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孽

  谢无渊看着凌北辰像个可怜虫,只觉得可笑罢了,“我便不放,你待如何?”

  凌北辰脸色清寒,看着他,沉默了。

  在谢无渊看来,凌北辰胆敢走入他的皇宫,那他无论如何也不会让他毫发无损地离去了。他轻轻抬手,便见四周宫墙上出现了数百个弩箭手。

  所有人目标都对准了凌北辰,这些都是精准强弩,就是绝世高手,也很难在这个包围圈中突围。

  大臣们也吓得两股战战,都往角落里缩,生怕这些强弩不小心伤到他们。

  千钧一发之际,没人能料到,季明舒竟然挟持了谢无渊。

  她虽然身体很笨重了,但这个动作如行云流水,转瞬间青丝滑落,她手中的金簪已抵在了谢无渊的咽喉上,“我说过,你会后悔的。”

  青冥大惊,“望舒,你敢!”但季明舒的眼神告诉她,她不是闹着玩的,青冥终不敢再动了。

  谢无渊瞥了瞥那个金簪,眼底一片沉寂,但他很快移开了视线,抬起的手似乎马上要落下,季明舒反应比他还快,立刻用了一分力,“你以为我不敢吗?”

  金簪刺破肌肤,鲜血顺着脖颈滑落。

  鲜艳、刺目。

  谢无渊的手一顿,目光幽幽地看了看握金簪的手,心里已经满目疮痍的人又怎会怕多一道伤呢,他像是感觉不到痛一般,继续挥下他的手。

  人和人之间,往往就是看谁比谁更豁得出去。

  更戳的出去的人,才能赢到最后。

  季明舒没有心软,她不想杀谢无渊,但是若非要让她在谢无渊和凌北辰的性命之间做选择,她会毫不犹豫选择凌北辰的性命。

  但是,就在她即将用力之际,一枚暗器飞来,打掉了她的金簪。

  季明舒金簪脱手,诧异地看着凌北辰,只见他满目担忧地对她摇了摇头。

  她岂会不懂他的想法,他在担心她,不希望她以身犯险,因为她那一簪子下去,只有两个结果:要么谢无渊死,要么谢无渊内力震开她,她和孩子魂归九天。

  谢无渊并没有因为凌北辰的行为产生任何感激的情绪,他面无表情,正要下令,却听一突兀的声音插了进来——

  “皇上,不好了!城中暴乱,有刁民闯府衙!”

  自古,民众暴乱是皇帝非常忌讳的事件,若是发生这种事,通常这个国家离灭亡也就不远了。

  户部尚书吓得冷汗涔涔,立刻爬出来解释,“皇、皇上,近期大批商贩在燕平活动,高价买走了库存粮食、食盐等物,百姓们已经没米下锅了,所以才……”

  侍卫补充道,“燕平城全乱了,烧杀抢掠,全无秩序,百姓们还说,还说,他们已经要饿死了,皇上还征兵到关州去,皇上不管他们的死活,他们要、要把家里从军的男人叫回来,不给国家卖力了……”

  谢无渊脸色铁青,统治一个国家远比做一宫宫主难得多,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但是这些他都不怕,唯一不悦的,便是在凌北辰这个对手面前露了短。

  他一掌挥过去,户部尚书和通传消息的侍卫两人当场毙命。

  其余官员们噤若寒蝉,没人敢多说一句。

  谢无渊不欲理会暴乱之事,但很快又有更坏的消息传来了。

  “皇上,不好了!四皇子率乱军攻打宫门!”

  谢无渊总算回过味来了,他目光移向凌北辰,“原来你是有备而来。”

  凌北辰迎上他的视线,凤眸淡淡地掀不起一丝涟漪,仿佛让西宣发生政变和暴乱,只是不费吹灰之力之事,他拾级而上,走向季明舒,“皇上若还不去诛灭叛党,这西宣就要变天了。”

  青冥上前,劝道,“皇上,千万不能让逆贼得逞,请皇上带领人马剿灭叛党,属下愿意亲手为皇上砍下四皇子人头!”

  她其实知道,他从来不爱这个皇位。可是,偌大的世界,连皇位都不要了,还能爱什么?爱望舒吗?

  但所有人都低估了谢无渊的疯狂,他像影子一般移向季明舒,一手扼住她的下颚,看着凌北辰,“站住!”

  凌北辰收回了一步,拧眉看着他,“谢无渊,你想要什么?”

  谢无渊呵呵呵笑了,“皇位有什么意思?凌北辰,当初我敢只身踏入你南希国境,只为了带走她,你就该明白,这皇位于我不过是粪土,有没有都无所谓,我所在意的,唯一想留下的,只有望舒而已。”他的话让人感受不到一丝暖意,有的只是病态的偏执。

  “谢无渊,你这个禽兽不如的东西!”四皇子带着一大队人马,于万众瞩目中走来,指控谢无渊的罪行。

  “你在护城河中下毒,让西宣上下中毒,造成瘟疫的假象,残害百姓数以万计,令人发指!”

  “你为了皇位,杀了亲生父亲和兄长,大逆不道,畜生行为!”

  “你奸污佳儿,让她怀孕又滑胎,枉顾人伦,猪狗不如!”四皇子眼睛红了红,“她不堪受辱,已经自尽了!”

  这一项项的指控,随便哪一项,足以让一个人身败名裂了。

  何况三项集中在一起,翻遍史书,怕也找不出第二个这样声名狼藉的人了。

  百官震惊,眼见皇帝大势已去,均表现出痛心疾首的样子,开始数落起谢无渊的错处来。

  四皇子的发声很有效,所有人都倒戈相向,倒入了四皇子阵营。

  事已至此,谢无渊已众叛亲离,身边除了一个青冥,再无其他人了。

  再冷的人也有自己的软肋,青冥向来不在意世俗眼光,却觉得这些脏水泼在他身上时比泼在自己身上还难受,她咬牙道,“闭嘴!”

  “你们懂什么!这一切都是你们皇帝老儿咎由自取!”

  但是没人听她说话,就连谢无渊都没听。

  谢无渊凝眸看着这些声讨他的大臣,眼中不带多少情绪,轻声对季明舒说道,“这些人真是有意思的很,这般义正言辞,他们自己又有多干净?蝇营狗苟,这个世界不过如此。”

  季明舒语气淡淡,“何必以己度人。”

  谢无渊深深地看她一眼,他最恨她这副清正的模样,她这个模样像是在昭示着她与他的不同,可是他对她毫无办法,他既不能杀了她,也无法摧毁她的意志。

  手一扬,红色的雾飘散。

  侍卫和大臣成片成片地倒下,很多人还没意识到发生什么,便断了气。

  凌北辰蹙眉,“明远!”

  乔装成随从的明远立刻站出来,提醒众人,“这迷雾有剧毒!快捂住口鼻!”

  所有人照做了。

  这个间隙,谢无渊携着季明舒飞起来,往黑夜中掠去。

  凌北辰沉眸,立刻追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