肯定不会是好话。

  人人都长着一张嘴,她管不了别人爱说什么,但萧祈的亲信和手下却是将他们二人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万一被他们误会,怕会影响到萧祈。

  萧祈认真思索了一番,“公主是说张麟?”

  浅浅点点头,“也不光是他。”

  闻言,萧祈轻松的吐了口气,笑道:“公主不必多虑,我手下的兵都是底层出身,对这些条条框框并不在乎。张麟原先是个厨子,进军营做了一年伙夫后才转成校尉,现在也不懂礼数,哪怕误会了,也不会有什么的。”

  他们都是从北疆来的,思想和习惯跟京城的百姓不一样,是她先入为主了。

  浅浅抬手拍拍自己的脸:“也对,是我想太多了。”

  卧房里的蜡烛烧了一截又一截,两人聊了小半个时辰,这段时间,厨房里的药也熬好了。

  夜风吹拂着灯笼微微摇晃,照在路上的光影时停时动,下人端着热气腾腾的药汤往主院来,送到院外就见一人正扒在院墙外朝里面张望。

  房间里的烛光将二人的身影映在窗户上,他们一会儿侃侃而谈,一会儿静静对视,张麟趴在墙上竖着耳朵听,只听到个大概。

  他本是乖乖离开的,但害怕将军会等公主睡着之后跑到他院子里揍他,才偷摸过来听二人的墙角——将军那么在乎公主,他若是能偷听到两人之间的小秘密,那就是得到了保命的护身符啊。

  在寒风中偷听了好一会,鼻子都要冻住了,依旧坚持不懈。

  他们两个没聊什么秘密,说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话,越听越没意思。

  按照张麟的猜想,将军该是喜欢公主才对,有这样独处的好时机不耍点手段勾一勾美人心真是可惜了。

  不自觉为将军的憨直叹了一口气。

  耳边有脚步声渐渐靠近,张麟警惕的转过头去,对上了端着药走过来的家丁,一个地下,一个墙上,面面相觑,有些尴尬。

  张麟一个潇洒转身跳下墙来,理了理衣裳清咳一声:“来送药?”

  家丁点点头,好奇道:“大冬天的,您趴墙上不冷吗?”

  “你懂什么,小爷火气大得很,就得要冷风吹一吹才舒坦。”张麟挺直了腰板,说着就打了一个喷嚏。

  家丁憋着笑,“看来您这火气散得挺干净了。”

  “怎么那么多话。”张麟揉揉冰凉的鼻子,从他手中把托盘夺过来,“我进去送就行了,你回去休息吧。”

  “多谢小将军。”

  张麟猛然炸毛:“小什么小,爷十九了!”

  家丁顺着他点头:“是是是。”

  踢走了家丁后,张麟端着药走到卧房门前敲门,药碗里飘出来的热气冲到脸上,浓浓的苦味熏得他脸都皱巴了。

  听到将军在里头传唤后,张麟走进去,停在纱帐前,“将军,公主该吃药了。”

  坐在床边的男人起身,走到他面前来抬手撩开纱帐,脸都没露,把药碗接过去后冷声道:“出去候着吧,用完了药再叫你进来。”

  张麟眉头一皱,刚才在外头趴的骨头都冻凉了,好不容易进屋里来暖和一会儿,竟然还要被赶出去。

  他笑着求道:“将军让我在这儿等不成吗?外头多冷啊。”

  隔着朦胧的纱帐,萧祈背对着他侧过身来,压低了低声道:“你不是喜欢偷听吗,去外头继续听吧。”

  “额……”张麟僵在了原地,像只被抓了尾巴的老鼠,赔笑说,“我其实也没那么喜欢偷听,这不是想多了解了解将军和公主吗。”

  讨好的话没能进萧祈的耳朵,反倒惹了他不高兴,冷道:“公主不用你了解,出去吧。”

  听到这语气,张麟就知道自己又触了萧祈的逆鳞,赶忙认怂,“那我出去了,您跟公主慢慢聊。”

  默默来默默走,张麟关上房门,抱着托盘打喷嚏。

  不由得在心里怨上两句,以为把他赶出来就能独占公主了?六岁孩子都比萧祈会讨小姑娘欢心,就萧祈那耿直的脑袋,只怕下辈子也得不到公主的芳心。

  房间里,浅浅捏着鼻子喝下了一碗药,苦得五官都拧在一起,闭上眼睛忍耐。

  唇边伸过来一小块硬石子样的东西,男人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公主,吃块糖。”

  浅浅眼睛都没睁开就张嘴把糖含进嘴里,闭上嘴唇后,秋梨糖在口中化开的香甜瞬间把苦涩掩盖,五官舒展的浅浅忽然意识到,刚刚嘴唇好像碰到了什么,软软的,热热的。

  她睁开眼睛,面前什么都没有,转头看向萧祈,他正端着空了的药碗往外走,留给她的只有匆匆背影,还有微红的耳尖。

  是错觉吗?

