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何明月照沟渠

  喊出「不要」的分别是皇帝和晋王。

  不愧是亲兄弟,想法如此同步。

  晋王看着自己的皇兄,愣了下,随即大咧咧道,“我家辰儿和乖儿媳明舒琴瑟和鸣,感情好得不得了,辰儿曾许诺不会纳妾,他们之间实在容不下第三个人了。”

  皇帝发现自己太着急,暗自懊恼,一定是被刚刚太子的胡话气得不沉稳了,他微微缓了语气,说道,“辰儿已娶妻,而公主金枝玉叶,自是不可能委屈做妾,这实在不妥。”

  北夏公主一副无所谓的模样,“行吧,听皇上的。”

  开元宴总算是落幕了,而这一日跌宕起伏发生了许多事,后来传到民间,还被编写出诸多画本来。

  夜色掩盖了宜安城,也掩盖住了许多秘密。

  “青冥,别忘记你的身份,若是坏了任务,你以为宫主会留你么?”季明舒,噢,不,是望舒,她提醒道。

  “多谢师姐好意……”说话之人端着一张美艳的脸,只是神情不复白日的高贵傲慢,此时她冷艳危险,又带着一丝丝邪气,她带着一抹不达眼底的笑,“放心,青冥时刻不敢忘了任务,且看坏事的会是谁。”

  望舒冷冷地提醒,“若是再有下次,休怪我无情。”

  青冥呵呵笑着,“望舒,你还是那么自以为是……”

  “青冥。”男子不悦的声音插进来。

  “少主……”青冥看着来人,眼中带着藏不住的惊喜,一时都未注意到男子语气中的不悦。

  谢无渊的柔情和耐心仿佛全给了季明舒,此刻对着青冥,他满脸写着无情冷漠,“你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回驿馆去!”

  “少主……”青冥在天残宫素有「毒蝎子」之称,应了毒蝎美人一词,谁能想到呢,毒蝎美人也有一副柔肠,她已经快三个月没见到少主了,很想再说些什么,可一时又不知道可以说什么。

  “还不滚!”谢无渊看也没看她一眼,声音更不耐烦了。

  青冥眼中的痴褪了干净,目光有些受伤,转身之际,看了季明舒一眼,那目光带着十多年的恨意。

  青冥走了,谢无渊立马问季明舒,“她没对你做什么吧?”

  季明舒看了他一眼,没有回答,头也不回地走了。

  谢无渊看着她走远的背影,隔了许久,才幽幽地叹息一声,“始终都不肯理我啊……”

  感情最无奈之处怕就是——

  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世间痴男怨女,谁也逃不开这个局。

  ……

  青冥回到驿馆前,将一封信交给了一个暗影,“待我离开宜安城后,把这封信送到玄清观,给他们的国师。”看到黑影消失在暗夜中,她嘴角扬起一抹笑,仿佛等待猎物的猎人。

  回到驿馆后,她又变回了高高在上的北夏国紫涵公主。

  此时不平静的,还有皇宫。

  皇帝将太子一人留在龙泉宫,聊了两个时辰,却也不见太子态度松半分。

  皇帝怒气冲冲拍案,“如果朕非要你娶紫涵公主呢?”

  太子四两拨千斤,“父皇应当清楚,若此时和北夏国和亲,势必会让西宣国不安,西宣国这些年兵强马壮,此时实在不是和西宣正面硬碰的时候。”

  皇帝一噎,顿了下说道,“就算你不娶紫涵公主,那还有安沛菡、周菁菁这些高门贵女,这些哪一个比不上那个草民之女?”

  太子微微抿唇,半晌说了一句,“为人君者,天下百姓皆为子民,郑婉秋、安沛菡抑或周菁菁,她们于儿臣言,并无区别。”

  这一场谈话持续到了月上中空。

  散场后,皇帝脸色铁青,他没能说得动太子。

  继皇后立马端着安神茶去劝慰,“陛下,你消消气,太子殿下一向有主意,他一定不是故意逆了您的意的。”

  皇帝哪有心思喝茶,气呼呼说道,“他是有主意,就是太有主意了!早知道,朕——”如何,他却又没有说下去了。

  太子回到东宫,看到一个瘦弱的身影立在宫门口的桃花树下,月光下影子拉得很长。

  太子上前,还未开口,不料她一头跪了下去。

  郑婉秋小心翼翼说道,“请殿下收回成命,民女父亲受兵器案牵连,民女如何能独善其身,实在不敢……请殿下收回成命!”

  太子抬头看了看宫墙的一角,那一株蔷薇已不知不觉间爬上墙头,开出了这道墙。

  月色下的那朵蔷薇,已看不出鲜艳的颜色,可太子的目光迟迟没离开。

  不知隔了多久,久到郑婉秋抬头看了一眼太子,他这时才开口了,“孤能给你的,只有一个太子妃身份,其实是委屈你了。”

  “殿下……”

  “你做太子妃,其实是帮了孤,可算是孤保你一命的回报。但若你不愿意,孤亦不会勉强,待兵器案了结之后,派人送你到千里之外,你重新开启生活吧。”

  突然间,那阵熟悉的头疼又袭来了,太子拳头渐渐握紧……他一定会弄清真相!片刻移开了视线,回头看着郑婉秋。

  郑婉秋呆呆地望着这个宛若天神般的男人。

  做太子妃,其实是帮他……

  在他们不远处,仲叔长叹一声。

  他跟了太子许多年,陪伴太子的时间比皇帝还多。

  他能明白,太子是不想耽误其他女子,而郑婉秋作为案犯之女,离开太子的羽翼,很难活下去,太子只是选了一个两全的方案。

  太子仁厚,可也让人心疼。

  ……

  季明舒白日趁机拿到了解药。

  小随吃了解药后,那阵奇痒果然消失了。

  她摩拳擦掌,那个臭道士害她把背上的皮都抓破了,她绝对会让他痛不欲生!

  她缠着少主要了一种让人疯癫的毒药,这种毒药吃了会一直笑,笑到人发疯为止。

  这种事情,季明舒不会拦,由着她去了。

  当季明舒把解药给耿宏的时候,他却没吃,而是一下子跪了下去。

  “开元宴上的事情属下已听说了,属下一条老命死不足惜,怎能让小姐为属下如此犯险?”他不敢想,若是小姐出个岔子,他到了黄泉如何跟主上主母交代。

  季明舒去扶他,而他怎么都不肯起,她叹叹气说道,“郑朔牵扯进兵器案,在劫难逃,如若你也中毒死了,我一个人势弱,如何重振云家?”

  耿宏痛心疾首,一定要劝服她的模样,“小姐随侯爷,天资聪颖,再加上密室里的机关术秘籍和模型,即便没有我这个老家伙,至多十年,小姐一定能掌握机关术的奥秘!”

  “我和耿朔的性命都是侯爷的,我们可以随时去死,但小姐是云家唯一的血脉,若小姐死了,那云家就是真的完了,还请小姐答应属下,以后无论什么情况,小姐都不得以身犯险。否则,属下今日便是毒发身亡,也不会苟活下去!”

  耿家竟如此忠心,以身家性命相托。

  季明舒的心微微一颤,可她也只能暗叹一声,可惜她不是真的云凤澜。

  她终是扶起了耿宏,“好,我答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