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古代言情>九千岁>第79章 丹书铁券

  陆永安大步走入设宴所在的海晏殿,刚踏入宫门就被早就等候许久的孙正德从背后扑住。

  孙正德趴在陆永安的背上笑着道:“你怎么才来,我们等你很久了!”

  陆永安眨了眨眼,瞬间脸上挂上以往常一般无二的温和笑意转过身道:“是我来晚了,劳烦诸位久等。”

  “无妨无妨……原谅你了……”孙正德说笑着,拿着陆永安的手腕走向宫殿的一角。

  史兴业与一些往日交好的世家子弟都在那处,众人见到陆永安立即起身冲着他们招手。

  陆永安笑着上前,作揖道:“抱歉抱歉,家中有事来晚了。”

  其中一个少年微微张开双臂道:“永安,你瞧我搭的这一身衣服如何?”

  陆永安上下扫视了一番,江南云锦,金丝绣边,环佩伶仃,一身无比富丽堂皇的装扮腰间的配饰都挂了六七样。他压下心中疑惑夸赞道:“很是富贵,极衬卫兄。”

  卫子矜笑着道:“还是永安眼光好。”说着不屑地看了看周围的几人道:“就你们爱说风凉话。”

  孙正德“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是很富贵,浑身上下也就剩‘富贵’二字了。”

  陆永安看着卫子矜怒视着孙正德立即上前一步将孙正德掩在身后,笑着问道:“卫兄,今日因何缘故,穿戴的如此……郑重。”

  陆永安犹豫了一瞬选择了‘郑重’二字。卫家并非骤然爆发的门户,往日穿戴也并未如此夸张,今日如此装扮确实反常。

  卫子矜脸上一红,轻咳了一声,伸手将陆永安拉了过来,轻声道:“你难道不知,太后娘娘有意为宜阳大长公主选驸马?”

  陆永安确实不知,他沉思了一瞬,忽然想到了宜阳大长公主是何人。

  宜阳大长公主乃是太上先皇最小的公主,其母与太后交情甚好,太上先皇过世后,太后一力护佑宜阳大长公主,两人名为姑嫂,实际却亲如母女。

  陆永安笑着看向卫子矜问道:“卫兄可是有意尚公主?”

  卫子矜用力的摇了摇头,压低了声音道:“才不是呢!家母有此意,但在下却无此心,所以特意阳奉阴违做出这等打扮,若是太后瞧着我是这般张扬之人,必然瞧不上我,如此我也便算不上违逆母命了……”说完,无奈地叹了口气,满脸惆怅。

  一旁的史兴业好奇的问道:“尚主有何不好?尚了公主便是与皇家沾上了亲戚,本朝又不像前朝有驸马不可参政的规矩。”说着顿了顿,小声道:“还是公主有何……”缺陷?

  “噤声!”史兴业话还未说完立即便被陆永安打断,议论皇家之人,若是不慎便是死罪,他轻拍了一下史兴业的手臂,道:“去岁拜见太后,我曾经远远地瞧见过宜阳大长公主,虽然离得太远没能瞧见模样,但远远瞧着公主身形窈窕……”此话点到为止,不可说得太多。

  史兴业抿了抿唇,心中感念陆永安接过话头,没有人关注他说的话。

  “家母说,宜阳大长公主,极其貌美,温柔贤惠,年龄与咱们一般大,却将偌大的公主府打理得井井有条,若非她是公主,我也乐意娶她。”卫子矜摇了摇头道:“驸马瞧着风光,可是你们是不知其中苦楚。”

  一句话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卫子矜低声道:“公主是君,驸马是臣,处处都要恭敬着。我二姑姑与清河大长公主是妯娌同嫁临平国公府,清河大长公主的夫婿,乃是堂堂国公府的少爷又如何,连想和自己的妻子同房都要先请示。”说着摇了摇头:“旁的人家,丫鬟是争着爬床,到了清河驸马那儿,多瞧一眼哪个丫鬟,丫鬟都要跪下求着饶命。”

  一句话瞬间将众人都笑了,史兴业摇了摇头道:“也并非所有驸马都是如此,文华大长公主与驸马琴瑟和鸣,驸马才不到而立便已是二品大员,未必没有文华大长公主支撑。”

  “都说女人嫁人是第二次投胎,男人娶妻又何尝不是一次豪赌。”卫子矜叹息着道:“我家中富贵不缺,我又何必用下半生为赌注。”

  陆永安拍了拍卫子矜的肩笑着道:“宜阳公主与太后情同母女,驸马人选必是慎之又慎,莫要想太多了。”说着看到不远处的陈无忌,立即冲着诸位小伙伴,道:“我去拜见先生,你们先聊。”

