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调子,分明就是那下阕。
裴迪摇头:“果然在这里。”
那妇人不置可否,笑着往屋里瞟了一眼。
裴迪知道自己是说对了。
两年前,他在鸿胪寺馆见到一把倭扇,据说是遣唐使带来赠与寺卿,扇形半圆如蝠,折展自如,轻便精美,那扇面上,正是行楷半阕,好不自在:
春将至,
沉醉野草花
林泉一匏雾冷暖,
细雨青山好烹茶
溪边故人家。
这句写完,墨色全无,反在扇面的另一边大片空白处又畅然书道:此物风流。
谁写的?他当日根本不消一问。
这笔意,他再熟悉不过了。
每隔半年,这写字之人就要将呈贡之物一笔笔地写清楚,叫人送到他的案前,这字迹他怎会不认识?
眼下此人,不顾战事将至,失踪数日,跑到这里来吟诗作对。
“劳夫人通融。”裴迪再一拱手。
以他对归夫人的了解,为难他这一招,恐怕不是归先生自己的意思,可是先生对夫人向来言听计从,不过这一关,就别想进门。
归夫人一跺脚,吓走了过来啄食的几只鸡,笑道:“方才已经说过,海王一追数日,不可谓不诚,只是这诚意,并非冲外子而来吧。”
——原来,她是想知道自己所为何事么?
“在下此来,不过是海上有变。”
“真的?”
“不敢欺瞒。”
“那么,那个女子是谁?”
果然有个女子么?裴迪心里一笑,面上仍是不动声色:“那女子非在下携来,并不相识。”
归夫人听罢,看他一会儿,明显并不相信,自忖再问不出什么,只好点点头:“海王请进。”
*
庭门中开,缓缓移向一边,屋里正中是一方茶案,一旁新茶正烹,缕缕水气与晨间的山岚吹拂,化入窗外云水苍茫。
案前两人相对品茶,看起来相谈甚欢。
裴迪与归先生问了好,目光稍一盘桓,就落在另一人身上。
那人于是放下茶杯:“先生,晚辈失敬冒犯,来做客犹带俗务。”
归先生并不以为忤,笑着“哼“一声,起身道:“你们几个哪次不是这样?”
“记着下次带好茶来就是了,没有茶,不让进门。”
说着身影已远,欣然转过前院,根本不给他们回话的机会。
空余茶雾飘散,茶香悠悠,山风与白衣吹拂。
屋中兀自立着的年轻人见归先生夫妇走远了,青衫一动,躬身见礼。
“静海侯在此,拜见海王。”
山风动静,云涛吹度,礼罢抬头间,正是清朗眉目。
喝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