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古代言情>神都双璧>第44章 .徐录成

  一路上薛容与一直在想,她放跑牡丹之后, 牡丹是否去找过徐录成?

  答案应该是否定的。牡丹自己都不知道袄僧在追杀她, 明白过来之后只会恨透袄僧, 连带着也会认为送她琵琶的徐录成也和袄僧有所牵连,所以徐录成应当不知道牡丹已经不在春深台的事。

  她追至春深台,一日一夜之间,这春深台便又恢复了销金窟的模样, 仿佛初六至初七那一夜混乱未曾发生过,“死了”的牡丹也不是春深台的人。

  婊|子无情, 寻欢场的欢乐和痛苦往往都消弭得很快,不过之前虎贲搜台的影响尚存,原本门庭若市的春深台比之之前的盛况还是萧条了不少。

  守门的龟奴一看到薛容与来了,吓得脸都发白了, 一骨碌从台阶上滚了下来:“薛大人——您怎又来了!”

  薛容与一把揪住他,把他戳在地上站好了,抱臂居高临下地说:“我今儿个可没带虎贲,但若是你们不配合,只怕一会儿虎贲和不良人就又来了。”

  “别别!咱们小本生意,真的经不起你们这样折腾了!”龟奴连连求饶,薛容与冷冷地睥睨着他,问道:“可见过鄞国公徐录成?”

  那龟奴一双眼睛滴溜溜一转:“这, 国公爷好久都没来台里了。听说他要娶突厥公主, 牡丹的事儿, 他估计还不知道呢。”

  薛容与眯起了眼睛:“你怎么知道他不知牡丹的事儿?他可是我的表舅舅, 你就不怕我告诉他么?”

  龟奴见被她看穿,大惊失色,连忙跪下来求饶:“薛大人饶命啊,那徐大人也是咱们台里的贵客,他说不要和任何人透露他的行踪,这……这……”这帮子皇亲国戚在搞什么名堂,弄得惊天动地的还不是要让他们这些平头老百姓来吞苦果!

  薛容与拎着他的领子把他拽近了一步:“告诉你,我是为了国公爷好,你赶紧说出来他往哪里去了,没准还能立功。否则一会儿虎贲来了,又要绕着你们春深台搜,这次跑掉的是国公爷,可不是什么宵小妓|女,卫尉寺会不会把你们春深台整个地皮都给翻出来,你自己个儿掂量掂量!”

  龟奴大气都不敢出:“国公爷听说牡丹没了,就……就说要出洛阳!”

  果然!

  如果徐录成不知道牡丹已死,或许还会抱着侥幸心理留在洛阳,可他一旦知道牡丹出事,立刻就明白过来自己钻了个死套,是怎么都逃不了了!

  薛容与松开龟奴,立刻上马,从永泰坊出城最快的路是沿着东西向的玄武街从城东建春门而出,只需要穿过绥福、怀仁两坊就可抵达城门。现在坊门已开,卫尉寺还未接到搜捕徐录成的通知,徐录成想要出城轻而易举。

  可是他一旦出城,就是把黑锅往自己的背上扣了个扎扎实实啊!

  薛容与不敢多想,立刻打马朝南,一路蹿出永泰坊,往城东建春门飞驰而去。

  徐录成雇了辆小马车,此刻正在建春门排队等着出城。

  他虽然没啥政治敏感度,但是对于自己的项上人头是极为宝贝的。去了一遭含元殿,夜里头喝的小酒早就全醒了。他哪能看不出来女帝是在偏向他,所以刻意不提突厥内应的事情,只讨论突厥大军压境的问题。可就算女帝要保他,叛|国的帽子扣下来,三省六部哪个不想让他死?

  牡丹那个小蹄子竟然失踪了,死活不知——多半是死了的,否则裴照他们为什么要怀疑他,还推波助澜地让他请阿史那吒罗吃饭,来试探他!

  徐录成可算是明白了,有人花了好几年的功夫做了个圈套让他钻,现在到了收网的时候,他百口莫辩了。没准就连突厥人也以为他就是那个洛阳内应呢!

  清晨出城的人很多,建春门前排了好长的队伍,他从小马车上探出头来,看着凝滞的人群,脑门子上沁出一层的冷汗:“怎么守门的那么慢,放人出城都要查半天。”

  车夫答道:“今日初九,好多行脚商在洛阳过完大腊,都要回乡去过年了。这不才刚戒除宵禁,就都出来了?”

  徐录成看了一眼天色,又把头缩回了小车里头,心里却像是擂鼓一样。

  现在趁着卫尉寺还没反应过来,守门的肯定就直接放他出城了。但谁知道通缉令什么时候会下发,他不占着这个先机出去,通缉令来了,他想走都走不了了。

  人群还在缓缓移动,徐录成如坐针毡,恨不得有一身飞天遁地的本事,能咻的一声就蹿到洛阳城外。

  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轮到了他们。徐录成佯装镇定,从袖中掏出鄞国公的令牌,对守城将士说道:“本官出城玩玩。”

  他一个洛阳街头闻名遐迩的纨绔,四处游山玩水也是常事,守城的也都知道这么号人物。但见他今日一反常态,坐了辆朴素狭小的马车,而非鄞国公府上那架华丽宽敞的大马车,所以随口问了句:“国公爷今儿个怎么坐这么辆车就出门了?”

