腿断了

  此去西宣国,季明舒只带了明远一人。

  谢无渊对此倒没说什么,他为季明舒单独准备了一辆马车,而他和青冥则是骑马。

  一路上还算平稳,季明舒不想和他说话,而他也没自讨没趣,必须的交流他也是让青冥转达的。

  这样的平静,只维持在南希国国境线以内。

  当马车出了南希国,踏上西宣国国土的时候,谢无渊出意外了。

  他从马上摔下来,骨头摔断了。

  青冥很担忧,想为他检查伤势,但他冷冷的一眼便让青冥退开了,他的目光投向马车上看过来的季明舒,慵懒的模样说道,“没事,原地修整几日就好了。”

  季明舒冷漠地放下车帘。

  于是,一行人当真原地扎营,在荒郊野外住了下来。

  不过才过了一日,季明舒就扛不住了。她自己倒是没什么,别说这种野外,就是再糟糕十倍的环境她也住过的。

  可是今时不同往日,而今她有孕了,身体变得格外脆弱,才吃了一日的点心,身体受不了,干呕个不停。

  明远为她施了针,减轻了她的痛苦,说道,“王妃,我去为他看看诊吧,不宜再在这里耽搁下去了。”

  季明舒点点头,“去吧……”

  草地上铺了一张毛毯,谢无渊正躺在上面,一只腿屈膝,受伤的那只腿伸直着,他正啃着青冥摘来的野果,看着竟十分惬意。

  明远走近,在他不远处站定,“谢公子,在下为你看看诊吧。”

  谢无渊睨了他一眼,显然不把他放在眼里,“不必……”

  季明舒掀开车帘,冷嗤道,“你这西宣国的皇位才坐了几天,迟迟不回燕平,你就不怕被人改朝换代了?”

  谢无渊撑着身体坐起来,狐狸眼带着笑意,“你在关心我?”

  季明舒只冷冷的笑。

  谢无渊也不介意她这个样子,他生动地阐释了什么叫翻脸比翻书还快,他笑呵呵地朝明远伸出受伤的腿,“那你就瞧一瞧吧。”

  明远半蹲下来,摸了摸他的腿骨,谢无渊挑了挑眉,问道,“如何?”

  明远原以为他是假装的,却没想到是真的,而且伤得很重,以他数十年行医经验来说,这样的伤,没个三五年,别想养好,“这腿不宜再走路了。”

  谢无渊又躺了回去,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让人难辨真假的模样说道,“这个地方鸟语花香、风景宜人,别说住个十天八天,就是在这里隐居,我看也是不错的。”

  跪坐在边上的青冥,眸子涩了涩,少主此言,几分真几分假呢?恐怕他自己都说不清楚吧。

  明远听到谢无渊的话紧紧地皱起了眉,这怎么成?他受得了,王妃的身体也受不了!可是,面对唯一的解决办法,他却无法开口。

  就在这样僵持的时候,季明舒下了马车,对谢无渊道,“不能骑马,总能坐马车吧?”

  谢无渊立刻坐起来,仿佛要到糖的孩子,不确定地问道,“你肯让半边马车给我?”

  季明舒只冷冷「嗯」了一声。

  “青冥……”谢无渊毫不犹豫,吩咐道,“快扶我上马车。”

  眼见着谢无渊上了马车,季明舒顿了片刻,才准备进去,明远叫住她,压低声音道,“王妃,恐怕他是故意的,您当心……”

  一般来说,苦肉计通常是为了谋取更大的利益,可他看不出谢无渊能谋取怎样的利益。只是,他也听说过此人是个疯子,不能用一般人的心思去猜度。

  季明舒安抚地看了他一眼,回道,“要当心也该是他当心才是。”

  季明舒在青冥退出后,上了马车,在谢无渊另一侧坐下。

  而谢无渊立刻目光灼灼地看着她,那放肆又大胆的目光从上到下将她仔细地看了一遍,连头发丝儿都没忽略,似乎是想看她究竟有何不一样了。

  就在他打量季明舒的时候,明远上了马车,挡住了谢无渊的视线,对季明舒道,“王妃,我看了地图,再走两个时辰有个小镇,到那里您可以好好歇息一下。”

  季明舒很是感念,明远一个医者,此生除了治病救人,对其他事一概不放在心上。

  而今却能为她和凌北辰注意到这种细节,也是难为他了,她点点头,“有劳明远先生了。”

  谢无渊的脸瞬间垮了下去,“王什么妃?你家主子已经和望舒和离,还是哪门子王妃?滚出去!”

  明远并没有和他纠结称呼的问题,亦没有打算退却,“谢公子见谅,我家王妃身子娇弱,我需要看顾着。”

  谢无渊额头青筋跳了跳,季明舒看着不好,谢无渊别说摔残了,就是两只腿都断了,那也是高手,对付明远还是绰绰有余,她立马将明远拉到自己身侧,警惕地看着谢无渊。

  不料,谢无渊并没有别的动作,只是坐起身子,不悦地对季明舒说道,“朕从不和臭男人共乘,他不滚,那就原地休整到朕的腿伤复原为止。”

  季明舒直直地看着谢无渊,他亦看入她的眸中,没人退步。

  一时间,马车里剑拔弩张。

  马车外,青冥听到这些动静,心中酸涩不已,少主一碰上季明舒相关的事情便一改常态了,在西宣国那些日子,他多么杀伐果断,像明远这样的,都不配和他说话,若真有这般不识好歹的,这一刻也该是具尸体了。

  马车内,明远虽然知道谢无渊是故意的,却也无可奈何,他只能大局为重,“王妃,我去外头吧,您有事就叫我。”

  季明舒点点头,“去吧……”

  马车再一次行驶起来。

  谢无渊一瞬不瞬地盯着季明舒,就像过往许多年一样,他不在意她的高冷和傲然,只要她在他触手可及的范围内就好,而季明舒对他这些旖旎心思全然视而不见,当他不存在一般闭上了眼睛,径直闭目养神。

  季明舒想凝神静心,但身体不允许,猝不及防的一阵呕心袭击了她,她不禁按住胸口干呕起来。

  谢无渊的眸子瞬间沉下去,虽然早已知道她有孕,可知道是一回事,亲眼见到是另一回事,嫉妒的念头仿佛一条毒蛇啃咬着他的心脏,让他几欲发狂。

  但他到底忍住了,他死死地盯着她的肚子,仿佛要盯出一个洞来。

  待这阵恶心劲过去了,季明舒漠然看了他一眼,而后背对着他躺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