  孙正德知晓陆永安已经正式拜陈无忌为师,虽然他们依然同是伴读,但陆永安与陈无忌之间的关系已经与他们不同了。立即点了点头道:“去吧,我们给你留着位置。”

  陆永安抱拳拱了拱手作为赔罪,立即快步走到陈无忌身边,躬身行礼道:“先生。”

  陈无忌伸了伸手虚扶了一下道:“不必多礼。”

  陆永安直起身,走到陈无忌身边,叹了口气,哀声道:“老师,弟子有件事儿还望老师相助。”

  陆永安向来是个极有分寸之人,他们相识这些年,他从未有过逾越之举,便是拜师以来,也恪守本分,还是头一次从他口中说出求他相助的话来。陈无忌凝眸看了陆永安一眼,向角落处走了两步,待到偏僻处,沉声问道:“何事?”

  陆永安‘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哀声道:“求老师看在与叔父相识多年的份上,救叔父一命!”

  陈无忌脸上的神情瞬间凝重了起来,此刻大殿之中人影惶惶,他立即伸手将陆永安扶起,低声问道:“怎么回事!”

  陆永安垂眸叹息着道:“今日我遇见叔父,言谈之间叔父有还政之意。这些年叔父案牍劳形,若是叔父能安心休养,也是件好事……但是……”陆永安哽咽着,抬头看向陈无忌,眼中氤氲着水意,眼眶通红,瞧着可怜至极,他颤抖着声音道:“弟子知晓,叔父与陛下感情深厚,若叔父只是归政与陛下也便罢了,可是陛下心性,老师也知道……弟子担心…担心……”

  陆永安的担忧,陈无忌知晓,陈无忌比陆永安知道的更多,这些年陆成泽哪一次涉险不是为了太后与皇上,这些年他用满身伤痕与血汗,将他们母子二人推到整个大周权势最高的地位。就算是之前言谈之间,陆成泽也无数次透露过‘只要他们母子过得好,他做什么都可以,即便是性命也可以舍弃。’

  这样的话陈无忌毫不怀疑,这些年他看着陆成泽一步一步踏上死路。

  萧毅瑾的心性,陈无忌当然了解,他与所有坐在龙椅上的帝王都一样,自私、无情、冷酷……

  陆成泽对他满腔温情,可他对陆成泽却不会心慈手软。

  陈无忌深吸了一口气,看着面前的陆永安,沉思了一瞬问道:“你待如何?”

  “今日宫宴陛下延请群臣,明日早朝,陛下必定会大肆赏赐有功之臣,功臣之列必有师父……叔父此战功不可没,明日求老师为叔父向陛下请功。”说着,陆永安再次躬身行礼,道:“求陛下赐下丹书铁券,铭刻叔父功绩!”

  丹书铁券开国之时,太祖皇帝曾经赐予过两位有功之臣,便是以金制铁卷,外形如瓦状,高有尺余,阔三尺许,将功臣功绩镌刻其上,凭借功绩无论有何过错,皆可免其死罪……

  但丹书铁券也绝非好事,特权太多总会让帝王忌惮,这两个家族早就消失在世家之中。

  “你不怕?”陈无忌沉声问道:“陆氏若有丹书铁券,你不怕帝王忌惮?不怕陛下猜忌?不怕功名无望?”

  陆永安情真意切,深深鞠着身子,道:“老师,弟子如今顾不得以后了,只盼着叔父能活着罢了。”

  陈无忌叹息着,将陆永安扶起,柔声道:“我想一想,他不仅是你叔父,亦是我师弟,我们相识相知二十余年,我亦盼望着他好好活着。”

  “是。”陆永安轻声道:“弟子便全仰仗老师了。”

  陈无忌欣慰地拍了拍陆永安的肩,道:“你叔父一生凄苦,他这些年谋算皆为他人,却从未为自己想过半分,好在还有你为他着想,为师心中甚慰。”

  陆永安低着头,眼眸垂下,没有说话。陈无忌并没有多在意,转身走出僻静处。

  陆永安倚靠在殿中的圆柱之后,仰头看着屋顶,勾起嘴角。嘴角的笑意没有半点温度,他轻声呢喃道:“叔父,你想让权?这可由不得你……”

  丹书铁券便是一把利刃,一把悬在萧毅瑾头上的利刃。

  陆成泽不愿与萧毅瑾为敌,想将手中权势尽数交还到萧毅瑾手中。可是陆永安偏偏不让。陆成泽想给,他偏要让萧毅瑾不敢安心的拿!

  陆永安看着梁上悬挂的灯笼,里面的烛火明明灭灭,陆氏一族便如同这一簇烛火一般,艰难地伫立在京城风口浪尖,稍有不慎便会熄灭。

  陆成泽便是那寸长烛,他在陆氏才能在,他绝不允许任何人将这片烛光熄灭,即便这人是他敬爱的叔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