  徐录成心里咯噔一下,一边把这多事的守门郎将祖宗问候了个遍,一边垂眉善目,神色如常地扯谎:“前两天自家车掉了轱辘,最近忙着大腊也没来得及修。今天赶着出城随便雇了个车——怎么,本官还不能艰苦朴素一回?”

  那郎将听他语气似乎有些不耐烦,连忙堆了个笑脸,说道:“国公爷这是与民同乐呢,好事,好事!”说罢,错开身子给小马车让出一条道儿来。那车夫立刻一催马车,朝着城门外行驶出去。

  城门厚九丈,徐录成从小窗里看见洛阳城外朦胧的晨光,提在喉咙口的一颗心终于要放了下来:一出洛阳,就是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了。他倒是不在乎自己的国公身份,钱财权势都是身外之物,相比起来,还是小命要紧。

  他立刻盘算着出了洛阳该去哪里。他早年游历过突厥,对陇右也很熟悉,除了洛阳之外,哪里不是他徐录成能扎根的地方?

  可还未等他盘算好,身后的城门口立刻出现了一阵骚动。急促的马蹄声穿破等候出城的人群的尖叫,朝着他飞驰而来。

  车夫不明就里,还要回头去看出了什么事情,而徐录成一探脑袋,立刻就看见了薛容与的那匹白马,和缀在马腹上的大理寺银鱼袋!

  这小子来捉他了!

  徐录成吓得脸色惨白,一骨碌滚出车厢,外头的车夫一个没坐稳,直接被他挤得从马车上掉了下去,可还未等他爬起来,徐录成就已经牵起缰绳,用力地抽打了拉车的马,马匹吃痛,朝着城外没命狂奔!

  “卧槽!表舅!快停下来!你不要命了么!”薛容与见他傻兮兮地朝前冲,不由高声怒吼,就算是为了找到幕后真凶,她也会竭尽全力保住徐录成,可是这个表舅见了她就像是见了罗刹鬼,慌不择路。

  果然徐录成一边笨拙地操纵着马车,一边留下一串高声回应:“我傻了我才会停下来!停下来我才没命呢!”

  “表舅!我知道你是冤枉的!停下来!大理寺肯定能还你清白的!”薛容与扯着嗓子,腊月清晨的朔风灌进她的气管,她喊得喉咙都要嘶哑了。

  但徐录成显然对她这个二世祖没有一丝信任:“你和大理寺那个姓裴的小子沆瀣一气!你那亲娘巴不得给我按个里通外敌的罪名!老子信你,当老子猪脑啊!”

  薛容与浑身一凛:“这事儿跟我阿娘能扯上什么关系?”

  徐录成哇哇乱叫:“你娘连自己的亲哥都能不分青红皂白往下薅,管我这个表的?”

  薛容与脸色一白,当年废太子毒害阿弟的事情确实证据不足,但阿娘认定阿弟就是被废太子毒杀,所以用了些不入流的手段把废太子拉下了马——但她现在回味过来,幕后黑手就是利用了镇国公主对废太子的不信任,使出这一招借刀杀人!

  现在的徐录成,和当年怀疑废太子杀害阿弟的在镇国公主是多么相似!

  薛容与夹紧了马腹,她这匹大宛驹日行千里,徐录成那拉车的马不过是普通中原马匹,还套着辆车的重量,根本跑不过她的白马。不一会儿,她就追上了徐录成:“表舅,你听我说!我们肯定会保你的!你就不想知道害你的是谁么!”

  徐录成大惊失色,根本不想听她分析,拽着缰绳东弯西绕,肥胖的脸上全是绝望的神情。

  薛容与伸出手来想要抓住徐录成,可是徐录成的体重是她的两倍,体型更是大了一圈不止,薛容与左肩受伤使不上力气,拉拉扯扯间竟然让徐录成成功地逃离了她的控制距离。

  “小兔崽子想要诓我?昨夜里找我请阿史那吒罗吃饭就是你出的主意!你敢说你之前没有怀疑我!”徐录成破口大骂。

  薛容与皱着眉:“一开始你确实有嫌疑啊!洛阳城里头害了我阿娘再嫁祸小舅舅的,得益最多的就是你,还不让人怀疑一下么?”

  “呸!亏老子这么多年对你那么好,喝花酒都带着你!”徐录成怒斥,“老子就想做个闲散皇亲国戚,哪来那么多弯弯肠子想去害你老娘杨家的人——”

  “所以啊表舅,我是来帮你的啊!有人想要一石三鸟甚至四鸟把你们几个统统都给拉下马啊!”话未说完,只见徐录成的马车剧烈地颠簸了一下。

  原来他不懂驾车,车轮撞上了一块凸起的石块,整个小马车立刻失去了平衡。拉扯的马匹惊恐地嘶鸣了一声,抬起了前蹄,而徐录成就像是一颗巨大的绣球,还未来得及尖叫就整个儿从马车上甩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