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炤神色未变,长乐接着道:“我告诉她,我会陪你面对一切的。哥哥,不需要担心那些烦恼,它们终会过去。如果你嫌他们吵,不让他们说话便好了。”
“言官有直谏的权利,不能因言获罪。”
“可他们很吵又胡说八道。”
“有胡说八道也有直言弊政,需要一一辨明,这是君王的责任与道德。不管他们出于何种目的,我相信公正永远是公正,它不会被任何东西掩盖住。”
这是长乐第一次意识到存在于自己哥哥心中的至高理想与道德,也是在这刻她明白先前的他内心冲突。
她望着温炤揉碎了所有星光的眼睛,在那双眼中她只看到了星辰大海,在宏大的理智与冷静里,他自己和她都显得过于渺小,几乎看不见。
或许因为她的坦然,这后来的几天,长乐能明显察觉到他们之间的改变。他会和她谈些政事上事,只不过绝大部分都是他的倾诉。
可能他太寂寞了吧。
在温炤的声音中,长乐侧了身,将消遣的杂书彻底遮挡住。
“哥哥也许我们可以用他们的方法,没必要跟着他们走。比如,我们可以先处理这份奏疏。”在温炤开口前,长乐将奏疏放在他面前,“当然,不管他是黑是白,我们都会调查清他弹劾的事,我们只是在肃清风气,不会冤枉任何一个人,而且,你不该这么累的。”
温炤同意了,长乐舒了口气。
真是奇怪,以前怎会没有察觉到哥哥是个死脑筋呢?大概是幼时的记忆误导的吧。
温炤靠着引枕,翻看奏折,漫不经心地道:“还需要冯腾再帮你找些书吗?”
长乐讪笑。
日光从外面斜斜打入半开的梨花窗,殿内很静,只有炭火燃烧的声音。
顾氏看着窗外露出的身影渐走渐远,最后消失在门扉,她仍注视着。
“她又去见他了。”
袅袅青烟描绘着她苍白的轮廓,唯有一双眼睛亮得惊人。
“我不该将她送回宫的。”
明明阳光充足却分外寒冷。
这几日的长乐过得极其快乐,腊月的寒冷再也不会觉得砭人肌肤。她从温炤身上感受到一种向上的生机,仿佛赋予着朝阳的柔和,使她奇异地生出一股勇气,拥抱着属于自己的阳光。
无论是突然间走进的内心,还是依靠的彼此,一切向着美好的方向。
她很少再看到温炤的头疼,也许,初春去一趟福园也是可以期待的事情。
送走步履轻快的长乐,温炤咳嗽几声,让内侍将刘寿喊来。
“朕让你查得事如何了?”
刘寿道:“奴婢派人盯着恭王府,发现在丧期期间仍有人出去施粥,最初并未引起怀疑,但昨天下午一行人急匆匆地前往城南,还带着医师。奴婢派人跟着,发现那有处别院,因把守得严,不敢一探究竟。”
“朕信恭王一生忠诚,却不信朕的伯父。刘寿,朕将一切压在你身上。”
刘寿磕头。
今天是个晴朗天,温松批着白麻,翘着腿听管家说话。说实话,这掌权就是舒服,原先对他颇多意见的,这次哪个不闭上嘴?
“世子,你还没发现要大祸临头了吗?”
温松扭过头:“哦,是胡嬷嬷呀,你老咋来了?”
没得来她的正眼,温松也不生气,吃着花生米。真是没想到,王妃生病,向宫里请个人帮忙,也能请来一尊神。
“世子,昨天有人靠近你的宅子,你知道吗?”
“什么?”温松从嘴里呸出,撸了把头发,焦急地问,“我儿没事吧?”
胡嬷嬷道:“奴婢已经将此事禀报太后了。现在,世子有两条路,保大还是保小?”
温松瞪着眼问:“什么意思?”
“自然是世子你重要还是你的儿子重要?”胡嬷嬷平静地道。
温松一脚踹趴:“呸!你个老娘们儿大放厥词,我儿自然平平安安,老子也一生富贵!老子最烦在面前故作高深的!你身后的太后,见老子也得喊声大哥!”
瘫在地上胡嬷嬷彻底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