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古代言情>瀚海龙蛛>第23章

  那个躲在灯光不及、黑暗角落里的人继续说道:“老三,你要告诉我什么?”

  被换作“老三”的白衣老叟躬身道:“今早小弟收到‘杀手团’贾大寨主传函,言他们日前抓获了徐州神医苏吕之女苏君……”

  黑衣老妇冷哼一声,不屑道:“逮住一妮子值得通报吗……”忽然她隐约觉得暗中那个人做个手势阻止她说下去,当即闭上嘴巴。

  “你接着讲。”那个人道。

  白衣老叟遵从道:“可疑之处,是和苏君在一起的少年,照理说,那少年应是曲玉管,但当他意外跳下山崖时,苏君居然喊出‘瀚海’二字,故我推测,那少年定非真正的曲玉管。”

  那黑暗中人听罢缄默,由此可见这消息的确重要。“瀚海……是他儿子么……”黑袍老妇也喃喃自道。

  过了一会儿,那个人终于又道:“那苏君现在怎么样?”

  白衣老叟道:“自从天狼贾柏俘虏她后,一直关在伏牛山密牢,几日里那妮子饭不吃、水不喝,只是哭喊。贾大寨主知事情紧要,不敢妄自做主,即连夜修信请示大哥。”

  那个人“嗯”了一声,似是对“杀手团”的做法非常满意,也对他们死心塌地的追随自己而得意。“老三,不如你走一趟伏牛山,审问苏君那少年的底细,活见人、死见尸。倘若实在问不出来,就把她交予贾氏兄弟,让他们处置吧。”他道。白衣老叟点头应允。

  白衣老叟——夏侯迟离开石冢,业已繁星满天。简短而言,他夤夜奏知嘉靖皇帝,假称出京去寻长生之药,嘉靖皇帝鬼迷心窍、信以为真,竟又差四名侍卫随同前往。

  却说这一干人星夜兼程,出京畿、越冀境、过黄河,七八天的工夫到达目的地。“恶狼团”大当家的“狼尊”贾林率众大早迎至山口,为使总坛不致暴露,那四个无辜的侍卫只得稀里胡涂的尸陈荒野,夏侯迟则被群贼接到大厅落座。

  “夏侯军师,苏君这妮子真不一般,我们对她软硬尽施,她就是不肯讲那叫‘瀚海’的小子姓甚,只说教我们快些杀了她。”身材瘦小、可一脸奸相的狼尊贾林说道。

  夏侯迟冷笑道:“这便是贾大寨主没抓着她的心理,老朽不才,想会会苏大小姐。”

  贾林道:“凭夏侯军师的老练,绝非仍是雏儿的苏君可比。您一定能撬开她的嘴。”

  苏君记不清这是第几回被带到阴森的杀手团议事厅,可跟前些次一样,她依旧扬脸抬颏,一副蛮不在乎的表情。她这么做的意图,就是要激怒贾氏兄弟尽快杀死她,以结束其内心的痛苦。

  夏侯迟盯着她洁白的面庞,咭咭怪笑道:“久闻武林美女苏姑娘国色天香,今日目睹果然不错。”

  苏君不逊道:“老爷子美言我可不敢当。”口气极端狂傲,完全不把这个年龄堪当自己祖父的老叟放在眼中。狼尊贾林、天狼贾柏俱闭口不言,他们要瞧瞧和人罗、唐淼齐名的“大千三凶”之一夏侯迟,怎生对付这难缠的苏君。

  只见夏侯迟踱方步走近苏君,狞笑道:“苏小姐,老朽不知能不能问你一事?”

  苏君此刻心存死意,再不畏惧身前的魔头,只是冷笑道:“说吧,看看我是否愿意告诉你。”

  夏侯迟道:“前些时日与苏小姐朝夕相处、跌下山崖的少年,究竟是令夫玉管公子,抑或另有他人?”

  他提及此处,更是刺痛苏君。这几天每每入夜,曲玉管、武瀚海的音容总能清晰地浮现苏君梦中,尤其武瀚海,他那俊朗、英挺的形象早已于她心里深深打下烙印。“他不是曲玉管,而是我最爱的瀚海。”苏君颤声道。

  夏侯迟笑得使人心寒:“我如果没猜错,他姓武吧?”