  萧祈走到门外,将药碗递给张麟,“送去厨房,你也早点去休息,别乱折腾了。”

  “嗯,好。”张麟感觉自己要被冻傻了,接了东西后老实离开。

  张麟走后,萧祈没有立刻转身回屋,而是把门缝关小后,在外头站了一会儿。

  他觉得身体好热。

  面对着空荡的院子,他靠在门边发呆——刚刚,碰到指尖了。

  公主的唇好软,好小。

  明知道是公主的无心之举,他却按耐不住心里的激动,唇瓣碰到指尖的触感,仿佛是春日里一片轻盈的花瓣被微风吹落,轻轻从他指尖滑过。

  感觉今晚上都睡不着了。

  今夜不见月光,夜风虽冷却并不强劲,灯笼的火光将庭院照亮,照着院中的孤身一人。

  他在寒风中深呼吸,微微扯开领口想散去一身热气,那一点朱唇的轻碰却像丢下了一颗小小的火星,在他心里烧起燎原大火。

  燥//热难耐。

  ……

  远在城北,四公主府外院的火终于被扑灭了,荣怜月站在被烧成乌黑的走廊外,从头到尾被淋成了落汤鸡,又气又冷。

  那群歹人不光把人抢走了,打斗之中,摔落的灯笼还把她外院给烧着了,不光是她价值连城的衣裳,还有她的头发!

  被风吹过来的火星落在了她发尾,还好下人发现的早,一桶凉水浇过来扑灭了她头发上火,不然她杀人的心都有了。

  活了十几年,第一回 受这样的气。

  爹爹是皇帝,母亲是贵妃,哥哥是未来的太子,像这般尊贵的女子,向来是让别人吃苦受委屈,今天大将军找了她的麻烦,这事儿就别想善了!

  荣怜月抬手抹掉脸上的水,满身的火气不知道往哪里撒,忽然想起自己府上还有一个驸马。

  府里来了外人随意进出,外院还着了火,光救火就花了小半个时辰,期间竟然没见谢卿杭露过一次面,他难道是个聋子吗!

  “谢卿杭!”荣怜月走进内院,毫不犹豫踹开书房的门,看见他还坐在这里,火气更盛,“外面都闹成什么样子了,你竟然还看得进去。”

  她走到书案前,一手扯掉他手上的文书,大手一挥,把桌子上的东西全都扫了下去。

  谢卿杭坐在原地看着她撒泼般的举动,眼中尽是无奈。

  荣怜月站起身来委屈道:“那些没规矩的东西从我府里抢人,还放了把火,你看看我的头发,我的衣裳!”

  谢卿杭站起身来,走到一旁去将文书一本一本拾起来,声音清冷道:“早知今日,公主何必要扣押那几个女使呢,何苦为了几个奴婢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是向着我还是向着那个姓萧的!”

  “我谁也不向。”谢卿杭把文书摆回原处,在她面前站直了身子,一本正经道,“现在的头等大事就是为三皇子增加筹码,让他坐上太子之位,只要三皇子权位稳固,公主何愁处置不了那位萧大将军?”

  荣怜月伸手一把揪住了他的领口,恶狠狠道:“你想让我咽下这口气?”

  “小不忍则乱大谋,何况此事是公主有错在先,真闹大了你也要受罚,不如忍下这一时,日后再一起算账。”谢卿杭目光淡漠,轻轻拨开她紧握的手。

  荣怜月摇着头松开他,像是崩溃了似的,竟然流下眼泪来。

  “我是你的妻子,我受了委屈,你连句安慰的话都没有,只会跟我说这些利益权衡的道理,这些难道我不懂吗?在你眼里,我到底是你的妻子,还是公主?”

  她一边喊着一边哭,在人前的尊贵高傲荡然无存。

  谢卿杭看着她,眼中不带什么情绪,“我做这些都是为了咱们两家好。”

  荣怜月抹着眼泪质问他:“我真的看不懂你,你从前待我那样温柔,现在却变得冷冰冰的,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你?”

  谢卿杭冷声道:“公主若是觉得我这个驸马做的不好,大可以向贵妃娘娘请旨,我们两家和离。”

  闻言,荣怜月更崩溃了,随手拿了柜子上摆的花瓶往他身边甩过去,瓷瓶打在他身上炸开,咚的一声,门边的女使都吓了一跳。

  “我问了你这么多,你一句都没有答,还敢跟我提和离?”

