诊脉

  小姐!

  云凤澜小姐!

  眼前的女子竟然是侯爷唯一的遗孤——云凤澜!

  冯正回过神来,立时改了态度,对着季明舒跪了下去,“下官冯正见过云小姐……”

  说着说着声音低了下去,一个中年官员,方才还和季明舒不依不饶呢,此刻已是老泪纵横。

  季明舒道,“起来吧,不必如此。”

  冯正却像是没听到一般,仍哭得伤心。

  季明舒便由着他。

  冯正啜泣道,“当年若非侯爷从匪徒手中救了下官一命,又送给下官赶考的银子,下官焉有今日?侯爷对下官恩同再造,唯有结草衔环方能报答,下官原以为,这辈子都没机会报答侯爷的恩情了,幸好老天有眼,小姐尚在人世……”

  季明舒实在不喜欢哭哭啼啼的氛围,她揶揄道,“刚刚冯大人还不信鬼神之说呢,怎么现在就老天有眼了?”

  冯正愣了下,想起刚才之事,不禁有些羞愧,“下官不知是小姐,得罪之处,还请小姐海涵……”

  季明舒将他扶起来,“刚刚的事情,我并未放在心上,我也很高兴,父侯虽去世这么多年,但还有人念着他。”

  耿宏神色有些伤感,他一生未见过比侯爷更好的人了,忠肝义胆、豪气干云却也侠骨柔情,让天下英豪皆愿追随,这样的人,谁会忘记他呢?

  冯正站起来,抹了两把眼泪,困惑地问,“小姐您为何——”

  季明舒知道他问的什么,她目光微微凝住,“云家含冤莫白,一百多条人命,自然该讨回来。”

  冯正立刻道,“下官愿为小姐效犬马之劳!”

  耿宏之所以出面,便是为了这个结果,他不禁问,“冯大人可知,如今朝廷中,还有多少侯爷旧人?”

  冯正答道,“算上下官,一共二十三人,这些人分布在六部,多以五品、六品居多,虽然官阶不高,但也算是办实事的位置。”

  耿宏对季明舒使了使眼色,季明舒了然,对冯正道,“以后朝廷里就要多麻烦冯大人了。”

  冯正道,“不敢说麻烦,小姐但有吩咐,下官必定竭力!其他人那边,小姐不用担心,下官会替小姐联络,这些人与下官一样,皆受侯爷大恩,必定唯小姐马首是瞻!”

  耿宏也道,“冯大人但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开口!”

  冯正道,“有耿将军出面,自然再好不过了。”

  这个小插曲确实带来了意想不到的效果,以冯正为核心的云安侯旧人紧紧联系在一起,皆听从季明舒的吩咐。

  云家旧案虽然是几件大案中最晚重审的,但是在二十多名官员通力合作之下,各种证据如雪片般飞入了刑部衙门,案件推进地异常顺利。

  ……

  晚上,季明舒回了王府。

  晋王爷有了吩咐,晋王府的大门自然朝她打开了。

  虽说王府规矩要麻烦些,但有一点好,王府没有明远先生。

  她抬头看了看月色,这个时间,想来凌北辰大概还在忙吧,近日他几乎一头埋进卷宗库里了,有时候甚至彻夜不归。

  这日,季明舒也是乏得很,先是替太子催眠,而后又料理了蘅芜宫大小事情,眼皮早已在打架了。

  她还未走进墨园,便听到两个熟悉的声音在斗嘴——

  “你这破剑值钱嘛?”

  “不要就还给我!”

  “那可不行!这是你打赌输给我的,不能耍赖!”

  “好好好!你赢了,快闭嘴吧,别得了便宜还卖乖!”

  “冷延,你什么意思?瞧你这不情不愿的样子,难道殿下与夫人重修于好,你不替他们高兴嘛?”

  “我哪有?”

  “那你把剑拽的这么紧干嘛?”

  季明舒缓缓步入,正争执不下的冷延和常平顿住,两人同时行礼,“夫人……”

  季明舒淡淡颔首,目光环视一圈,墨园还是原来那个模样,连花盆的位置都没有变化。

  常平和冷延识趣得很,为了不再产生噪声,两人推推攘攘地出去算账了。

  季明舒习惯性地往西阁走,却有人叫住了她,“清月参见夫人。”

  墨园仍然只有清月这么一个丫鬟,季明舒让她起来,“西阁打扫出来了么?”她很困,现在只想睡觉。

  清月怯生生地回道,“殿下特意吩咐过,西阁每日都是会打扫的,就和夫人您从前在时一样。”

  季明舒转身便往西阁里走,清月急忙道,“夫人,殿下在东阁等您呢!”

  季明舒一怔,他回来了?

  她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如今他们的关系与从前不一样了,在清序学院也是居于一室、卧于一床,再回王府,自然也不需要分居了。

  她调转了步子,往东阁去。

  她进去时,凌北辰正闲闲倚在书案边,正在看书。

  昏黄的烛光照耀他完美的侧脸,看起来竟像是从画中走出来的人物,瞧着十分不真切。

  她还想多看看他呢,却不想,他很快便发现了她,他招手,“过来……”

  季明舒上前,笑着道,“许久未看到你这般闲散的模样了,你在看什么书呢?”

  凌北辰将书合上,一时并未回答她的问题,而是静默地看着她。

  在他这种目光下,她觉得自己好像做错了什么一般,至于是什么,她心知肚明,却假装看不出他的情绪,“原来殿下在看《梦溪笔谈》呀,你继续看吧,我先睡觉了。”

  凌北辰蓦地抓住她的手腕,“等一下……”

  季明舒挣了挣,却没挣脱,呵呵笑道,“好累呀,有什么事情明日再说吧。”

  凌北辰径直问道,“为何不让明远为你诊脉?”

  季明舒打哈哈,“最近不凑巧嘛,一直都有事情,所以顾不上。”

  凌北辰却也没说什么,拉着她在他身旁坐下,对外吩咐道,“进来……”

  随即进来了一个白胡子老者,以季明舒的识人阅历来看,这老者应该是一名医者。

  季明舒头皮有些发麻,“不、不用了吧。”

  凌北辰凤眸紧盯着她,似乎要看出个所以然来,“你在担忧什么?”

  这句话,便将季明舒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中。

  她知道,以凌北辰的性子,只要他盯上了,没有一个结果,他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要瞒不住了吗?

  她默默想着,或许这名大夫水平有限,看不出伴生蛊呢?毕竟谢无渊的毒术独步天下,他动的手脚,一般人还真看不出来。

  她伸出一只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