捉了谁的奸

  凌北辰这样的人,无论身处何地都是鹤立鸡群、让人瞩目的存在,因此他刚踏入清风楼,老板就亲自迎过来了。

  老板谄媚地问道,“殿下,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冷延上前一步,将老板挡开一些距离,“废话少说,殿下是来寻夫人的,快带路!”

  老板垂下的眸子隐着一丝担忧,却很快恭敬应道,“是是……”

  老板亲自迎着凌北辰等人上了二楼雅间,指着一间包厢道,“夫人在天字房见客人,殿下您请,小人就不打扰了。”

  此时的季明舒正被小随带着在街上绕了一圈,她突然止步,定定地看着小随,“你是不是有事瞒我?”

  小随有些慌乱,笑得很勉强,“没、没有,我刚刚明明看到天青子师父了呀……”

  季明舒眯了眯眼,“还不说实话!”

  小随想哭,少主可别坑她啊,她立马说,“刚刚少主说想见您,所以……”反正是少主坑她的,她这么说,不算坑少主吧?

  季明舒脸色沉了下去,“你对少主倒是忠心得很,那我也用不着你了。”

  小随立马认错,“小姐,我错了……”

  季明舒没理会她,径直往清风楼里去。

  谁知刚踏步进去,便看到一个白色身影在二楼。

  他在这里做什么?

  距离和耿宏见面的时间还有一会儿,季明舒反正无事,便跟了上去。

  小随有些摸不着头脑,少主费事儿折腾了一大圈,到底干嘛呀?

  季明舒出现的时候,冷延看着她,仿佛见了鬼一般。

  这里的是夫人,那里头的,是谁?

  季明舒蹙了蹙眉,径直走了进去。

  这个房间很大,她扫了一圈,一眼便看到背对着她站着的凌北辰。

  季明舒上前,却见他仍站在那里,好像……根本没有意识到她的动静。

  这不像他啊!

  他那样的高手,怎么会警惕性这么差?

  季明舒正想开玩笑糗他一句,没想到就听到让人面红耳赤的声音。

  这是……

  她不由得看向屏风后的床……

  虽然什么都看不到,但是不难想象那里正发生着什么事。

  季明舒充满怀疑目光地看了看凌北辰,难倒说他平时故作冷冰冰的模样,其实私下里有这种听这类墙角的怪癖?

  不是吧……

  季明舒神情难得变得复杂。

  而凌北辰终于注意到了身后有人,他回头看到季明舒时,神色难看极了,凤目似乎氤氲着寒霜,拉着季明舒大步出了房间。

  怪怪的……

  季明舒不禁回头看了一眼,出房间那一刻里头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混蛋,你好坏……”

  季明舒呆住了,不自觉看着凌北辰。

  刚刚里头的人是……

  她终于知道凌北辰为何会呆站那么久了,甚至没注意到她的动静。

  这晋王府啊,真是有意思极了!

  门口的小随和冷延见两人出门,似乎神色怪异,一时间奇怪极了。

  小随急忙跟上去,“小姐!”

  “滚!”

  小随虽然不愿意听凌北辰的,可是见他的样子一时呆住了,竟然真的不敢上前了。

  刚出了清风楼,便见谢无渊摇着折扇等在门口。

  他看着两人牵在一起的手,格外刺目,不过此时他心情好也就不计较了,他笑着道,“对了,忘记说了,清风楼也是本少爷的产业……”

  季明舒很快猜出来发生的事情。

  刚刚小随故意引开她,而谢无渊让人引凌北辰去那个房间,看到那一幕。

  凌北辰脸色铁青,看了谢无渊一眼后,多一个眸光都没给他,便拉着季明舒走了。

  这一路,季明舒乖觉地保持了沉默。

  少主戏弄他,分明和自己也有关系。

  她可不想在他盛怒的情况下招惹他。

  终于到了无人处,凌北辰停了下来。

  城隍庙边上,海棠花开得烂漫,花瓣落了一地,地方倒是好地方,可惜谁还有心情赏景呢?

  季明舒轻咳一声,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柔软一些,“殿下可以放开我的手了么,我的手很痛。”

  闻言,凌北辰缓缓松开了手。

  指骨都泛白了,季明舒揉了手指,而他一动不动,只留给她一个背影。

  季明舒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了,“殿下您别多心,刚刚那个房间有淡淡的媚香味道。或许……或许母妃只是中了人的算计?”

  没错,刚刚房间里的女人便是凌北辰的亲生母亲——晋王妃,而房间中的男人当然不是晋王了。

  儿子当场捉了母亲的奸,这种人换在任何人身上都不好接受吧。

  季明舒很同情他。

  晋王府这一家子,就没一个正常的。

  季明舒的话没得到回应,她也知道那个理由很牵强,一来王妃确实经常光顾清风楼,二嘛,那种剂量的媚香顶多用来助兴,不至于让人神志不清。

  唉,她干脆闭嘴了。

  凌北辰始终没有说话。

  季明舒的思绪也飘忽了。

  当初高祖皇帝联合云家打下这一片江山,让北夏国和西宣国俯首称臣。

  虽然没见过那个世界,但是从人们的只言片语中,她也能窥见一个璀璨鼎盛、欣欣向荣的王朝。

  后来高祖皇帝死了,云家被抄了。

  而今不过十余年,南希国竟然烂成这副模样。

  国力衰弱,对西宣国俯首称臣;信仰神术,让术士左右国家大事;

  一个归云山庄竟也敢里通外贼,祸害南希国的军械物资;皇族生活糜烂,伦理不顾。

  这样的国家,离亡国还差几步?想起谢无渊那句「宫主所做安排便是让南希国乱起来」,她眉心微微缩了缩。

  这样的世界,越是清醒,越是痛苦。

  比如现在的凌北辰。

  季明舒回神,眸子落在白色身影上。

  原来,他和自己一样可怜。

  即便他衣食无忧地长大,可是长在乌糟糟的环境中,他又偏要做清醒的那一个,注定会与孤独、痛苦为伴。

  “殿下若是想自己待着,臣妾就不打扰了……”她想,他需要些自己的空间。

  “别走。”他抓住了她的手腕。

  冰凉的触感让季明舒心头微震,她回头,看着他略显苍白的面容,有些惊讶,“殿下——”

  凌北辰闭上了凤目,天人般的容颜似乎永远都风平浪静,然而眉心的结却泄露了他的心事,清宁的声音透着些无力,“什么都不用说。”

  季明舒的心微微疼了,她也分不清是在心疼他,还是在心疼同样孤军奋战的自己,她抽出问心笛,“臣妾给殿下吹奏一曲吧。”

  凌北辰没有回应,亦没有拒绝。

  一首舒缓的笛声响起,带起一阵海棠花雨。

  笛声似乎带着平静人心的力量,让人忘却所有的烦恼与伤悲,只是静静享受这一刻。

  一曲结束,季明舒才发觉凌北辰已站到她身边。

  若是有旁人在,一定会为此美景惊叹,海棠花树下,公子世无双,美人若彩虹,花瓣亦为他们热闹地起舞,这副美景让人难以移开视线。

  季明舒转头看着他,在海棠花雨中,对他绽放一个笑颜。

  凌北辰回头看着她,凤眸恢复了以往的宁静,如山川,如秋水,仿佛什么都不能撼动他分毫,“帮我一个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