  谢卿杭揉揉额头,深呼吸一口气,微笑着走向她,伸手把人搂在怀里,“对不起,是我的错。”

  被抱住的荣怜月稍微冷静了些,“你是真心认错吗?”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谢卿杭眼中依旧冷漠,皮笑肉不笑,故作深情道:“我这些日子操心的事情太多,你是我的妻子,该体谅我才对。我是太在乎你了,怕你觉得跟了我受委屈才一时冲动说和离。”

  “真的?”

  “当然了,我如果不爱你,怎会在圣上面前求亲呢。”谢卿杭在她耳边蛊惑,“你是被萧将军给气坏了,才来找我撒气,我没有怪你还站着让你打,都是因为爱你啊。”

  “嗯……”荣怜月也觉得这一切都是大将军的错,擦干净眼泪说,“那你明天跟我出去一趟。”

  “去做什么?”

  荣怜月狠厉道:“这口气我咽不下,我一定要让姓萧的好看。”

  “好。”谢卿杭由心的微笑起来。

  这正合他的心意。

  转眼已到深夜,闹腾了许久的四公主府安静下来,驸马爷难得同公主回房休息了,下人们收拾着内院外院的残局,默默无言。

  寒风吹着厚重的乌云飘到京城上空,明亮的星辰被遮掩在云后,夜色越发深重。

  将军府里的灯笼熄了一大片,只有主院还亮着一片,房间里的蜡烛换过了新的,依旧明亮的燃烧着,外头的灯笼把院子照得明亮。

  浅浅还是睡不着。

  萧祈是把她哄睡了才走的,但是她只睡了两个时辰便醒了过来,看着屋里屋外空荡荡的,心里慌的厉害,闭上眼睛也睡不着了。

  “呼——”浅浅抱着被子艰难翻身,明亮的眼睛看向外头,隐隐看见窗外站了个人。

  她心底一惊,但下一秒就认出来那是萧祈。

  除了他,再没旁人能长得这么高了。

  这么冷的天,他站在外面不冷吗?

  他该回去睡觉才对,为什么要守在她窗外……浅浅想起了春日里,因为她怕黑,萧祈无论刮风下雨都会守在她身边。

  可现在已经是冬天了,他怎么那么直脑筋。

  浅浅想起身去让他休息,刚刚用手撑起身子,发出的轻微声响便引得窗外的男人转过头来。

  浅浅意识到,他是为了让她能安心睡觉才守在那里的。

  她赶紧闭上眼睛。

  等她睡着,萧祈就会回去了吧——这样想着,浅浅很快就睡着了。

  或许是因为知道外头有人为她守着一道门,浅浅睡得很安稳,一觉睡到天亮。

  ——

  清早起来,头顶乌云漫天,早过了天亮的时辰,天空依然昏暗。

  朱红的宫门刚开,四公主的车驾便进了宫,直直的奔着郦坤宫去了。

  暖阁里,荣怜月趴在淑贵妃腿上委屈道:“母妃,那个姓萧的太不是东西了,他竟然派手下闯进我的府里,把我家闹得鸡犬不宁!”

  淑贵妃可怜女儿受了委屈,怒道:“皇城根天子脚下,他竟敢做出这种事?”

  荣怜月气道:“他不把我放在眼里,就是不把您放在眼里,不把您放在眼里那就是对父皇没有半分敬畏之心,无召回京还带了自己的人马,野心昭昭天人可鉴啊!”

  越说越吓人,就差把“意图谋反”几个字挂在嘴边了。

  淑贵妃抚着女儿的背劝她止住:“好了好了,这种话你也敢大声吼出来,不怕传到外人耳朵里说你非议当朝大员?”

  “母妃,你怎么也向着他说话。”荣怜月小嘴一撇,拽了一缕头发递到母妃面前,“你看,昨天他手下的人在我府里放火,烧了我两件苏绣衣裳不说,连头发都给我烧掉一截,儿臣真是没脸见人了。”

  淑贵妃眉头越皱越深,“他这般放肆,是铁了心要跟咱们对着干了。”

  “谁知道他心里向着谁,难不成故意跟我们作对去讨皇后和六皇子的欢心?”

  “奇怪呀,没听说他跟皇后那边走的近。”淑贵妃抿唇思考,抬头问一旁的贴身内官,“派过去的眼线呢,昨天还能听到信儿,怎么昨天晚上一点消息都没有?”

