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平

  季明舒当初为了完成任务,也是来过西宣国的。

  但现在看到的这个西宣国,和记忆中的西宣国差异有些大。

  瘟疫横行,尸横遍野,处处透露着死亡与腐朽的气息。

  这种现象,越接近都城燕平,越是严重。

  季明舒私下跟客栈小二打听过,这才知道,一个月以前,西宣国突然爆发了瘟疫,死伤数十万,有些地方甚至是整个村整个村的死了,这场瘟疫还传入了皇宫,西宣太子便是死于这场瘟疫中的,而皇帝悲痛过度病情加重,也于前些日子驾崩了。

  幸亏皇上找回了六皇子,而今六皇子已经登基,为他们寻找治愈瘟疫的良方去了。

  对于这种现象,季明舒没办法视而不见,自从她恢复了云凤澜的身份,不自觉对天下苍生多了一份责任。

  更何况,她之后需要在西宣国待很长的时间,知己知彼,方能更好地保全自己和孩子。

  她心中有一个猜测,让明远暗中去查探了,明远带回来的消息与她猜测一致:这个瘟疫,实际上是毒物传播。

  翌日,马车继续往燕平赶,季明舒看了看对面的男人,有些晃神——

  若是未曾被谢凝雪带到天残宫,若他一直是西宣六皇子,以他的天资,必然也是文韬武略的帝国接班人,而不是如今这般毒术傍身、残酷毒辣之人。

  她很同情他,毕竟当初在天残宫里,那几年他是真心想逃过。可是,他没能逃离,到后来,一步步走入万劫不复境地。

  这一切的开头,皆是因为那些人的贪念,真是可恨啊!

  谢无渊并不知她在想什么,见她出神地看着自己,他昨晚的绝望好似被微风吹散了一般,有些受宠若惊,“在瞧什么?”

  季明舒掀开车帘,看到一个蒙住口鼻的老人拉着板车,拖着几具尸体,不知要拉去何处埋葬,她目光悲怆,“你恨的是西宣皇帝一人,何必让全天下百姓跟着遭殃?”

  谢无渊顺着她的视线看出去,他的心早已麻木了,又怎会对陌生老人起怜悯之心,他语气带着嘲讽,“才多久不见,你竟有这副悲天悯人的心怀了?别忘了,你也是天残宫魔女出身,死在你手中的人命也不在少数!”

  他并非想逞口舌之快,那没有意义,他单纯就是想刺激她,将她拉到和自己一样的立场上来。他们一起在天残宫待了十年,他们本质应该是一样的。

  季明舒见他这样,便不再说什么了,缓缓闭上了眼睛。

  ……

  当马车驶入城门时,整个燕平城都轰动了起来。

  两排禁卫军站在道路两旁,手持长矛,清出了道路。

  百姓们跪在两侧,高呼——

  “皇上万岁万万年岁,天佑西宣,瘟疫必除!”

  百姓们不知倦地重复着这句话,显然对于他们皇帝寄托了厚望,希望能消除瘟疫。

  季明舒不用问,也知道是谢无渊安排的,她大概有些猜出,谢无渊想要她做什么事情了。

  谢无渊看着她,嘴角微扬,狐狸眼里荡漾着迷人风情,可惜季明舒无感,只淡淡地移开视线。

  谢无渊也不介意她这样,他让受伤的腿曲起,动手一拧,只听一连串「擦咔」声,错位的骨头瞬间回位,他拍了拍膝盖,随即无事般走了出去。

  季明舒并没有太意外,早知道他是故意如此,一点儿骨折对他这种高手而言能算的了什么?他是惯会折腾自己和身边人的。

  谢无渊走出了马车,站在马车上,居高临下地看着跪拜的百姓,“朕从南希国请回了神女,三日后神女会降下甘霖,祛除瘟疫。”

  此言一出,百姓们瞬间沸腾起来,齐声高呼,“皇上万岁万万岁!神女万安!瘟疫必除!”

  谢无渊这场造势很成功,百姓们均对他和神女充满了期待,觉得瘟疫马上就要祛除了,他们的安宁生活就快要回归了,已经没人去想,皇帝和太子暴毙之事了。

  马车中,季明舒的神色不太好,对走进来的谢无渊道,“我不准备动用夺天了。”

  谢无渊并未问她缘由,而是斩钉截铁地道,“朕已经对万民许下承诺,这件事势在必行。否则,朕不保证下次伴生蛊发作,你肚中胎儿还能否保住。”

  季明舒没有再说话,她面上似乎只是不满谢无渊的安排,并无过多的表情,然而心底有些不平静了。

  此来西宣,她原打算不轻易动用幻术,先前她使用幻术,特别是夺天,用完后身体会陷入虚弱的状态,就连一般幻术都无法控制,那时候的她毫无反击之力,这样的状态在谢无渊手下,会十分危险。

  她默默叹息一声,手不经意抚了抚腹部,人有了软肋果然会处处受制,即便她到达夺天之境,却也这样受制于人。

  马车缓缓驶入皇宫。

  终于到达目的地,谢无渊下了马车,朝她伸出一只手。

  季明舒并没有接受他的帮助,自己扶着车框下了马车。

  青冥看她一眼,心中冷嗤:还是那样假正经!

  季明舒一下马车便意识到不对劲,目光环视一圈,而后追问谢无渊,“明远呢?”

  谢无渊缓缓收回手,“他在他该在的地方。”

  到了谢无渊的地盘,季明舒深感无力,她没有和谢无渊争辩明远安置何处的问题,而是冷声警告,“你若敢伤害他,我定会让你付出双倍代价!”

  谢无渊呵呵笑了一阵,她为了一个大夫竟然威胁他,他目光带着厌世的冷清,“你认为朕有兴趣对付他吗?”

  季明舒冷哼一声,没有说话。

  谢无渊走在前面引路,说道,“朕住紫宸殿,你以后便住紫宸殿偏殿。”

  正说着,一群蝴蝶飞过来了,将谢无渊围住,“陛下,您回来了,妾好想您……”

  “是啊,陛下,您也不说一声,一走就是十几日,真让人伤心……”

  「蝴蝶们」你一言我一语地控诉。

  季明舒看得眉梢跳了跳,这些姑娘打扮地很金贵,只是颜色过于浓艳,显得有些媚俗,她没想到,谢无渊的品味变了这么多。

  这时候,终于有人眼尖看到了季明舒,顿时警铃大作,拈酸吃醋道,“陛下,这位妹妹是何人啊?”

  季明舒上前,对谢无渊道,“既然你在忙,我便自己过去吧。”说毕就自顾往前走了。

  “等等!”谢无渊立马追上她,“就这么迫不及待想去朕的寝宫?”

  季明舒没搭理他。

  一众花蝴蝶,在风中凌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