  苏君道:“对,他便是大明御医武世忠的儿子武瀚海。我也料到你乃人罗手下。哼,人罗打算挟武御医威胁瀚海与他勾搭成奸,无非痴人说梦。别说瀚海已经死了,纵使他活着,也不会向邪恶势力低头,反而还要和你们这群江湖败类势不两立!”

  她的话真合了自己心意,天狼贾柏“霍!”地起身上前,揪住她秀发,左右掴了四个耳光,恶声道:“贱人犹敢嘴硬,你既然这么盼死,老子即成全你!”出掌亮刀欲施煞手。

  “且慢。”夏侯迟掣住贾柏右腕,笑吟吟地说道:“贾二寨主莫急,老朽尚要和苏小姐说些话。”天狼贾柏为人暴戾粗野,想不出这老奸巨滑的夏侯迟还有什么心计,但大哥贾林业已示意,也只得闪在一旁。

  夏侯迟歹毒的笑容再次绽开:“苏小姐要死个痛快,老朽偏不称你心愿。你死之前,仍需回答我一个问题。”

  “说。”苏君口角沁血,冷冷地看着这教人生厌的老头子。

  夏侯迟道:“素闻江南苏家是武林至孝,这属实否?”

  苏君得言,脸上顿呈自豪之情,道:“当然,我苏氏十八代以内父慈子孝、母贤女淑,没有一个忤逆门人,此等荣耀,江湖恐怕难寻第二户。”

  夏侯迟拈须道:“那么你算不算孝顺?”

  苏君尽管纳闷他如此不着边际的问话是何用意,嘴上则自信地道:“在外人面前我玲珑刁钻,可认识我家的长辈里,他们无一不说我乖。”

  夏侯迟轻咳一声,道:“是这样吗?”他不待苏君开口,继续说道:“婚姻大事应由父母做主、媒妁之言,苏老先生为小姐订下曲家亲事,自该听从。虽说那曲玉管早夭,你也当规规矩矩的守望门寡,不过你却在曲玉管尸骨未寒之期又和别的男人勾搭,好给你苏家抹黑啊。”

  这几句话并未奈何苏君,然而他后面说的倒如千把钢刀扎碎她心:“苏家祖训世人普知,凡与之结亲者,出身可以卑微,但必须要光明正大。武瀚海系武世忠同黄蜘蛛百里玉燕私生,被江湖人所不齿,苏小姐,你真肯为了一个私生子去践踏你苏氏几百年都无人敢触的祖规么……”

  “你住口吧!”苏君喊着屈膝蹲下,由于杀手团众自恃她走脱不掉,故没用绳索缚她。苏君双手插进凌乱的散发里,神色极端苦楚,她也不忍割舍对武瀚海的那份情爱,难道这纯真恋情,注定会葬送在自己高贵的门第所订下的可悲家规中吗?

  “你为什么跟我说这些?”苏君紧咬樱唇呜咽道。

  “我很想知道苏小姐在阴间,有何面目去见你的列租列宗,而于他们和武瀚海之间,你又怎样抉择,可惜我却看不到,遗憾哪……”他转首对早已虎视眈眈的天狼贾柏开口道:“老朽完成差事,这苏君小姐就由贾二寨主处置吧。”退到一侧。

  贾柏手提尖刀,“嗤!”地扯破苏君上衫,细腻的肌肤、高耸的双乳尽显无余。他那对色怒掺杂的眼光恶狠狠地看着苏君,说道:“武瀚海杀了我三个兄弟,此仇不报不行,你这美人胚子哪都好,惟独不该认识他……”言间,锐利的刀锋已触苏君洁白如玉的胸脯。

  苏君扭过头,双目翕合,她不是怕死,而是为自己凄苦的命运悲伤,此刻她倒希望立即胸穿腹破,任凭贾柏将自己已经支离破碎的心摘了,去祭悼那些该死的亡魂……

  一声利器刺入血肉的脆响,坐在虎皮椅上的贾林不觉心下一快,望着殷红殷红是血花儿,他感到足以用来告祭死去的弟兄。可他糁人的冷笑还未完全绽开,面部肌肉则又象死人般僵硬,因为他发现,那殷红殷红的血花儿并非苏君所流,一滴滴血珠顺贾柏额头洒落,散在地上。贾柏直挺挺地躺下,和站时姿势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便是眉心处添了一个血洞。谁施的煞手?