  内官低头道:“奴才也不知道,昨晚没收到消息,奴才今天一早便派人出去查,现在还没回来。”

  派了那么多眼线去监视就是为了能实时掌握大将军的动向,从旁人口中查问不出他的消息来,只能从他身上下手。

  为了这么一个突然回京的大将军,淑贵妃几乎将手下得力的眼线都派了过去,没想到如此不堪用。

  “一帮没用的东西。”淑贵妃怒拍桌子,直觉得从那姓萧的进京以来,她便事事不顺。

  一旁荣怜月撒娇说:“母妃,你跟父皇说说,让他好好惩治那个姓萧的,不光是替儿臣解气,也是为哥哥扫清障碍啊,万一姓萧的真和皇后他们有勾结,咱们以后可就难了。”

  说起皇帝来,淑贵妃脸上格外凝重。

  “你父皇的意思是不要跟萧将军起争执,我昨日去问过,他态度很坚决。”

  荣怜月紧追不放,“昨天是昨天,今天不一样了,姓萧的不光是毁了咱们和宁远侯府的亲事,还派人闯我的府门,数罪并罚,再怎么也能判他个十年八年。”

  女儿在耳边吹的风,淑贵妃多少都听了进去,不由得深思起来。

  她本想着再等等,等皇帝的身体彻底垮了,能任她摆布之后再做决断,但那还要再等些日子,而当下,萧将军不知道还会有什么动向,万一影响到行远,就坏了。

  得上门去探探他的底细。

  淑贵妃站起身来,“走,咱们去趟将军府。”

  荣怜月赶忙站直了身子,面露笑容,“母妃威武!”

  天气阴沉,快到中午也不见太阳,冷风一阵接一阵,空中云海翻滚,仿佛蓄足了整个冬天的水汽,不知何时会倾斜下来。

  长街上十分热闹,冬日里卖热食的铺子开了许多,滋滋冒油的炙羊肉,新鲜出炉烙饼子,还有香甜的桂花糕,刚从蒸笼里拿出来,热乎乎的香气飘出几里远。

  冬日越冷越要吃暖身的热食,张麟站在蒸笼的热气里,被糯米糕的香味馋得流口水。

  他又被将军打发出来给公主买吃的。

  好在这回将军有了点良心,另外给了他一些零散的银子让他也能饱饱口福。

  吃饱喝足后,买了公主最喜欢吃的莲花酥和桂花糕,顺道去买了两坛上好的桃花酒,一坛上交,一坛私藏。

  时到正午,浅浅与萧祈在花厅里侍弄几盆花草,到了午饭时间,二人一同享用张麟带回来的还冒着热气的糕点。

  浅浅吃到甜食就觉得开心,吃的饱饱的坐在椅子上消食,突然开口问:“北疆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啊?”

  萧祈看了她一眼,微笑了一下,转头看向窗外阴沉的天空,“那里有宽阔的草原也有一望无际的荒漠,春天的时候戈壁滩上开满了野花,下起雨来到处都雾蒙蒙的。”

  那是他最熟悉的地方,随口说起来都是浓浓的乡愁,“北疆民风淳朴开放,以壮为美,不管是生活还是情感,都野性粗犷,人们直率憨厚,邻里之间互帮互助,感情都很好。”

  “哇,天底下还有这样的地方啊。”浅浅惊叹着,一脸向往,“我从没出过京城,还以为天下人都和京城里的人一样。”

  “从没出过京城?”萧祈转头看她,“皇帝每年不是都要去南方避暑吗,你没去过吗?”

  浅浅摇摇头,“没有。”

  小的时候,父皇说她年纪太小不能远行,再长大些母亲去世了,淑贵妃说她身子太弱不能久坐马车,所以一次都没去过。

  住在深宫里的那些年,她一直期盼着能出宫立府,可以在自己家里自在的过日子,结果出了宫也没能逃脱别人的掌控。自由,对她而言太奢侈了。

  有时候抬头看看天空,觉得苍穹甚广,在广阔的苍穹之下一定有着壮丽的山河,而她却没有机会去看一眼。

  “日后公主有什么想去的地方,我都带你去。”萧祈心疼的看着她,读懂了她的心事。

  浅浅轻笑一声,“那我想去北疆看看。”

  “可是那里风沙很大,还常有战乱,不如我带公主下江南?”

