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古代言情>替嫁也有白月光>第43章 大师兄白鹤清。

  这日阳光明媚, 惠风和畅。

  幽静的山谷下,一个头戴斗笠的身影正举着锄头在坡下的田间劳作。

  苏金枝站在田埂上,冲着那道身影挥手大喊道:“师父!”

  那人停下手中的劳作, 直起身子抬头一看, 双手拄在锄头上, 笑容可掬地看着苏金枝, “是小六来了啊。”

  苏金枝欢快地像只小鸟似的跳下田间,朝着白一快步走来, 李成未不紧不慢地跟随在身后。

  “哎哟,田里都是坑, 你慢点。”

  “师父忘了, 小时候枝枝可是经常跟在您后面撒种子呢。”

  说话间, 苏金枝已经来到了白一面前。

  白一揉了揉苏金枝毛茸茸的头,“是啊, 一转眼枝枝都长这么大了。”然后看向李成未, 慈祥地笑了笑,“你醒了?”

  李成未飞快地打量着眼前的老人,老人鬓边发丝已白, 然脸看起来红光满面, 也没有什么褶子,竟是鹤发童颜的模样, 十分和气。

  他身上穿着粗布葛衣,脚上蹬着草履,然给人却带着一种世外高人的脱尘感。

  这张脸很陌生,然他身上的气质却有几分莫名的熟悉。

  片刻后,李成未后退一步,展臂对着白一郑重作揖道:“风潜拜谢恩公救命之恩。”

  苏金枝甚感讶异地扭头看李成未, 她还从未见过李成未如此主动,又郑重地向一个人行如此大礼,连永明帝都不曾,难道他是真心来感谢师父的……

  白一双手拄在锄头上不动,笑眯眯地看着李成未说:“庆王何须如此折尊,老朽可受不起。”

  带李成未进谷后,二师兄就将他所知的事情原委事无巨细地说给了师父听,师父也不曾问过她,就立即施以援手救了李成未。

  至今,师父也未曾过问她和李成未的事情,但苏金枝知道,师父对于他们的事情其实早已了然于心。

  李成未保持作揖姿势不变,恭敬道:“理当如此。”

  白一叹道:“可老朽救的只是你的命,而不是你的心。”

  李成未心神遽然一震,缓缓地抬起头看向白一。

  他看见的是一个长者对一个晚辈真切关爱的眼神。

  白一笑着伸手,托着李成未的臂膀示意他起身,“年轻人,性命不是儿戏,也不是棋子,你当好生珍惜才是。”

  李成未目光微动,抿唇颔首:“风潜谨记在心。”

  苏金枝偏着头,将李成未从上审视到下,确定眼前的是李成未本人没错。

  真是奇了,李成未那么一个桀骜不驯的人,为何第一次见师父就表现地如此……有礼有节?

  “你我也是有缘,如蒙不弃的话,可至草舍里饮一杯粗茶。”白一指着不远处的茅屋邀请道。

  苏金枝忙甩手推辞:“师父不用……”

  李成未却飞快拱手打断道:“那风潜就却之不恭了。”

  白一笑着拧起地里的锄头扛在身上,在前面带路。

  苏金枝立即扭头瞪着李成未,小声质问:“你不是已经拜谢过了吗?怎么还不走?”

  “恩公请喝茶,不喝白不喝。”说完,大摇大摆地跟在白一身后往茅屋走。

  茅屋不大,就两间,里面无床,看来并非寝居之所。

  左边屋里的墙上挂着各式农具,却擦拭得干干净净,摆放的也是井井有条。

  右边屋子里设有书案,书案上铺陈着文房四宝,还有一个奇怪的石头摆件。地上则铺着一张大大的茅草编织的草席,上面摆着矮几和蒲团,矮几上还摆放着一个细颈土窑花瓶,里面插着几根翠柳,颇有一番别具一格的雅调。

