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古代言情>怜玉>第38章 番外1:天司(3)

  =================================

  帘幕边缘攥在手心,柔软而微凉的布料渐渐染上身体的温度,怜玉在手上攥出一股子冷汗,心中却越来越平静,他的视线从屋内每个人身上滑过,最终落在云钰身前,冲他微微一笑。他比年初时瘦了不少,脸颊边的弧度如新月般美好,翘着唇淡淡笑起,一贯黑亮沉静的瞳孔也多了些云钰看不懂的内容,眼皮上扇形的褶皱如同分叉的路口,一条顺着睫毛滑下,一条微微上扬,很是动人的味道。

  封霁月见他只冲云钰笑,其中意味似乎不言而喻,心中气闷,便道:“你回去干什么,不如留在这里,爷对你也算是好了,再不济也不会稀里糊涂让你被人卖了都不知道。”

  封霁月自己将心比心,要他是怜玉,怎么着也得记恨上云钰,如果另有选择怎么也不会再回去,而解仪之也正是这个意思。他二人推己及人,但怜玉一不是封霁月那样坦坦荡荡率直强硬的爽利人,二不是解仪之那样习惯算计绝不吃亏的聪明人,似乎一切正如天司所预料的那样,他想着云钰的恩情便不会怨他,不仅不怨,还要因担心不利于他而委屈自己。

  云钰哑口,封霁月说得正是他的隐痛,再对上微微含笑并不回应的少年,心头的愧疚便更重些,不觉温和了面容道:“阿翡,抱歉。”

  云钰可以道很多次歉,但是不包括让其他无关人等在这里观看,既然怜玉已表明要随自己会淮安,也适时该送客了。

  封霁月和解仪之甩袖出门,唯独一人脚步生根,云钰撵他不走,若要打起来,神授者身有异能,反倒是云钰讨不得好。天司像个极有存在感的木桩扎在面前,却不主动说话,无奈之下,云钰只好道:“大人还在这里等什么?”

  “等他知道自己想做什么了。”

  “他”指谁不言而喻,关键是天司的态度让云钰心生警惕,只道:“此事,不关天司大人。云翡想做什么,自有我去帮他。”

  “他既是凌飞冠的子嗣,便关我的事。”

  天司面冠如玉,眉目舒朗,清冽冰凉的声音和面前这张温和精致的面容联系在一起,坦荡到云钰都一时语塞。谁都道天司不善言辞,但他只是说得少,而非不会说,拿出凌飞冠的名义来,便把云钰和他拉到了同一个立场上,那么既然身为凌飞冠故人的云钰管得,他天司当然也管得。

  身后沙沙作响,怜玉蹭着床沿向前倾起身子,软软一声:“你也认识父亲?”

  这却是他不知道的事情,天司和云钰皆是一怔,他二人都心里清明,却忘了把旧事说给怜玉听。因凌飞冠离京后刻意隐瞒,云钰在很多有关事情上也不作提起,故而凌飞冠是上一任神授,天司是他的继承人这样的渊源,怜玉确实毫不知情。

  天司点头,却未说些别的话,云钰叹口气,捡能说的补充上:“天司也是先生的学生,当年先生在京城,后来才回的淮安。”

  “我不记得了。”

  怜玉喃喃,突然道:“所以我小时真的见过你吗?”

  他想的是天司起初问过他的那几个问题,当时以为是和自己长得相像的人,现在却有些了悟了。

  “见过,我却也忘记了。”

  “你那时还小,还说我是爱洁的哥哥,邀我去淮安看花。”

  许是因瞳色浅淡,天司眼中包含的情绪也较常人更为分明,他说完话抿着唇,唇珠那块被挤压出淡淡的血色。回忆起旧事,往日活色生香的皮肉交缠更成了心中悔恨。怜玉有些怔愣,想了许久却道:“我一点都不记得了。”

  做过的事,说过的话能随着时间遗忘,谁也说不清到底是恩赐还是惩罚,对怜玉来说,或许忘了更好,而对天司而言,他只庆幸自己还能想起。

  天司天性喜洁,曾经虞峦问他,他道娼妓污秽不堪,但却并不曾意识到,自己的欲念却把畅春楼的妓子沾染得更腥臭脏污。上位者和下位者看见的景色是不一样的,嫖客和妓子眼里的净和肮上下颠倒,凌飞冠的孩子,即便生为双喜,也该是清清白白,干净纯洁,但有人将他送进了畅春楼里,叫那些自甘堕落的家伙们一边蜂拥而上,一边颠倒黑白。他曾叫怜玉脏,但深陷污泥不自知的却是天司,是京城中那么一群仪容最是整洁,行事最是风流的人。

  一切过往已无法改变,天司勉力弥补,却也只能固执地,麻木地再问一句:“你想做什么,我帮你。”