  浅浅看向窗外,昏暗的天色下,干净整洁的庭院显得格外好看。她腼腆的微笑着:“江南也很好,但是……北疆是你的家乡,我想看看你生活过的地方是什么样子的。”

  闻言,萧祈心中微动。

  是感动,也有忧虑。

  她都知道了?知道他的家乡在北疆,他的出身,他的家族,还有他的爷爷……

  萧祈不知道张麟跟浅浅说了多少,自己更不敢主动去问,这些旧事本也没理由瞒着她,只是他自己心里放不下,张不开口。

  正当他出神之时,坐在对面的浅浅微微皱眉,唇边溢出了一声轻呼,“唔……”

  “怎么了?”萧祈瞬间回神,走到她身边半跪下身来,“动着伤口了,还是开着窗子太冷了?”

  浅浅轻轻摇头,小声道:“我觉得肚子有点疼……”

  “怎么会疼,难道是吃坏肚子了?”萧祈担忧起来,一定是张麟买东西的时候没用心。

  “不是吃坏肚子的痛,好像是……”浅浅咬住唇,把余下的话堵在了口中。

  还没到日子吧?

  浅浅有些懵,那种事儿都是晴妤帮她料理的,她只记得上一回才过去二十几天,应该没那么快才对。

  女儿家的私事怎好对一个大男人讲,浅浅立马改口,“应该没事,是我吃太饱了。”

  看她眼神躲闪,萧祈起身道:“身体有不适不能马虎,我叫人去请大夫。”

  “真的不用了。”浅浅拽住他的袖子,想方设法转移开他的注意力,朝他张开手臂,“你抱我去前厅吧,我给你煮茶,让你尝尝我的手艺。”

  少女灵动的眼神可爱的像只温顺的小兔子,萧祈犹豫了一会,看张开的手臂向他求抱,心智忍不住动摇了。

  手臂穿过她后腰,将人轻松抱起,服软道:“若是哪里不舒服了一定要告诉我,不要忍着。”

  浅浅乖巧点头。

  二人同去前厅,走到庭院里却听府门那边乱哄哄的,还没来得及赶过去查看情况,便见一衣着华贵的妇人带着身着羽林卫服饰的人杀过来。

  走在最前头的便是淑贵妃与荣怜月,慢悠悠跟在后头的谢卿杭看见被大将军抱在怀里的七公主后,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羽林卫拔出长刀将二人团团围住。

  “你,你们!简直无耻!”

  像是撞破了见不得人的丑事,淑贵妃拨开羽林卫,冲上来抬手就要打到浅浅脸上,落到一半的手被萧祈抬手抓住。

  被这么多人闯进家门,萧祈面不改色,单手抱着浅浅,问道:“你们这是带兵闯进我家,还想对我的公主动手吗?”

  一边说着,收紧手掌,皮娇肉嫩的淑贵妃立马疼的花容失色,叫喊着“哎呦哎呦”,羽林卫要上来动手,萧祈甩开贵妃,那娇柔的身子立马摔倒在羽林卫身上。

  没想到萧祈敢对贵妃出手,荣怜月直接愣住了,回过神来赶紧去扶母妃。

  仰着头叫嚣:“你这个胆大包天的恶徒,昨夜派人闯进我家门,今天竟敢对当朝贵妃动手,难道你是活腻了吗?”

  转过头连带着浅浅一起骂,“你个小贱人不老实去嫁人,竟然在这里偷人,好你们一对奸夫□□!”

  被同父异母的姐姐毒骂,浅浅如梗在喉,默默转过头去趴在萧祈肩膀上,搂紧了他的脖子。

  她不想见到他们,也不想听他们的话。

  萧祈抬手帮浅浅把兜帽带上,遮住了她的脸,隔着兜帽轻轻拍她的头,在她耳边低语,“别怕,没人能把你带走。”

  作为回应,浅浅把脸颊往他脖颈上贴过去,轻轻“嗯”了一声。

  萧祈滚了下喉结,从腰间摸出一颗石子,对准身后的屋顶弹指飞出去。

  紧接着,一颗毛茸茸的脑袋从身后的屋顶后冒出来,他站起身,摸摸被打中的脑袋朝着院子里喊,“都已准备妥当,只等将军下令!”

  语毕,府门嘭一声关上,四周墙上屋檐上站起一片黑压压的士兵,对着闯入院中的羽林卫拉开了弓箭。

  淑贵妃大惊失色,怪不得刚才闯进来的时候那么容易,竟中了他的圈套!

  没心思同他们浪费时间,萧祈抱着浅浅朝前厅走去,面前有一羽林卫抬刀要拦,长刀还没落下,萧祈迅速出脚踹到他小腿上,吭哧一声,挡在面前的人瞬间跪了下去。

  萧祈停步,回头道:“贵妃不愿意走,是要我亲自送客?”

  作者有话说:

  什么叫瓮中捉鳖呀?(战术后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