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楼斗法

  翌日。

  巳时,季明舒在一座茶楼二楼临窗坐下。

  此时已近午时,茶楼已有了些客人,不冷清亦不过分热闹。

  她落座没多久,便有人朝她这桌走过来了。

  “表妹,好巧啊!”来人却是谢无渊。

  季明舒不悦地看了身后的小随一眼,小随心虚地移开视线,一副「不关我事」的模样。

  而谢无渊身后本来走过来的中年男人,拐了个弯儿,在季明舒看得到的另一桌坐下了,她自然认得出,那是易了容的耿宏。

  季明舒不着痕迹地收回视线,朝着对面自顾吃点心的某人咧了下嘴,生硬地喊,“表哥……”

  谢无渊一听这声表哥,顿时喜上眉梢,很自然地问道,“表妹可是知道今日北夏国使臣进城,特来此看热闹的?”他就知道,大庭广众之下,她不会驳了他这个「表哥」的面子。

  季明舒回应地很冷淡,“嗯……”

  谢无渊并不介意她的冷淡,自顾说道,“北夏国公主也来了,据说这可是一位美人儿啊,是北夏国皇室刚从民间找回的继承人。”

  季明舒神情淡淡,未有表示。

  谢无渊立刻补充,“当然啦,再美也比不过表妹。”

  季明舒声音更冷了三分,“适可而止。”

  谢无渊立马噤声。

  没多久,在一片喧闹声中,北夏国使臣的仪仗队越来越近了。

  仪仗队声势浩大,绵延了数里。

  一串铃铛的声音接近,香车垂幔,是北夏公主的轿辇。

  在百姓们的欢呼声中,北夏国公主一直不动如山,而经过茶楼时,她却掀开垂幔,往外看了一眼。

  在众人惊叹她的美貌之际,她的目光流转,似是不经意往楼上看了一眼。

  这一眼,直直看入季明舒的眼中。

  视线交锋,是无言的刀光剑影。

  只是短短一瞬,两人同时移开了视线,北夏国公主的视线继而移到了旁边的谢无渊身上。这一次,她视线柔和多了。

  可惜谢无渊的视线早已从她身上拉回,只专注看着他对面的女子。

  在宫女的提醒下,北夏公主仿若无事般收回视线,放下了垂帘。

  谢无渊似乎对北夏使臣队伍提不起什么兴趣,对传闻中的公主也只睨了一眼,他时不时和季明舒打趣一句,即便回应他的只有冷漠,他也不在意。

  空气安静下来。

  这一安静,隔壁桌的说话声就清晰地传了过来。

  “竟然是越王!他不是被发配到河阳了吗?”

  “谁说不是呢!”说话之人以自以为的小声说道,“当年那场宫变,宜安城流了三日的血,若他不是皇帝的亲生儿子,早就见阎王了!”

  “他怎么会来宜安?”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圣上马上迎来四十寿辰了,想必是心软了,还是想要一个儿孙绕膝的团圆。”

  “唉,堂堂皇子,竟落得双腿残废被贬为庶人的下场,他一定肠子都悔青了吧……”

  “呵!”谢无渊轻嗤了一声,也不知是对什么不屑,他目光落到街面越王的马车上,“可算是来了……”

  说毕他一改懒懒散散的模样,对季明舒道,“表妹且坐,我有事先行一步。”

  看着少主离开的身影,小随又看了看楼下越王的车队,眨了眨眼睛,突然悟到了什么,“小姐,少主他该不会是来帮越王谋反的吧?”

  小随之所以有些惊讶,是因为天残宫在此之前从不接皇族相关的生意。

  季明舒只淡淡往街面看了一眼,便收回视线,对小随道,“你若是真心喜欢少主,我替你和少主说一声,你从今以后便去服侍他吧。”

  小随立马认错,“小姐,小随错了,再也不敢了……”

  认错倒快,只是死不悔改。

  季明舒站了起来,看了一眼小随,随即视线移向另一桌的耿宏。

  中年男人的身影逐渐模糊成一团,变成一个棕影,而那片棕色往上延伸,承接一片葱郁。

  周边色彩同时退去,所有的形状被重组。

  季明舒所见,变成一条空旷的长街。

  一个人也不见。

  没有小随,也没有耿宏。

  季明舒定定地站着,看着长街的尽头,视线微凝。

  “啪!啪!啪!”鼓掌声在她身后响起。

  季明舒回头,看到一个道士模样的人,她睨着他问,“我与阁下有仇?”

  那道士夸了她一番,同时也道出了仇怨,“难怪玄川败在你手中,你见了我的迷踪阵,竟如此冷静。”

  “原来是替那个小道士找场子的……”季明舒笑了一下,“迷踪阵不过是化形之术,在幻术中只能算末流,难道你和玄川一样,只会这个?”她有些意兴阑珊,一点儿也没有动手的想法。

  “妖女,少口出狂言!”道士目光紧紧盯着她,仿佛能在她身上凿两个洞。

  “呵呵,是你们太不济了。”

  “你!”道士目光凝了凝,直视她的眼睛。

  季明舒迎上他的视线,不说话了。

  片刻后,道士满脸蔑视地开口,“还以为多厉害呢,不过如此!”说完了不禁打量起此女子来。

  敢得罪他们玄清观的人,绝对没有好下场。

  何况他可是师尊坐下大弟子,他的徒弟被人欺负了,那就等于打他的脸,也就是打师尊的脸。

  师尊……想到师尊,他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修行神术是一件很苦的事情。

  尤其是师尊格外严厉的情况。

  他从小就没少挨打,师尊用来打他的藤条,打断了的得有上百根。

  “师尊,别打小平,小平再也不敢偷懒了!”

  “师尊,小平腿上的疤还没好,求求你今天不要打我……”

  季明舒听了道士的自言自语,有些同情地说道,“幻术讲究天分,终归是太难为蠢人了。”

  说毕,手一挥,浓墨重彩逐渐退去,一切复原为原本的样子。

  她仍在茶楼里,小道士离她最近,而小随和耿宏站在一丈开外,紧闭着眼,神情都很不对头。

  问心笛击中道士的胸膛,随即抵在他的喉咙上。

  道士逐渐醒转,他沉浸在过往的噩梦中,好一会儿都回不过神,待看清了季明舒的脸后,他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你是什么时候催眠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