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古代言情>相公,我们回家>第320章

美丽的东西总是转瞬即逝,却还要为曾经拥有而难过,那还不如从开始就毁去。那孩子能苟延残喘的日子不多,与其到时让安歌自己崩溃,倒不如趁他还有力气时,将所有的都安排妥当。

“可他是你的骨肉,你不是也曾有过期待?”安歌已是泪眼婆娑,心如死灰,闻言却还是忍不住地质问。

她记得,那白衣得知将为人父时的喜悦,还有那紧张过头的珍视,以往种种的在意,难道都是假的么?

“不,我不喜欢孩子。”他还是那样温柔,温柔地说着残忍的话语,如果他的眼里没有那么多的悲伤,或许还能使人信服,

可安歌却突然笑了起来,直直地盯着那白衣,淡淡地开口:“莲衣,你不适合说谎。”

那白衣一愣,微微摇头,却没有以往常有的笑,反倒像是精致的瓷娃娃,僵硬得扯不弯唇角。

“给我一个理由好吗?为什么这么做?”安歌声音轻柔地哄骗着,说到最后几乎是低声下气的哀求。

那白衣却依旧默然,负手而立窗前,风鼓起衣袍,吹乱了发丝飞扬,他淡淡地开口:“我不希望他成为负累。”尤其是你的负累。

他害怕,如果白莲衣不在了,那么她只能独自承受,而这个注定命不长久的孩子,会变成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负累?”听到这话的一瞬间,安歌心头揪作了一团,几乎疼得无法呼吸,声音再也忍不住地颤抖着:“白莲衣,他是上苍送我们的礼物,怎么会是负累?”

“上苍……”秋月白幽幽地开口,眼角竟是掖着几分讥讽,他是那样深的哀伤。缓缓地垂下长睫,他低声道:“歌儿,我累了。”

她的表情木然,在那木然中是化不开的悲凉,她无奈地叹气:“白莲衣,你别总是这样,我也很累啊。”

“那就离开吧,我不是你的良人。”他漆黑的眼眸眨了眨,定定地望着安歌。

安歌一怔,天地倏然静了下来,她所有怒意瞬间烟消云散,只呆呆地站在原地,颤抖地问:“你什么意思?白莲衣,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歌儿,我从来都喝不醉的。”他淡淡地开口,连神情也是淡淡的,仿佛这世间所有的颜色都太过浓烈。

“可是我的莲衣,也从来不会让人失望的。”安歌久久未动,只呆呆地望着那白衣,心口忽地狠狠一堵,一股说不出来的酸涩汹涌漫上,她眼眶一热,转身就走。

VIP卷 第二百三十五章 问世间情为何物

她走了,背影决绝。

他慌忙转身,伸手想要抓住什么,却什么也抓不住了。他愣愣地盯着自己的双手,掌心尽沾了鲜血,红得妖冶。

白莲衣此生,自知业障太深,潜心修佛问道,未曾造过杀业。可谁会想到有这么一天,他手里会染上自己亲生骨肉的血,是他亲手扼杀了那尚未出世的孩子,是他……

那白衣突然浑身发冷,手不住地颤抖着,眼前亦是阵阵地发黑,房间也如扭曲了一般,怎么也站不稳。他试图扶住桌角,却只带倒了案上的食盒,堪堪摔倒在无尽黑暗里。

可他还是伸手撑着地,费力地想站起来,只是那破败的身子已然不受他控制,顿时一口鲜血从他嘴里喷涌而出,和手掌中干涸的血迹混在一起,慢慢地凝结。

钻心的痛,彻骨的寒,离别的苦,丧子的悲……多种纷杂交织,忽生了怆然寂寞来,悲恸之至已难言说,所谓地狱也不过如此尔尔。

可他的意识还是那般清晰,清晰地感受着这凌迟般的痛,他甚是能听见刀割的声音,寸寸削去他心头血肉,片片地零落……风化成沙。

不!

他还不能倒下,他还不能就此沉睡,他还不能死啊!

他必须站起来,等确保他的傻姑娘安然无恙,然后远离了这里,到谁也找不到的地方去,安然地了却残生,不留下一丝的痕迹。

因为他不想看到眼泪,也不想要有人为他悲伤。他白莲衣又是何德何能?能承受那些沉重的情义,此生所欠的债已然太多,怎么忍心临了时候再添上一笔?

其实白莲衣已经死了,早在十年前的时候,死在了街口的邢台前。可是,秋月白是永远不会死的,他只是离开了……离开了这纷杂的俗世,在某个深山老林的野寺里,坐穿了蒲团,敲碎了木鱼儿,口中念着阿弥。

他要让所有人都认为,秋月白是个绝情绝爱的负心汉,逼着新婚的妻子堕胎,撇下万贯的家财,毅然决然地出家为僧,从此长伴了古佛青灯,满口佛陀的假慈悲。

这是他安排的结局,所有人都有了好的归宿,独独忘记了他自己。不过也罢了,他很快就要归了地府,尘世里的悲欢也无关紧要了。

所谓爱与执念,悟到了深处,都是一种幻灭。

空空如也,空空如也……

一室的寂静如死,满地的月饼零碎,那白衣斑斑血迹狼狈,他怔怔地望着那些月饼,目光里只剩了寂灭,空洞洞地仿佛什么也没有。

若鱼进来时,只见房间一片狼藉,那白衣铺陈,墨发垂衣,身侧是破碎的月饼。而自家先生,那神仙一般的人物,正默然地往嘴里塞着从地上拾起的月饼,一口一口如同机械般地重复,了无生气让人无由地恐慌。

“先生!”若鱼的声音几乎哽咽,一个箭步上前,拍掉了粘满灰尘的月饼,将那白衣轻柔地抱在怀里。

秋月白眼神轻颤,转了目光,直直地望着来人,声音嘶哑道:“快……快去……追。”

追她回来!

歌儿方才喝下药,小产在即,怎么能让她一个人?可他已经没有多少气力,只能微微抬起那惨白的手,紧紧地揪着若鱼的衣襟,费力地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