  书案后的墙壁上挂着一副大字,上书“无为”,写得龙飞凤舞,苍劲有力,一看就是高手挥就。

  李成未站在书案前,目光落在字下角的红色掌印上。

  “草庐居士……”他蹙了蹙眉,似乎想不起有哪个大家叫这个名号的。

  苏金枝一眼看懂了李成未心中所想,便在一旁骄傲地说道:“这字写的好吧,那可是我师父亲自写的。”

  闻言,李成未眸光一闪,转身撩衣趺坐在蒲团上。

  白一将沏好的茶给了李成未一杯,给了苏金枝一杯。

  李成未端起茶杯浅呷了一口放下,然后闲聊道:“恩公的墨宝遒劲有力,神骨不凡,一看就非池中之物,为何会选择蛰居此地埋没大才,何不出去闯荡一番?”

  正在吹拂茶汤的白一忽地顿住。

  苏金枝总觉得李成未似话里有话一般,好像在试探着师父什么。

  片刻后,白一放下茶杯转头看向门外,道:“你们看外面的日头。”

  李成未苏金枝皆不解地转头看向外面。

  外面一轮红日正当空,如火如丹。

  白一意味深长地说道:“日头缓缓升起时,自是光芒万丈,可至正午之后便开始渐渐西沉,直至消失。你们看啊,这再耀眼的骄阳最终还是会落下山谷,让明月取代,这是规律,也是无常。规律改变不了,无常控制不了,你会发现到最后,日月皆是空,唯有脚下黄土才是最终的归宿。”

  这话说的太深奥,苏金枝似懂非懂。

  李成未却像懂了似的,双手举杯为敬:“风潜受教了。”

  白一点头笑笑,似乎对李成未颇为欣赏。

  苏金枝觉得今日师父和李成未一席话跟打谜语似的,她一时参悟不了,觉得无聊,便起身在屋里转悠,随手拿起书案上的怪石看了看,她记得大师兄说这砚石自从他出生后就一直在师父的书案上,师父说他很少用砚,倒喜这砚石的原生态,便一直留着。

  苏金枝捧着岩石转身问白一:“师父,您这砚石为何还没打样啊?”

  白一笑呵呵道:“师父啊喜欢同黄土地打交道,这砚石是我在地里挖出来的,也算跟随了我许多年。”他转眸看向李成未,指了指苏金枝手中的砚石,又指向李成未,“今日老朽觉得与庆王甚是投缘,这砚石就当送给庆王作为表里,还望庆王莫要嫌弃。”

  李成未立即起身,作揖道:“岂敢,晚辈一定好生珍藏。”

  白一摇头,“珍藏不必,它就是一死物而已,回去好好开凿了,物尽其用才对。”

  离开茅舍后,苏金枝瞥了一眼李成未挂在腰带上刚收获的砚石,酸道:“我师父好像挺喜欢你的。”

  李成未挑了一下眉,无不得意道:“那是他眼光好。”

  “切!”苏金枝嫌弃地将头扭到一旁。

  李成未瞧着苏金枝耍小性儿的模样十分可爱,忍俊不禁地笑了笑,他故意凑到苏金枝耳边小声道:“你若想要,就同我求一求,只要你求我,什么我都可以送给你。”

  他这话说的暧昧,气息更是暧昧,苏金枝很不喜欢,正要推他。

  “小枝。”

  忽然,有道微风震箫般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苏金枝倏地僵住,然后缓缓地回过头。

  李成未笑容顿敛,他看见苏金枝眼底里浮起狂喜,还有一种他从未见过的柔情蜜意。

  不远处的山涧旁,站着一个男子,他腋下夹着一根拐杖,药童在他身旁虚扶着,他身上的宽袍广袖,随风而动,衣袂间似带着飘然仙气。有个人,往那里随便一站,便是清风朗月般的存在,天地都要为之失色。

  “大师兄!”

  苏金枝拔腿就朝白鹤清跑了去。

  眼见就要到大师兄跟前了,身子猛地被铁链向后一带,她整个人控制不住地跌跌后退了几步,最后撞进一个怀里。

  苏金枝反应过来是李成未拽她,立时怒从心起,转身猛推了他一掌,“你做什么?”