  怜玉敏感地瞥了眼云钰,却不想云钰也皱了眉看他,二人视线直直撞在一起。昨日怜玉不愿叫人看见自己沦落风尘的模样,夜里云钰强迫他时更要躲藏,只有这时在光线正好的白日盯着看了久些,怜玉才意识到那人眼眶下深深的青色。云钰昨夜一宿未睡,大悲又大喜,疲倦之下,眼神却十分缠绵,怜玉的胸腔砰砰作响,视线转到不远处白玉桌面上一小碟淡黄色的糕点后,愈加沸腾起来。

  京城太大,可此时此刻他也不想回淮安了。云钰热烈的爱意他无法接受,一颗心四处打转,终是怀着暧昧的算计,低着头挑起眼皮从下而上仰望云钰,模样可怜,声线绵软:"我近日不想回淮安去行吗?"

  他道云钰自是不行,但天司已干脆利落地答话:“好。”

  “你想去哪儿?”

  云钰的神色一时难辨,怜玉愈发红了眼圈:“除了京城和淮安,总归还有别的地方,我只想清净些日子。”

  他一贯乖巧听话,又露出这样可怜模样,云钰本就心中愧疚,想着他说得在理,便道:“那我陪你,去别的地方便是。”

  怜玉鼓足勇气,却道:“我只想一个人去。”

  云钰当下便沉了脸:“阿翡,莫要任性。”

  “你想做什么我都帮你。”

  “阿翡的事情,和你无关,无论你安的什么心思,”云钰阴冷地注视着天司:“都收起来罢。”

  “那你又是什么心思?若不是你有那份心,他也不必避着你。”

  天司:“今日我可在此立下誓言,从今以后我必不会碰他分毫,你若也可以,便和他说清楚。”

  冷冷话语落进耳里,怜玉顿时心惊,眼睫如刚破茧的蝶般曳曳翩飞,他抬眼看着天司,那最是规矩整齐的男人说得并不寻常,但其面色不动,一副再自然不过的样子了。

  天司突然挑明,又自己立了誓言,云钰惊诧间不免露了怯意,咬着牙根迟疑几息才道:“你既明白我的心思,便知我不会放手。”

  “世上万般不如意,你心悦他,却也要勉强他吗?”

  “我爱他,即便现在是勉强,慢慢来,总归会有……”

  “他现下想做什么,我便会帮他做到,”列松如翠苍梧高洁,这几个字形容面前的人恰如其分,他道:“虽有万般不如意,但我好歹能解一二分。”

  二人皆能品出天司这话里的情意,云钰见少年怔住,偏着头痴痴模样,既恼怒又嫉恨,刚要开口,却见怜玉已转过头望过来。

  “你……爱我?”

  云钰咬牙:“我只后悔叫你知道的太晚了。”

  “我绝不会讨厌你,甚至是喜你,念你”,怜玉摇头否认:“但可惜,并不是你要的那种喜欢。”

  云钰心知肚明,若有时间,若能回淮安,他和云翡总能慢慢相处,慢慢培养。但听得心上人说得如此坦然,饶是云钰心性坚韧,也不免伤了些。

  “我想不明白该何去何从,如果就此回去,倒也简单,虽不如意,但好比前些日子强多了……”

  怜玉扶着床榻下来,颤颤巍巍站起身,他膝骨间生疼,强忍着走了几步:“但他愿意帮我,我便生了些别的渴望。”

  云钰扶在腰侧的手被另一只更纤细白皙的手掌覆上,他扶着怜玉的动作飞快,但对方拒绝的速度也露出了十分决绝来。

  “多给我些时间,我想要再想一想。”

  手心柔软,带着点凉凉的汗意,怜玉拉开了云钰的手,却撑着那样的姿势跪下去,云钰没想到有一天他所疼爱的阿翡这般恳求他,竟是求他离自己远一些,一时愣住,只眼看少年跪下时毫不收力,若不是天司上前托起,已十足十地狠磕在了地上。

  天司眼里,那是误落淤泥里的莲花,但这到底却是淤泥里长出的蛇,缠绕在心头,云钰在心脏被缠紧了的痛楚中硬挤出些清明,沉声道:“你要多久才可以?”

  “也许很久,也许不久……”

  “我总要自在地,自由地,好好想一想。”

  天司默默听着,屋内三人他只一言不发,怜玉愿做什么便做什么,他只帮他。

  他生来性子古怪,特立独行,大抵他的爱意也要与常人不同。

  扣上面具,带他远离,如意他的不如意,成全他要的成全。

  --------------------

  啊啊啊,我写完就想删了,不该走心的,纯走心和纯走肾都比现在好= =

  感谢还在看文的妹子和汉子,如果感兴趣可以看看我的新文《盈满》,双性梗,年下,走心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