  李成未阴阳怪气地说:“路不平稳,我是在提醒你注意脚下,千万别跌倒了。”

  她走的好好的,要不是李成未突然拽她,她才不会跌倒。

  苏金枝狠狠瞪了李成未一眼,“要你管。”说完,迫不及待地转身就走。

  李成未脸色阴沉了下来,抿唇一言不发地看着苏金枝走向白鹤清。

  苏金枝本来积攒了一胸腔的喜悦冲向白鹤清,被李成未方才那么一搅和,头脑顿时冷静了几分。她不由得放缓了步伐,来到白鹤清面前,压抑着内心的激动,故作平静地问:“大师兄,你可以下床了?”

  白鹤清温文一笑,点头道:“今日刚能起身。”

  这时,李成未已经走到了苏金枝身后,身子几乎贴着苏金枝半个身子立定。

  白鹤清眉峰轻轻一挑,目光越过苏金枝看向李成未。

  李成未充满敌意地回视他。

  “小枝,这位是?”

  苏金枝脸色一僵,这才想起他们三人见面的时机似乎不太对,“他是……”

  李成未自然而然地搂住苏金枝的腰肢,抢言道:“我是苏金枝名正言顺的夫君。”

  白鹤清本就带着病态的容颜忽地一白,

  苏金枝全身紧绷,想要往一旁挪开,然李成未早料到她会有此一举,搂着她腰肢的手暗暗用力,似在警告她不要轻举妄动。

  苏金枝只好僵硬地站着不动。

  白鹤清的目光在李成未搂着苏金枝腰肢的手上停留了片刻,才转而看向苏金枝笑了笑:“小枝何时出嫁的?”

  “是两年前……”苏金枝立即补充,“不过我们已经打算和离了。”

  李成未斜睨着她,冷冷道:“那只是你一厢情愿的想法,只要我不同意,你永远都是我的人。”

  苏金枝顿时哑口无言。

  白鹤清看着眼前亭亭玉立的女子,低头苦笑道:“看来我昏迷的这些年,错过了小枝的不少事情。”

  苏金枝张了张嘴,想解释她跟李成未根本就是有名无实的夫妻,想解释她喜欢的人一直是他,还想解释他的小枝一直在等着他醒来。

  可是只要李成未往她身旁这么一站,似乎她所有的解释都变得那么苍白,又可笑。

  满心委屈和恼怒一股脑地涌上来,苏金枝忍不住眼圈一红,水汽盈溢。

  白鹤清见状,低头问:“怎么还哭上了?”

  他下意识抬手想要去给苏金枝拭泪,抬到一半,忽然僵住。

  小枝已经不是那个他可以随便碰触的小丫头了。

  苏金枝赶紧用手背抹掉眼泪,仰起小脸强扯出笑意道:“我就是看见大师兄醒了,给高兴的。”

  “能醒来看见小枝,大师兄也很高兴。”

  二人顿时相视一笑,含情脉脉。

  李成未搂着苏金枝腰肢的手骤然收紧,苏金枝痛地敛笑蹙眉,扭头瞪了李成未一眼,没好气地问:“搂够了没有?”

  李成未松了手,然后笑不达眼底地说:“我只是想提醒你,我还在你身边。”

  苏金枝抿唇沉默了。

  就在这时,忽然有人喊了声:“清儿。”

  苏金枝转头看去,见是师娘来了,她身边站着一个姿容秀丽的绿衣女子,温婉的就像空谷幽兰上的朝露。

  白鹤清在看见那名女子时,脸色明显白了几分。

  “娘。”

  “师娘。”

  白鹤清和苏金枝齐齐喊道。

  师娘冲二人笑笑,转眸又李成未颔了一下首,便和身旁的女子走了过来。

  那女子走到自然而然地走到白鹤清身边,然后熟络地挽着他的臂弯,侧着头问:“清哥,你怎么出来了?”

  白鹤清身子微微一僵,礼貌地答:“躺久了,骨头僵,想出来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